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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变得太过疲惫,一剑砍去,完全没有削到稻草人一根寒毛。费契趁她重心不稳的时候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摔落地面。她的手肘重重撞在地上,长剑随即脱手。杰克·费契弯腰而下,双手无情地对她抓来。
「不,」哈特叫道。「快住手。」
稻草人迟疑片刻,转头看向哈特。他体内绽放出一股几近有形的挣扎气息,游走于控制他的力量与哈特的权威之间。挣扎气息迅速加温,形成一道实质的物理存在,接着稻草人脑袋转向,跨越梅德,继续朝向丽雅手中的婴儿前进。哈特深入内心中,解放祖父传承下来的力量。这股力量早已呼之欲出,如今他全面接受了它,它立刻有如脱缰野马般狂奔而出。力量盈满全身,狂野恢弘,气势无匹。他随手一挥,稻草人当场爆炸。
碎片四溅,痛得所有人张口尖叫。小树枝和碎布片像丑陋的雪花一般坠地,哈特终于感觉松了一口气。他成功了。威胁解除了。他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力量,而且感觉其实还算不错。他对其他人微笑,准备响应大家的谢意,不过却发现他们都不是在看他。他回过头去,只见杰克·费契的碎片在半空中凝聚,再度合而为一。没过多久,稻草人已经毫发无伤地站在他们面前。他的芜菁大嘴露出嘲笑,终于将哈特的脾气逼到极致。他深入自己力量的泉源,施展全力一击,将稻草人体内的生命气息完全掏空。转眼之间,创造杰克·费契的古老魔法遭到解除,所有令他特殊不凡的力量通通被哈特据为己有。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有如一杯极烈的白兰地,既温暖又裂喉,直到稻草人的躯壳了无生气地瘫倒在地之后,他才终于了解自己做了什么。
杰克·费契,时间以及影子瀑布的守护者,从来没有人对他有任何正面评价,但是他曾勇猛顽强地对抗十字圣战军,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会以同样的精神对抗狂野之子。他的下场绝对不该如此凄凉。
「结束了吗?」丽雅终于问道。「我的心可以开始跳了吗?还是他还会再度爬起?」
「不会了。」哈特强忍着语调中的难过。「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今天所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丽雅说完将婴儿放回床上。「至少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
「还不到时候。」艾许道。「有东西接近了。越来越近。对方非常可怕,非常接近,而且肯定不是杰克·费契。」
这时他们通通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一种很强大、很邪恶,超越人类理解范围的东西有如一节疾行的火车般朝向他们直奔而来。他们想要逃跑,想要躲藏,却无路可跑,无处可藏。他们背对床铺,看向眼前的黑暗,然而对方的存在似乎来自四面八方,他们根本不知道该看向何处。接着突然间,他出现了。高大、强悍、可怕,全身绽放烈焰,看得所有人心惊胆跳。他以天使的形象现世,足足十呎高,皮肤完美洁白,双翅耀眼无匹。但是他的骨骼过于巨大,仿佛被己身的原罪压迫得腰身无法挺直。他的容貌极美,但是异常冷酷,额头上有两颗小瘤,状似兽角,有如玫瑰花上的尖刺。
所有人当中,只有艾许没有皱眉,没有后退,没有将目光偏开。或许身为死人,他没有多少东西可供失去。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需要尝试好几次才能正常开口说话。
「你是谁?」他冷冷问道。「来这里干嘛?」
「我是谁?」堕落天使说道,声音十分平静,听起来很有气质。「人类真是健忘。我拥有许多名字,但本质却只有一个。喜欢的话,可以称呼我为普罗米修斯。最好的笑话就是老笑话。至于我来这里干嘛?如今我的时代终于来临,再也没有人能够否认我的存在。我来这里,是要摧毁寒霜及骸骨长廊,除掉时间,破坏永恒之门的大锁。他们的时代结束了。他们的存在已无关紧要。我的言语将成为法律,生命与死亡将会重新定义,过去与未来都将消失在残酷无情的现在之中。我已经打破地狱的门户,绝对不会再度回归。」
「请再说一遍,」艾许道。「我不小心听到睡着了。」
「幽默感。」堕落天使道。「很好,你会需要幽默感的,放肆的亡灵。拜托,请各位放轻松点。我是来杀时间的,但是并不赶时间。战争终于结束了,好牌都在我手中,你们没有办法阻止我。影子瀑布最古老的预言指出,当影子瀑布毁灭时,任何人,不管是活是死,都没有能力与我对抗。请原谅我如此志得意满。在观众面前,我总是喜欢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不过话说回来,自大始终是我的缺点之一。」
「所有事件都是我策划的;每个出人意表的转折,每个不幸错误的决定。是我控制狂野之子,派他进入影子瀑布不断杀戮。但是我的进度提前了。一开始,我和洛伊斯以及他的圣战军交易,提供他们自以为占领影子瀑布所需要的力量。我所要求的代价就是他们在影子瀑布之中所杀害的性命。圣战军军官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一直鼓吹手下,令他们对你们恨之入骨,进而制造足够的死亡供我享用。接着是亲爱的米兰医生。一个单纯、恐惧的男人,为了解开生死之谜而接触不幸的领域,导致他完全无法抗拒我的诱惑。藉由他的帮助,我成功瘫痪了影子瀑布的防御机制。」
「我提前召唤狂野之子,放入不会有人怀疑的宿主体内,在大天使米迦勒下凡警告你们的时候抢先下手除去他。亲爱的米迦勒,如此纯洁,如此真诚,只懂得专心在一件事物之上。一旦他离开宿主体内,圣战军的巫术牧师就可以轻易令他无法回归。既然召来了狂野之子,我就没有办法阻止他三不五时杀上一、两个人,毕竟,那是他存在的目的。如果不纵容他的话,他就会自动消失。其实有很多线索泄露他的身分,只是你们没有想到罢了。我令你们分心,保持忙碌,没有时间去猜测这件事情。就像亲爱的波丽和他父亲一样。」
「我策划了很多事情。这是我存在的目的,成为苹果里面的害虫,阴影之中的微笑,牵动丝线,运转世界。我指引圣战军杀害詹姆士的父母,让你回归影子瀑布,重新启动当年的神谕。我面面俱到,如今不需要继续委身幕后。影子瀑布中的死亡、苦难,以及毁灭令我强大到超乎你们想象的地步。现在轮到我了。出场亮相的时间到了。你们是唯一仅存的希望,只可惜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欢迎各位尝试。如果你们不打算阻止我,我才真的会失望呢。」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人采取任何行动。光是堕落天使的存在已经令他们手脚麻痹。他带来类似自然力量的冲击,有如地震、龙卷风或是大雷雨,气势恢弘无度,根本不是任何凡人所能匹敌。
接着史恩·莫利森愤怒地划下吉他,开始引吭高歌。所有人之中,就属他的个性中拥有跟敌人相同的骄傲特质,或许是因为摇滚乐本身就隐藏着某种黑暗之气,乃是属于恶魔的音乐。他所吟唱的是一首简单的歌曲,从前常唱的老歌,有如暴风中的灯塔一般,目空一切地驱退四周的黑暗。但是尽管唤醒所有音乐的潜力,他依然明白自己是在浪费时间。天使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地微笑着。莫利森唱到一半就再也唱不下去了。天使礼貌性地鼓掌。
「有人说恶魔具有绝佳的音乐天赋,但其实我是个音痴。音乐对我来说都只是噪音。我的对手对音乐的感受比我深刻多了。」
突然之间,枪声大作,原来是丽雅拿出之前从圣战军尸体之上搜刮来的手枪,对准堕落天使就是一阵狂射。她一下又一下地扣着扳机,直到子弹用尽为止。接着她停止射击,缓缓压低枪管。枪声的回音迅速消褪。天使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好啦,说真的,我有受到侮辱的感觉。子弹?用来打我?妳甚至没在弹头上刻个十字。虽然以我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差别,但是我很喜欢遵循传统。」
「既然要谈传统,」梅德说着举起长剑。「我们就来谈谈传统,浑球。这就是石中剑,它还记得你。」
她往天使直扑上去,长剑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形,绽放出白昼般的耀眼光芒。天使轻轻松松地接下长剑,自梅德手中夺剑。她重心不稳,向前跌出,天使一剑刺穿了她。剑刃自她腹部插入,伴随一股血泉自她背心爆出。梅德跪倒在地,天使随即拔出长剑。她抖了一抖,鲜血自嘴角流下。莫利森一把抢上,跪在她身旁,她则无助地紧抱着他。她试图告诉他些什么,但是痛到说不出口。她在他的怀中死去。
「很可怕的小玩具。」天使手持石中剑,一副好像刚从沙拉盘里挑出一只鼻涕虫的样子。他以膝盖顶断长剑,将断剑丢到一旁。「一切都十分有趣,但是我认为该是进入下一阶段的时候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从杀死时间开始。有人想讲几句遗言吗?」
他对着床上的婴儿走去,哈特的影子立刻自地面跃起,有如一条毯子般缠上天使的脑袋。他徒手撕开这团黑色的物质,但是对方总是自其指缝之间滑落。
「你必须阻止他,吉米。」哈特的朋友急迫地说道。「我撑不了多久的。」
天使十指沉入影子之中,将朋友有如一团黏黏的太妃糖般抓了起来。影子在天使的手中扭动挣扎,接着惨遭撕裂,声音随之而哑。天使将残骸丢到地上,然后对着哈特微笑。
「你阻止不了我。现在没有人能够阻止我。时间自身难保,长廊全不设防。我要一把火烧掉骸骨长廊,利用热气融化寒霜长廊。影子瀑布已死。废墟之中再也没有任何活人。狂野之子已经把他们全部杀光,然后又自相残杀殆尽。你们就是最后的活口了。是我允许你们活着的,因为我要你们见证我的胜利。再过一会儿,我将杀死时间,到时候,世界上就没有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只剩下永无止尽的此刻,不属于上帝的管辖,可以让我为所欲为。整个世界都将承受前所未见的苦难。」
接着永恒之门突然出现在房间之中,转眼之间一切完全不同。天使带来的绝望感荡然无存,被一阵冷冽清新的微风取代,房间里当即充满了无数的希望与可能。永恒之门昂然独立,没有任何支撑,乃是一块谜样般的空白石板,等待着人们刻划字迹。天使凝视着永恒之门,对此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况不知所措,接着他转过身去,面对其他人。
「我没有将门带来此地。是谁胆敢将门带来此地?快送走!」
詹姆士·哈特看着永恒之门,门则藉由某个他从来不曾发现过的层面对他说话,直接对着他体内承继自时间老父的部分说话。他终于了解自己该怎么做,明白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回归影子瀑布。他的目的、他的天命,以及影子瀑布的命运。
「你的时代还没降临。」他一派轻松地对着堕落天使说道。「此刻是属于我的时代。该是我完成使命的时候了。你从来不曾真的了解永恒之门的本质。圣战军的说法与事实相距不远。他们以为它是通往上帝的途径。没错,从某方面来讲确实如此,但是它并不仅止于此。差得多了。永恒之门为了让活人通往死后世界而存在,但这只是它部分的功用罢了。我是完成这道纵横无数世纪的方程式的最后一项元件:我将会完全开启永恒之门,并且令它永不关闭,好让所有曾经穿越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