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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让所有人看到这只属于我的世界。”
——只映照在他一个人眼中的,别人无法窥见的,独一无二的世界……
——月坡果然“看”得到!
阿鸾的瞳孔中,霎时亮起一抹薄青的游光,他一把抓住月坡的衣袖:“我果然没猜错——是不是因为这个‘厄物’才会缠着你袭击你,因为你是……”
“你还说!”月坡俯视着阿鸾,厉声喝道。少年一下子呆住了,他有些惊惶的仰头而视,却见对方满脸俱是排斥的神色,可那苍凉闲远的眼光中,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慈悲。
阿鸾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双近乎透明的水样眼眸,想直视月坡最真实的灵魂,可是自己那双令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的青眼睛,却怎样也无法看透人类心灵深处的秘密。
“不要再说了,你应该很清楚——这不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事情……”月坡慢慢闭上眼睛,切断了连少年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咄咄逼人的审视。
是的,这不是对谁都可以说的事情。碧青的瞳孔也好,“青眼枭”的恶名也好,映在这瞳孔上的彼岸世界也好,都不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事情,这一切阿鸾再清楚不过。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将眼神的焦点,从月坡的双眸上移开。
因为对方的目光,也许和自己的一样,是可以穿透彼岸之黑夜的琉璃灯光。
月坡可能是自己的“同类”,不,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同类”,不然为何他每句话,都能说得如此设身处地的妥帖?
深深的呼吸着,少年终于抖落了心中所有的退缩和畏惧,他一字一字地说道:“请看着我。请看着……我的眼睛……”
“阿鸾你在这里,找得我好苦!”一声断喝突然间闯入阿鸾的耳鼓,胸口顿时一阵灼热,那是犀角的柔光瞬间被心绪之火点燃。
声音自槛外水面上传来,香露亭中的两个人反射性地转眼看去,却见清晓乘一叶轻舟正沿着玉沟河顺流而下,他急命艄公在亭下停棹。川流不息的河面顿时阻滞,随后的好几艘游船被他骤然拦住,喝骂声响成一片,清晓充耳不闻满不在乎,可在看清阿鸾身边的人时,他却一下子变了脸色:“阿鸾,你怎么和这个人混在一起!”
月坡瞧了瞧船上的清晓,又重新打量眼前的阿鸾,嘴角掠过一丝冷漠的微笑:“真想不到,原来是卢二爷的朋友啊。”
这样说着,他扔掉酒壶,竟丢下阿鸾头也不回地迤逦远去。
月坡最瞧不上的,就是仗着家中权势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他一定误会自己是攀附富贵的小人了!
自己的问题一次次被月坡偷换蒙混,全都还没得到答案,如果再给他留下这样不堪的印象,那更是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得到解答了。
顾不上斥责清晓,阿鸾拔腿就去追翻脸走人的月坡,可紧赶慢赶还是追丢了。等他缓过神来,却发现已是傍晚时分,而自己竟停在了一个窄巷口,举目望去,对峙的青墙之间,悠长的小径彼方,竟显出踯躅桥一段安静的轮廓。
怎么神差鬼使地走到这里来了。少年无可奈何地叹着气正要转身回去,就在这时,披着灰白长衣的高大身影突然自窄巷那头的桥影前一闪而过,瞬间遮挡了斜斜照过来的夕光。
看起来很像月坡!阿鸾来不及细想,竟反射性地一抬脚,疾步走向那平日唯恐避之不及之处。
但是饥饿感却偏偏这时候来凑热闹,它就像一条柔韧但却沉重的绳子,执拗地纠缠住少年的身体……
因为赔罪请月坡喝酒,阿鸾把几天的饭钱都拿了出来,到现在还水米未进,又猛跑半晌,头昏眼花脚底都打了飘。又累又虚的他突然想起出门时,街口大婶曾切了一角酥头令给自己,当时只吃了半个,于是连忙伸手进饵袋里翻找,刚摸到就忙不迭地往嘴里送,可是没拿稳手一抖,饼儿直滚到了地上。他连追几步蹲下身去捡,就在低头的那一刻,眼角突然摇曳起一抹扑朔迷离的苍白……
——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么近的地方的?完全无声无息……
——就在阿鸾斜背后,停着一双半掩在云浪般裙裾下的雪缎绣鞋!
少年反射性地直跳起来,转身就逃,一只冰冷的手却间不容发地一把扼住他咽喉。银流般的邪火随即在头颅周围升腾而起,霎时遮蔽他整个视野。然而奇怪的是这团白焰非但没有想象中的高热,却反而和紧扣脖颈的手指一样奇寒彻骨,透过火苗跃动的离合光影,阿鸾依稀看见墨云沉烟般的黑发,掩映着一张黯淡到模糊程度的脸庞……
——是厄物!
超乎想象的恐惧和奇寒霎时攫住了阿鸾,他控制不住地大声惨叫,温暖的琥珀光晕应声从胸口暴涨而起,通天犀角之光已如金蜜色的明珠骤然崩裂,排卷着冰冻之火,猛地将厄物远远弹开。
少年想也不想,不顾一切地发足奔逃,然而刚举步就看见隐约的淡影在前方摇漾,一眨眼便凝成白衣的窈窕身姿——厄物早已挡在去路上,她淡然扬手,一带冰火墙瞬间铺陈开来。
阿鸾慌忙回头,却发现退路也已被白焰之墙封闭,他焦急地四下环顾,只见连窄巷两边坚实的高墙不知何时都摇曳成了熊熊炎舞,冰冷的火舌像巨树交错的枝叶般伸展探出,纠结在一起,渐渐的,连头顶的天空也被它掩没……
因为辟邪犀角的关系,厄物一时无法靠近,但却造出了寒焰的牢笼!在火之重围中,少年像困兽一样左奔右突,却四处碰壁走投无路。
而火圈内的厄物好整以暇,只见她款款轻移脚步,连裙角也不曾荡动便已一点点地逼近……
无处可逃的阿鸾只能按住胸口的犀角,遥望着对方本能地后退……
突然间,惶惑的脚步踏进了清冽的光芒里……
耳中灌满了风声,和煦劲捷的气流擦着面颊自身后吹来,一下子吹开了周遭的冻火。
阿鸾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温润的犀光中。那辉耀如同潮涌一般翻卷向厄物,她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衣瞬间呈现出纵横斑驳的恐怖焦痕!
厄物猛地抬手遮住面孔,发出不似人间所有的凄厉长啸,就像一页白纸在火中焚尽般,吹出一片金屑似的纷飞火星,转眼消失无踪。
是清晓来了,自己得救了!阿鸾知道,只有自己胸前悬挂的犀角和清晓佩刀上的那枚凑齐的时候,这对辟邪灵物才会焕发出惊人的威力。
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怎么会这么简单?
——为什么这一次厄物格外的不堪一击?
然而阿鸾还没来得及细想究竟是哪里不对,便被清晓劈头盖脸一顿乱骂:“你跑什么跑?我又不是鬼!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成天惹上这些东西,是你一个人应付得来,还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帮得了你?”
至于吗!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冲天怒气,弄得阿鸾原本一点感激之情顿时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想来前日月坡和清方反目,敬重兄长的清晓肯定有所耳闻,不然今天也不会当面质问阿鸾为什么和他“这种人”交往,虽然他明摆着是拂月坡的面子,但却也完全没考虑到这样做会让阿鸾下不来台。
“谁是来历不明的家伙?有话说清楚,不要夹枪带棒的。”阿鸾咬紧牙根迸出一句。
清晓仰头看向天空,似乎也在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片刻后好不容易对阿鸾温言说道:“也许你不知道,那我现在来告诉你——高月坡不是好人,跟他混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事!”
小素也曾提醒过阿鸾不要和月坡走得太近,以免引火烧身,事实也诚如他所言,这头陀身边的确危机四伏,可见清晓也并非信口胡说。但阿鸾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月坡大师不是什么好人,我也只不过是个‘青眼枭’,我们帮七帮八。卢二爷你一个贵公子,还请自爱点远离我们吧!”
清晓听得脸色都变了:“月坡下迷魂药了吗,居然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给了什么好处把你懵成这样?”
难怪清方在大牢里说得那么难听,原来在他们兄弟眼中,自己竟是图好处才和别人结交的!阿鸾只觉得怒火上涌,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好处?怪不得卢山长说我是二爷你的玩意儿,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二爷给了我什么好处!”
“什么二爷,你还当真叫起来了!而且这又与清方哥哥何干?”清晓弄不清阿鸾到底在赌什么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清方哥哥是清方哥哥,我是我!别人将阿鸾看作什么不要紧,我将阿鸾看作什么才是真的啊。”
“凭什么二爷看我才是真的?因为二爷给的好处格外多吗?我穷,不识字,就低你一等对吗?”阿鸾憋闷得胸口阵阵钝痛,身份的差异像无法逾越的天堑横隔在两人之间,越说越觉得遥远。他抬头看向清晓——这位少年公子今天又是一身新奇鲜亮的打扮,身上的灰金倭缎排穗褂子、手上的泥金彩绘蝙蝠扇、脚上的贴锦妆缎如意鞋、腰上的切金珐琅西洋怀表,无一不是阿鸾连听都没听过、想都不敢想的稀罕物,而这些在别人身上看来也许会恶俗不堪的金灿灿的东西,反倒将清晓衬得神采焕然,恍如异国王孙贵胄。
看到这里少年下意识地缓缓摇头,即使月坡说过人人都有一朵“波昙华”,谁也不比谁逊色,但清晓所拥有的,自己真的一件都没有……
语言控制不住地溢出阿鸾喉间:“我知道二爷喜欢的就是新鲜玩意,青眼睛很新鲜对吗?比八音盒子,西洋怀表都新鲜是不是……”
“阿鸾!”不等话说完清晓就大声抗议。
“不要打断我!”阿鸾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我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从小一直都是一个人。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想要找到同伴,可是总是不行。能得到卢二爷的关照是我的造化,我也非常感激……可我要的,真的不是这个……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
“你找到了谁?”原本只是愤怒的清晓,听到了这一句时表情几乎都扭曲了,“难道是说月坡?笑话,他能给你什么?我能给的他一件也给不了!”
话音还未落,阿鸾便一把扯出了犀角的绳链,猛力拽断,笔直地送到清晓脸前:“还给你!”
这激烈的言行让清晓一时愣住,随即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整个人顿时愣在当场。
“还给你,卢二爷!”阿鸾的嘴唇都在颤抖,“你问月坡能给我什么,他给不了。和我一样,他什么都没有,但却能让我知道我不是八音盒子,不是西洋怀表,我不是贵公子的玩物!”
草草搭建起来的简陋戏台上,徽调班新出了月坡刚脱手的《火鹊桥》,连演了十来天场场爆满,那盛况几令《西厢》、《还魂》失色。
《火鹊桥》说的是明季三朝,官宦之女苏小姐与顾姓书生私订终身却遭逢战乱,经历患难兵燹好不容易重逢,不想清军将领为霸占苏小姐,竟残害顾书生惨死。苏小姐自经殉情,仇恨与怨念燃成烈焰烧死清将,炎光照耀着苏小姐与顾书生乘着同心船,渡过火焰结成的鹊桥关往生极乐。
阿鸾受到月坡的邀约,与他并肩杂坐在贩夫走卒之中看戏。眼望着台上的悲欢离合,心中再一次确定了——月坡一定“看得见”,因为苏小姐化为怨灵后的模样,就和踯躅桥头、土地庙外神出鬼没的“厄物”一模一样,而火光中乘着同心船越过鹊桥关的男女主角,活脱脱就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