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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子眼中涌出泪水。
“为什么不马上跟妈妈说呢?你一句话也没说呀。你只是说,爸爸说要离开一段时间,不回家,不是吗?”
亘确实撒了那样的谎。
“对不起。”
“你为什么道歉?你不必道歉。”邦子肘部支在桌上,双手捂脸,“如果你道歉,妈妈可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太过分了。”
妈妈伏在桌上,发出痛苦呻吟般的声音,哭了起来。对不起,亘喃喃道。眼泪流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再怎么擦去,看东西也是模模糊糊的。
“你弄错了,亘,对不起呀。”
邦子埋着脸,哭着说道。
“太过分的不是你,是爸爸啊。没错的呀。他对你那样辩解,说什么爸爸还是爸爸,不会变的,所以不要紧的,让你无从反击,让你独自咽下这件事,然后一走了之。”
突然,“路”伯伯的声音有回响了起来:明从前就是那样子的,他什么事都自己思索,只说结论。
对,爸爸是那样的人。很有条理地考虑问题,一旦找到正确的结论,就无论如何都要贯彻到底。那时候的父亲,无论遭到怎样的反对都不屈服。买这所公寓时不就是这样吗?
正确的结论。对三谷明而言正确的结论,就是抛弃邦子和亘离家出走。于是他付诸实行了。不过,爸爸得出对爸爸而言是“正确”的结论的过程,我是一无所知。应该好好确认一下这里面是否有计算错误吧?
迄今一切都托付给爸爸了。爸爸是不会出错的,一直这样认为。可他这回错了。这回、这件事上面错了。得有人告诉爸爸才行。得替他验算才行。
“爸爸对妈妈说了什么?”
对于亘的询问,邦子抬起脸,摇摇头。泪水潸然而下。
“那些事你不知道为好!”
“我想知道。”
亘竭尽全力把自己此刻所想的事说了出来。邦子泪眼朦胧地注视着亘,无比难过地微笑着。
“虽然有你这么好的孩子。”
“妈妈——”
“没关系了。你不必再担心,没事!”邦子夸张地点着头,“妈妈要行动起来。就像你说的,妈妈要找出爸爸的计算错误,告诉他。那样的话爸爸就会回来的。所以呢,亘就当爸爸出差去了。真的就那样子。爸爸有了不好对付的工作,有一阵子得埋头苦干了。所以,就是出差啦。好吗?”
只好听从妈妈的话了。虽然这么一来,都是同一回事,但亘只能这样做吗?
“你是这么好的孩子,妈妈不会坐视爸爸一去不回的。”邦子宣布道,“妈妈要加油!”
自这唯——次交谈之后,妈妈便不再对亘说什么了。她去见千叶的奶奶或“路”伯伯。用电话长谈,往小田原的娘家打电话等等,现在情况如何、谈过什么事,她对亘闭口不提。
爸爸出差了,也就是这么回事。明知是撒谎,就是要让亘相信。
亘太难受了,便悄悄去问“路”伯伯。可“路”伯伯也跟刚开始时大不一样。
“妈妈是怎么对你说的?你就按妈妈说的,平平静静地生活就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嘛。
“再过半个月,就是暑假了吧?到了八月份,就到这边来了吧?伯伯等着你呢,好好把作业做完了啊。”
肯定是妈妈让他什么也不对自己说。这一点是能猜到,所以亘决不罢休。
“奶奶在干什么?奶奶见到爸爸了吗?”
“奶奶在店里忙着哩。所以亘不必想多余的事情啦。”
“怎么是多余的事情呢!是我的事情呀!”
亘不禁很生气,反驳回去后,伯伯的声调一下子软了下来。
“别说那种话,让你伯伯为难啊。”
“没想为难您,可是……”
“你还是孩子,没必要扛大人的问题。你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所以,你也没有责任非干什么不可。你妈妈也恳求伯伯了。她让我告诉你,不必有任何忧虑。所以,对不起了,好吗?”
奇怪。“路”伯伯不该是这种人的。跟我的话比起来,把妈妈说的话放在绝对优先的位置,这一点也不像伯伯。
事到如今——噢,只好直接去见爸爸了。
那种事不能对妈妈保密。不能那么干。亘一直都这样认为。可妈妈却擅自在亘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做着什么事,处理掉什么事。这样可不公平。
既然这样,我也可以找自己的想法行动!
进入七月,阴郁的梅雨天变少了,日照也一下子强多了。电视的天气预报上,戴眼镜的预报员一边指着天气图,一边笑眯眯提醒说因为气温变化大,容易感冒啊,还要留意梅雨结束期的大骤雨。
暑假就在眼前。大家都坐不住了。就连补习班的教室里,也充满了倒计时的气氛。五、四、三、二、一,哇,放假啦!实际上,补习班的教学计划即便在暑假里——不,正因为是在暑假里——也丰富多彩,假如都去听课的话,几乎等于没有假期了,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心情激动。必须学习和学校放假,其实完全是两回事。而对于孩子们来说,重要的是后者,而不是前者。
只有亘一个人置身同学们当中,心思却远离任何心情激动的事情。从外表来看,也感觉不到任何变化。因为不是综合测试学习水平的时期,也不会因为成绩掉下来而引起任课老师的注意。
唯一的例外自然是阿克。瞒不过他的眼睛。
“三谷,最近很不开心?”
那是离奶奶坦克车横冲直撞的那个星期天恰好一周后的事情。亘来小村家玩,两人待在阿克的房间里。这是有大壁橱的四叠半房间,看得见窗户对面的晾晒场。晾晒之物飘飘扬扬,颇为壮观。
亘将视线从电视游戏画面挪开,看着阿克的脸。阿克一手端着装了“卡比斯汽水”的大杯子,微皱双眉,好像有点为难的样子。
亘的大杯子没有动过,搁在托盘里“冒汗”。这些大杯子是在楼下铺子里装高杯酒(搀加的烧酒)或生啤出售用的,就是个儿大。都喝完,看来得打嗝不止。
不出所料,喝掉了半杯子的阿克,在张口要说话的瞬间,“嗳——”地来了一下。
亘笑了。阿克也笑了。电视画面满是格斗游戏的场面,在两人笑得遥控器掉落地上的时候,亘所指挥的角色被电脑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近来,你好像一直怒气冲冲的样子嘛。”阿克说道。
亘暗暗吃惊:我看起来真那样吗?怒气当然是有的,但怒气呈现在脸上,这一点自己却浑然不觉。
这个星期,亘多方努力,试图与明取得联系。总而言之,通一次电话也行。然而,这件事就跟登月般难。这真是难以置信,可社会的构造就是如此。
明是有手机,但亘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因为在迄今的生活中,亘完全没有必要知道。那个星期五的夜晚,明拎起手提包出走时,说过“我带着手机,可以打给我”。所以只要知道号码就行了,却偏不知道。
当然,邦子不会说。自从那时以来,妈妈就拼命以“当爸爸在出差”的方式,要把亘封闭起来——当然,她自信这样做是为了亘。
亘心想应该有写下来的,便去翻邮箱地址本和电话本,都没有登载。会不会记在家中电话的速查号中呢?他偷偷找出电话机手册,尝试查找,也没有记在上面。说不定邦子预想到这一步,消掉了。噢,很有可能。
既然这样,接下来从公司着手。然而,事到如今,亘才察觉自己虽然知道公司的名字,但除此之外一无所知。究竟是在总公司还是在分公司,或者在营业所,他不知道。
尽管如此,亘还是按电话本上登载的总公司、分公司营业所、售后服务中心——打过去。这一来,有别的关卡挡路。三谷明所属的那种大公司,按电话本打过去或查104打给那个代表性的电话,只说一声“麻烦找三谷明”,并不会就这么简单地为你接通。一定会被问及所属部门、科室,也有反问“是家里打来的吗”或“孩子,有什么要紧事吗”。亘答不上来时,模棱两可的说法马上被怀疑,有时挨训斥“捣乱淘气可不好啊”,有时被说什么“是你妈有急事找你爸说吗?要是的话把话筒交给妈妈”。如果支吾搪塞,效果就恰好相反。
我真的是三谷明的儿子,只是想和爸爸说话而已。
亘慢慢地向阿克说出了这些事,以及从一开始到现在的一连串事情。他已经不会边说边流泪,也不会激动。那心情仿佛实在苦于无对策,累了蹲下休息。
阿克瞪圆了平时就是滴溜溜转的眼睛,一言不发地听着。到亘的叙述告一段落,伸手拿过大杯子时,阿克呆望着,喃喃道:
“不得了。”
一阵不明所以的冲动涌起来,亘发作性地、有点儿放纵地笑了。
“咳,不得了吧。”
“我知道还有人父母是离婚的。”
“哦,我也知道。宫原就是。补习班上也有。”
“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吧?是二班的田中吗?”
“不是不是。姓佐藤的女孩子,其他学校的。”
“还有人因为交通事故父亲死了。”阿克表情严肃,“这种事情,从来没有想过跟自己有关系。”
亘也是这样的呀。
“不过,三谷,你还是——很想跟叔叔说话?”
“否则,不是蒙在鼓里了吗?很难受吧。”
“噢……”
阿克窥探一下已空了的大杯子,又“嗳”了一下。但他这回没有笑,一副认真的表情。
“不过,由阿姨去处理,可能会好的。”
“那我爸就会回来?”
“噢。我觉得是这样的。他们结婚的嘛。”
“这种说法,你听到的?”
“在店里说的。我爸我妈劝说夫妻吵架挺有办法似的,挺多人找他们。”
“顾客来跟他们说这种事吗?”
“对,没错。”
“你是说,有很多例子是:即使在外面有女人,只要一直忍耐就会回来?那可是没有保证的,阿克。”
那种事,不是对谁都灵的。阿克窘住了,无话可说。
“照此下去,我可不愿意。” 亘说道。那是一种固执的口吻,当然,他自己不察觉。
“三谷,你脑瓜子好。所以,你不喜欢别扭的事。“阿克说道,“假如只要能给你爸打上电话就行了,那我可能会有办法。”
因为说得太轻巧,亘隔了好几秒才跳起来。
“真的?”
“噢,真的。名单上有的。”
“名单?”
去年的防灾日,附近八个居委会联合进行防灾训练。亘还记得,小村的爸爸作为执行委员忙个不停。
“当时,制作了一个居委会的紧急联络本。三谷叔叔虽然不是执行委员,担当了地震或火灾时的什么紧急联络委员,所以,在名单上登载了公司地址和电话号码。我见过的。”
亘扑向阿克:“给我看看那份名单!”
不到三分钟,阿克找来了名单。这是一叠用钉书机订起来的复印纸,加一张封面而已。不过,内容倒是很充实。
“三谷明——有了!”
连工作地点的部科名称和直线电话号码,都写得一清二楚。
“可以用以下电话吗?”
“可以,不过你今天不能打。今天星期天,公司休息嘛。”
喔,没错。
“明天放学过来一下,我帮你打。”
“你?”
“噢。我装作是打工的学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