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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震摘下帽子,拔了根头顶上稍长的头发,说:“把这个绑在陆波大门的把手上,再连着门框的栏杆打个死结就行了。”
夏夕自告奋勇,女孩子到底心细手巧,这么细的活两三下就搞定了。
她拍拍手上的灰尘,说:“这样一来,他有没有回来过,我们一看就知道了。”
程震重新戴上帽子,说:“我们走吧。”
高,实在是高。
人帅又这么聪明,可惜我是男人,否则这种男人绝对会成为我喜欢的对象。
我看了看夏夕,她的双眼因为在汇丰银行大厦里大哭过的缘故,现在有一点点浮肿。
汪克的身躯阻隔了我的视线,他在我和夏夕当中一站,故作温柔地对女孩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夏夕求助般向我抛来媚眼。
我耍酷地自顾自走下楼梯,不是我欲擒故纵,只是我好面子,不想在汪克面前表现出对夏夕极大的好感。
在无精打采的下楼声中,我们分道扬镳。
回到宾馆,也没去理睬老板,直接回了我的房间,我琢磨着夏夕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家,或是有没有经受住汪克的蛊惑,在外面享用着烛光晚餐。
基于对夏夕现在的心情评估,我觉得大可放心,今天汪克是绝对不会有机会的。
自从成为通缉犯,卷入这起不知何时起头的案件以来,我就养成了没事瞎琢磨的习惯。
最让我难以置信的事情是我返回家寻找照片的那晚,在我家窗户前,真真切切看见了夏美出现在对面的房子里。
夏美出现在窗前的时间,同医学院发生奸尸案的时间完全吻合。
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下,我这个无神论者,变成了唯心主义,一度怀疑起夏美阴魂不散。变成鬼的夏美,从医学院里返回了她的家。
当确确实实的奸尸犯被我们找到时,鬼魂一说纯属我的臆想,我立刻站回唯物主义一派。
我激烈的思想斗争,比起政治老师冗长的说教,更快更有效地让我能灵活运用知识要点。估计马克思和费尔巴哈在世的话,一定能理解什么叫无间道了。
继续琢磨。
如果看见的夏美不是鬼魂,我的眼睛也不是汪克的眼睛,那么这件事就讲不通了。
如果这不是真的,会不会是我被自己的眼睛给骗了呢?
旅馆的床底下,还放着我拍的那些艳照,靠着照片上夏美留给我的密码,我追查到汇丰银行大厦门口的铜狮子,一路走来,凭的就是对美女的追求感。
翻看照片,往昔的冲动不复存在,看见夏美,只是让我有点想念夏夕了。
然而,这一点点的思念之情,还未及油然而生,我心中的一锅油就被一张照片覆灭了。
照片是我被夏美发现在偷窥的那一晚拍的,乍一看,是我偷拍夏美的照片。可就在夏美窗户玻璃上,若隐若现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玻璃反射的倒影。
在黑夜里,透明玻璃就好比是一面硕大无比的镜面。
按照这个角度来看,男人应该是在我家楼顶的水箱旁。
我又翻出几张那天拍的照片,睁大眼睛,用力分辨那个男人的身份。
没错,从体型的横截面积来看,男人正是我楼上的大汉。我拍到的是他在处理妻子尸体的景象。
最后一张照片,他极度扭曲的脸上,一双慑人心魄的眼睛,透过玻璃窗的反射,笔直射向我的镜头。
我正是在这时被他发现的。
逆向思维推理下去,既然我能通过夏美玻璃窗的反射看见藏尸的大汉,停电那晚我窗口突然亮灯也必定会被大汉看见。
之后我所遭受的一连串稀奇古怪的袭击事件,可能也是全部出自这位大汉之手。
不是夏美要灭我口,而是另有其人。
倘若事情真如我想象的这样,那么我所看见的夏美,可能只是一个反射的光影。
落地玻璃就是一个大荧幕,大汉用投影仪或者其他仪器,把以前偷拍的夏美的影像播放出来,让我错以为夏美复活了。
他没事放默片给我看,是脑子有毛病吗?还是想要把我吓跑?
我还记起一件事,当我看见夏美的影像时,有人跑下楼梯把我照相机丢了进来。再加之,我藏照片的地方,就是大汉藏他老婆尸体的地方。我珍藏的所有照片可能都被人看过了。大汉后来不再对我下毒手,没准是得知我并不知晓他杀人的秘密。而我对他更大的价值,是本人乃开启宝藏唯一的人选。
我不知道大汉为什么要杀他的老婆,可能因为婚姻生活不幸福吧。
但我知道他杀夏美和程震的朋友,一定是为了宝藏,他出现在汇丰银行大厦门口,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看来他要是得不到宝藏,十足的疯子,指不定再会多弄出几条人命来?
照目前的形式,大汉除了在找我们手上的信物,还在找陆波手上的信物。
所以陆波现在的处境等同于躲在山里的拉登,相当的危险。
不过一个能做出奸尸这种事的人,大汉去杀他,危险程度也不亚于去搜山抓捕拉登。
只要大汉和陆波的僵局能一直持续下去,最先找到宝藏的人,肯定是我。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两只野兽在互相撕咬,一只豹子,一只藏獒。
藏獒穷凶极恶地对着豹子狂吠,豹子发出低沉地咆哮,藏獒毫无畏惧地逼近体型矫健的豹子。
我在梦里还不忘琢磨:看来这藏獒真的是神犬,这次有望改写藏獒秒杀大型猫科动物的历史。
电光火石之间,豹子挥起利爪,只一下,藏獒滚出几丈之外,一侧身体已是血肉模糊。它仍不后退,死死盯着眼前的豹子。
这下我觉得这狗猛是猛,可惜没智商。
结果两三个回合下来,豹子完爆了藏獒。
不仅替广大爱狗人士憎恶那些狗贩,一条傻狗楞是被炒成了神犬,高价买卖获取暴利。
不过最后,我以一只狮子的外形亮相,完爆了豹子,尽收渔翁之利。
不管这个梦的寓意是什么,我觉得如果没有一只硕大无比的梅花鹿在跟前,藏獒、豹子、狮子拼个你死我活,绝对属于自然界脑残的产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绝对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这一次,陈骏来找陆波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逮捕他。
所以,这次他没有拉警笛。
上楼的时候,陈骏遭遇顽强的阻截,上次“自首”的老大爷热情地冲出家门,一把握住他的手。太热烈的警民鱼水情让陈骏有点吃不消,老不容易从老大爷粗糙的手掌里挣脱出来,陈骏问老大爷发生了什么事?
老大爷说:“警察先生,我们一幢楼的人都要感谢你。自从上次你走了以后,我们楼里再也没有闹过鬼。到底一个月收入过万的人,就是镇得住呐。”
陈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知什么时候避邪开始和月薪挂钩了。社会进步了,不单单是人,连鬼都见钱眼开了。
陈骏边招架老大爷,边往陆波家的方向撤去。
见陈骏急着冲向陆波的家,老大爷纳闷道:“奇怪了,今天怎么找这小伙子的人这么多?”
这句话,让陈骏回来掺起了老大爷的手,问:“在我之前,还有人来找过你楼上的年轻人?”
被陈骏这么一问,老大爷顿感责任重大,俨然已是重要的目击证人,神秘兮兮地把陈骏拽到角落。
一个下班回家的女人经过,望见他们俩,打了个冷战,快速通过这层楼道。
待女人离开老半天后,老大爷才把声音压低到几乎和蚊子叫一个调,开始对陈骏说:“就在你来之前,有四个年轻人来过,不过没一会儿就走了。后来,又有一个大块头来过。”
“大块头?”陈骏不由为之一振,问,“有没有看见他离开?”
“还没有。”
“你先进房间,帮我拨打110报警电话,记得把门锁好。”
陈骏把老大爷推进门去,独自一个人上楼去了。
老大爷让陈骏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他平时没事从不开门。
这话让陈骏感到奇怪,老大爷从不开门,怎么能把楼道里经过的人,发生的事,记得这么清楚呢?
先不管这些,陈骏到了陆波家门前,枪出鞘,拉开保险。
他刚要去开试试大门开着没有,发现在铁门把手上缠着细细的一根黄头发。
黄头发!
陈骏第一个想起的是,曾在外滩追捕过的那个程震。
恐怕刚才老大爷口中的一批年轻人里,程震就在其中。
头发既然没动,是不是意味着大块头丁曦晨没有进过房间呢?
但有种发自内心的力量,驱使陈骏踏入陆波的房间。
他用戴上手套的手取下头发,大门如预感中的一样,没有上锁。
虽然陈骏让来过一次,心理上有点准备,可房间里的脏乱,仍是他无法接受的。
窗外依稀的灯光,还不足于照亮整间屋子。
陈骏站在门口的死角一动不动,伸手能见五指的环境,也会让人心存恐惧。
他的枪口正对着屋子当中的某样东西,那东西看起来不是很规则,一人来高,一人来宽,像是一块还没雕刻成观音菩萨的大岩石。
陈骏摸到灯的开关,他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地打开了它。
这才看清,屋子中间放着不知是什么东西,有一块很大的布盖着,看起来像是床单。
地上,一个全身黑色的男人面朝下倒着,他的壮硕的体型让陈骏想到了丁曦晨。
从身体扭曲的程度来看,地上的人不像是个活人。
活人要是能摆出这个POSE;绝对够格入选中国体操队。
陈骏除去右手的手套,探了探他的鼻息,已无生机。
死者正是丁曦晨,难怪老大爷没看见他下楼。
这是,活生生一个“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例子。
放有电脑的写字台上,并列放着一排医用的玻璃容器,高高低低放着六、七个,这种无序让陈骏十分不好受。
援军还没赶到,陈骏却耐不住性子,想要一窥屋子中央的怪物。
到底床单下面是什么呢?
他警惕地审视着房间里每一个能够藏人的地方,难以自制的手指缓缓伸向褶皱蜿蜒的被单。
霎那间,一道强电流通过陈骏的身体,被单下的东西让他连呼吸都感到恐惧。
是陆波。
确切地说,是被残杀的陆波。
陆波歪坐在椅子上,双手反绑于身后,他的上衣被撩至胸前,成了露脐装。他的腰际,有着一个令人作呕的致命伤口。红色的肉外翻着,皮下组织中的脂油混合着鲜血,稠厚的汁水以缓慢的速度聚集、滴落,再聚集、再滴落。
定格在他脸上的表情,反倒是一种解脱时的欣慰,是他接受无尽苦难结束时的镇定。
临死前,能有这样的心态,足以看出他受尽折磨。
还来不及从陆波嘴里挖出诈尸案的真相,他就和最可能是凶手的人一起死掉。破案过程中,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此。
为什么近期命案中的涉案者,像准备吃唐僧肉的群魔,同聚于陆波的家中呢?命案与宝藏交叉点,为什么画在了陆波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