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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眼下,眼前闪现出门外敲门人的模样这样的事,就连方榕自己私心里,真正也判断不出究竟是否真实。尽管他也隐约的相信,门外的人肯定就是吴冷泉。
“吴老,这么早?请进。”拉开门,门外站的果然就是独眼的吴冷泉。
“你也一夜没睡?”进到屋内,脸色真的有些憔悴的吴冷泉用微红的独眼上下打量着方榕,有点奇怪的问道。
“坐了一夜。怎么,吴老一夜没睡?”方榕看到他脸上的疲态,在心里暗惊的同时,反问到。
“坐了一夜?难怪这几天你让人觉得有些不同了。”吴冷泉不答,再次仔细打量了方榕半天之后,忽然又说道:“来,我给你切切脉。”“吴老,如何?”仔细琢磨着凝神切脉的吴冷泉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方榕的心也不争气的霍霍乱跳了起来。
方榕身上昨晚的那些不轻不重的伤,现在竟然全好了!
“有点奇怪,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你自己小心点就是了。”缓缓睁开独眼,吴冷泉慢慢一个字,一个字的斟酌着说道。
“嗯,我会小心的。”方榕霍霍乱跳的心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小方,昨晚怎么又和茅山派的人对上了?”摆手拦住了要去泡茶的方榕,心中有事的吴冷泉开口直奔主题。
昨晚,因为知道方榕身上有伤,所以众人尽管心里奇怪,但都很知趣的没有细问他为何会那么狼狈的坐在开发区的荒地里,一回来便直接劝他回房间休息了。
“吴老察觉了?”方榕并没觉得意外。他自己也明白,昨晚和茅山派的冲突可能会瞒过自己身边的其他人,但绝对瞒不过眼前这一脸阴沉的吴冷泉。
当然,对他,方榕也没想着要隐瞒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去那里的时候,他们忽然冒出来偷袭。”“哦?”吴冷泉目光一凝,神情更加专注了起来。
于是,方榕便把在开发区荒地内发生的事很详细的说了一遍。最后,他苦笑着摇头:“我硬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要一再的这么针对我?难道就因为我身上有巫门的朱雀镜和五凤印?”“那你准备怎么应付他们的再三挑衅?”似乎没听到方榕的感慨,吴冷泉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了。
“我没那么多的闲时间去计较这些,只要他们不再相逼,我就准备不去理会。”方榕苦笑着,轻轻叹道。
“道巫之争没那么简单,茅山派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方榕,我劝你还是准备全力应付的好。”听了方榕的话,吴冷泉低头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头,在独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奇异的光芒中,冷冷说道。
“哦?”方榕心下一惊。因为就在这转眼的瞬间,他已经注意到吴冷泉身上散发出的浓浓寒意和眼神中闪过的那一抹悲怆,这使得这一刻的吴冷泉看上去竟是分外的苍老和阴森。
“近两百年前,明里为了一本书,实质上为了道巫理念的不同,京城白云观伙同其他的道门宗派连根拔起了和朱雀宗一起名列巫门六宗的玄武宗,致使这传承了数千年的古老宗门在中原消失的无影无踪。
五十年前,我祝由宗的上代宗主,也就是我师父因为交了几位巫门中的朋友,只不过在私下里说了一些同情巫门的话,便被当时的茅山掌门宗主在一年一次的派中盛会上,丝毫不顾千百年来祝由宗和茅山派的渊源以及对他们的贡献,竟在众多的同道面前、大庭广众之下极尽羞辱之能事,最后竟硬生生的当众将我师父赶出了殿门,并且声言此后永不许我祝由宗的门人再踏上茅山的地界半步。“说到这里,微微有些喘息的吴冷泉脸上肌肉痉挛,独眼中怒火四燃,整个人看上去又是激动又是可怕,这让方榕在不解之余,有些担心了起来:”吴老,冷静点。“”我没事!“抬眼看了一脸担心的方榕一眼,吴冷泉长出了口闷气后,又继续说道:”下了茅山之后,我师父回到家便一病不起,在病榻上挣扎了三个月之后,终于郁郁而终。临死前,他在将祝由宗宗主之位传给当时只有二十岁的我之后,大叫了三声茅山便吐血而亡。到死的时候他眼睛都未曾闭上。“说到这里,吴冷泉痛苦的合上独眼。方榕看到,有一滴浑浊的老泪缓缓从他紧闭的眼帘之下抢了出来,挂在了他皱纹累累的面颊之上。
“吴老,吴老。”嘴里轻声安慰的叫着,方榕只能轻轻拍着他略带颤抖的胳膊,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可说。
因为到现在,他都还不清楚祝由宗和茅山派之间的具体关系。按理,一个宗派的宗主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对另一个宗派的宗主做出那些事情的。
不过,对茅山派的那位掌门,方榕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连带着,对整个茅山派的感觉也进一步恶劣了起来。
毕竟,他自己刚刚也接连遭受过他们无缘无故的挑衅。
“谢谢,我没事。”低头极快的擦去脸上的那滴老泪,已经逐渐控制住了心神的吴冷泉脸上挤出了一个略觉尴尬的微笑。
“吴老,那后来呢?”方榕起身过去倒了一杯茶,刚好躲开了他抹泪的动作。
“后来,悲愤莫名的我带着师父的骨灰,直接上了茅山。”吴冷泉又沉默了半晌,开口说到这里,这才注意到了方榕眼中的迷惑和不解,于是便在脸上浮现的那末惨淡笑容里低声解释道:“我祝由宗原本是下茅山的一个支派,历届宗主的骨灰都安葬在下茅山。所以,尽管我这辈子,不,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踏上他们茅山半步,但为了师父,我还是要把师父的骨灰给送到茅山宗祠里去。”“哦,那后来呢?他们让你上去了没有?”方榕听了这话,便整个明白了。想想也是,要不是这样的关系,那茅山的掌门宗主又凭什么敢对另一个门派的宗主做出那样难堪的羞辱呢?
不过眼下,方榕更关心的是吴冷泉究竟上去了茅山没有。不知怎得,这一刻,他隐隐有种很奇特的感觉,似乎,吴冷泉变成眼下的这番阴冷模样,似乎就和这次茅山之行有关。
“上去了,不过代价便是我这颗眼睛。”凄然一笑后,此时已经平静的有些吓人的吴冷泉指着自己被黑布遮挡着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啊?”方榕大惊,紧接着便觉得心头有一股暴烈的怒火不可抑止的翻腾了起来。
“这也太过分了吧!”“不是他们要弄瞎我眼睛的,是我自己挖出来的。”伸手轻拍了怒火上脸的方榕手臂几下,平静的有些阴冷的吴冷泉独眼中闪过了一抹温暖的颜色。
身为当事人的他,明显能感觉到方榕心中的怒意和不平。同样,对特异的事物有着深刻体会的他也清晰的感应到了房间内,由于方榕的怒气,而瞬间变得有些凝固和异样了的空气。
“嗯?”方榕一愣,心中勃发的怒意被惊讶和不解给化解了开去。
“因为我不想听他们的羞辱,不想给他们落下日后奚落的口实。因为我当初随着师父被赶下茅山的时候,就当着当时所有的人发过誓,如果以后我再不知羞耻的踏上他们茅山半步,就让我瞎了我这只天生的阴阳眼。”轻轻抚摸着黑布罩子下深陷的凹处,吴冷泉脸上有淡淡的神伤在流动。
“天生的阴阳眼?”方榕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吴冷泉当时立下誓言时的激愤和决绝,同时也对他随后挖眼应誓的狠劲和此时的淡漠有些暗自惊心。
他不知道,如果当年的吴冷泉换做是自己,自己是否能有他这股狠劲和勇气。这点他真的不知道。
因为在他这些年浪荡游离的颠簸生涯和博览群书后相对驳杂的认知中,他知道吴冷泉刚刚说起的那只天生的阴阳眼对主要靠驱邪,符咒等形式的祝由宗门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而他,当年竟会为了一句誓言,便真的将它挖了出去。就算那不是一颗数百万人中才会出现一例的天生阴阳眼,即便是最普通的人眼,又有几个人能挖的下手?那可是自己的眼睛啊。
方榕越想越觉得惊心,同时也隐隐有些不安和惭愧。
惊心就不去说它了,自然是因为吴冷泉对他自己的狠。那隐隐泛起的不安和惭愧却是方榕由吴冷泉的挖眼应誓,想起了自己当年曾经和叶枫一起说过的那些山盟海誓。
如果,如果当年的自己要是能像他这么信守誓言的话,自己和叶枫的感情,还有自己的人生就是否会和现在不一样了呢?
不安和惭愧就像箭雨一般的连绵不断的拷打着他的内心,迅速的将他带进了神伤不已的困境。只是此刻,他还是丝毫未曾意识到,当年一起在月光下呢喃出那些誓言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嗯,只有这颗已经没了的左眼是。从那以后,我就远走他乡,到了这偏僻的西北,本想着这辈子不会再遇上茅山派的人了,可是没想到现在你又遇上了他们。”有些惨淡的微笑了一下,说到这里又打住了话题,沉吟了一下后,吴冷泉面色一正,正色说道:“我说这些是希望能引起你的注意,很多时候,事情一旦牵扯到道、巫两门,许多在你看来非常细小的事情都会变成引发巨变的导火索。
而韩老的为人和个性你也知道,如果昨晚的事再次传到他耳朵里的话,接下来的肯定是一番惨烈到不能想象的斗争,所以你要谨慎处置。必要的时候,也不妨用霹雳手段,将这场祸事消弭在萌芽的时候。方榕你明白么?“眼中厉光一闪,吴冷泉淡漠的语气中隐隐有中冰冷的东西在流淌。
“吴老放心,我明白了。”方榕眼中也是异芒一闪,慎重的点了点。
“那我回房间了,你去忙吧,这几天肯定有你受的。”罕见的,带着温暖味道的笑容在吴冷泉苍老凄苦的脸上闪现,笑容还没落尽,他的人已经出了房门。
“难道今天说的这些,就是令他脸上神色变色如此凄苦的原因么?”方榕呆呆的看着关上的门,在心里暗暗琢磨到。
“应该不是全部!”听到走廊里传来的急促脚步响起,方榕在站起身过去开门的瞬间,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个非常明确的肯定就掠过了他的心头。
这令他心中,对吴冷泉这个人的过往和将来更加的期待了。
接下来的三天,张振和罗发荣这两个有些不对的冤家联袂去了省城办事。
单独留下的方榕带着小蒋、小林,还有黄毛他们几个在全力为七星图书公司的成立而奔忙的同时,也暗暗对同样继续住在聊城宾馆的丁若痴他们留上了心。
可是三天过去了,难得一见的丁若痴好似忘记了和他的纠葛,即便是见了面,也如同陌生人一样的擦肩而过,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一点敌意。
可是越是这样,方榕心里不对劲的感觉也就越发的浓烈。
因为按理,像丁若痴这样的人,如果在和人斗法的过程中失了手的话,一般铁定会立刻消失,不是去搬人回来报复,就是心里认了栽,走得远远的避开这个地界和自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的谗着脸留在这里装佯。
更何况,那晚,和丁若痴同时出现的那个老道这几天也干脆不见了踪影,而和他们一起来的另一个半老的中年人更是从头到尾都未曾公开出现过。而根据黄毛他们调查得来的消息,那老道和那半老的中年人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聊城。
那么,他们两个人整天躲在宾馆里在干吗?
可是不管心里如何的不安,眼下的方榕却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