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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话另一端的查理似乎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她此刻的语气在查理听来,
并不象是听到了杀死自己爱人的凶手就要出院的消息,倒象是听到即将与久别的
爱人重逢的喜讯。
“噢,你随时都可以见他,只要你愿意。”
“今晚怎么样?不行吗?”
查理没说话。
“查理你怎么?请你转告比尔我今晚想见他。”
“好吧!对了,比尔出院后也想见你,还想给狄克去上坟。如果他知道了你
主动要见他,他一定很高兴。”
“那好,你今晚约他到我们从前常去的酒吧去,九点钟我准到。”
“好的。”
“一言为定,查理。”
“不过,你……”
“你说什么?”她本打算挂断电话,可又听到了查理的声音,慌忙又把电话
听筒放到了耳边。
“是不是你认为一切都无所谓了呢?”
“什么一切都无所谓?”
“我是指那件事,那毕竟是一件很不幸的事,可你现在的态度真出乎我的意
料。”
“啊,原来是这个。”她有意显得很开朗。其实,她很想说:“不!我很在
意,并且一辈子都忘不了。”
但她想如果自己那样说就显得太虚假了。自己毕竟是在做一件光明正大的事,
不必向他们隐瞒。
“没什么要紧的,总之,我们九点钟见面。”她说完后马上挂了电话。
接着,她走到了狄克的照片前,对着照片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这一天我终于等到了。”她说。“我一定要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实现预
定的计划。我没有能够勒死人的力气,因而必须采取绝对可靠的手段,至少应该
做得很完美。”
她回头看了看那个摆在房间角落里的青铜花瓶。“用这个家伙就不会失误了
吧。”
她一边准备外出,一边想:医生用了不少的时间治疗比尔的酗酒、吸毒病,
这真是多此一举,比尔只不过多活了六个月,今晚我就把他送到狄克那儿去。
六
“嗨!”
比尔比以前胖了些,气色也好多了。他显得有些羞怯地向她微笑着,不,应
该说是满含着歉疚。
然而,只是一瞬间,比尔的微笑便消失了,他双眉紧皱,并低下了头,一边
绞着双手,一边用非常细弱的声音说:“实在对不起,我非常抱歉,请你原谅。”
比尔的神情显得愧疚而不安,他的话语是那么坚定而诚恳,所以,在这一刹
那间,她甚至有些想原该他了。
可她马上告诫自己:“不,绝不能原谅他。”一想到狄克的惨死和自己一生
的幸福都让这个家伙给毁了,她就不能原谅他。
“也可能对比尔来说,与其在不断地自责中渡过一生,还不如成全了他,让
他去死更能使他快乐,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种能摆脱自责的安乐死,至少我这样认
为。”她一想到这些,心情立刻平静下来,她用美丽的微笑着迎视着面前的两个
男子。
比尔好象得到了神灵的拯救,回报似的看着她,而坐在比尔身旁的查理倒是
以思索的眼神望着他俩。
与以往的情形一样,比尔、查理和她围坐一桌,可是没有了狄克。
“我们今晚要喝个痛快!”她回头招呼酒保。“我们可不是随便来玩的,而
是为了庆祝比尔的出院并获得新生。”
“你这样说,我实在是……”
“别说了,比尔。查理,你招呼洒保送来威土忌,今晚我要喝个痛快,你们
就算是来陪我的吧!”
两个男子不解地互看了一眼,查理有些迟疑地说:“当然可以,但是比尔刚
刚戒了酒出院呀!”
“是这样?”她露出吃惊的神色望着比尔。“比尔,你难道一滴酒也不沾了
吗?”
“不,倒不是,只是我没有喝酒的情绪。”
“这……”
“在医院里你接受了什么治疗?他们一定有意为你洗了头脑,让你成为一个
讨厌酒的人。他们每天给你吃戒酒药吗?”
“这个……”比尔苦笑着,明显地表现出不同意她的话。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可以喝些果汁或可乐,陪陪我就行了,好吗?”
“当然好。”比尔又露出了虚弱的苦笑。“我不喝,不过我不反对别人喝,
只是希望喝酒者别象我似的做傻事就行了。”
“我想我不会的。”她说。
接着,她端起了酒保送来的酒,可内心里却又加了一句:“我不会做那种蠢
事,因为我会始终头脑清醒。我才是个真正的有杀人动机的人。”
她又转向查理说:“查理,我想你能陪我喝,因为你的脑子没被洗过。”
“酒。”查理慌张地举起了酒杯。“我也不能象从前那样狂饮了,也就是说
我绝不能再有从前那种愚蠢酌举动了,这点我与比尔的看法一致。”
“是吗?”她心里嘀咕着。“狄克的死似乎使他们都获得了新生。好吧,不
管你们,总之,今晚最好你们都保持头脑清醒,这样还省得给我添麻烦。”
她和查理举起了装有威士忌的酒杯,比尔举起了装果汁的杯子。
“让我们干杯。”
“为我们的新生。”她说着闭上了眼睛,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再来一
杯。”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阵阵歌声。
“在我的皮肤下有你,在我的心深处有你……
这是谁在唱?是谁在为她唱这支歌?唱这支即将为人们所淡忘了的歌?她已
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开口唱过一支歌。
她端着酒杯,身体深深地埋在柔软的沙发里,她感到周身舒适,如同沉浸在
水温合适的浴池里。她觉得温暖而充实,然而,却没有一点点幸福感。
她的意识非常清楚,从进门到现在她已经喝下了十几杯威士忌酒,但仍察觉
得出比尔和查理不停地交换着困惑不解的目光。其实,她很清楚此时自己的酒意。
她流露出了一丝嘲笑,并又把酒杯移向了唇边,将那灼热的液体灌入了喉咙。
杯子里虽然放着冰块,可她却感到威士忌是那么灼热而刺激。没有刺激性的酒也
就不成其为酒了。突然,她回想起了一支英语歌的歌词:“如果不是你,就没有
了刺激”可有人却把它译成“只有你能使我的心发光”,这样译没有一点刺激。
她暗想着:“这时我血液中的酒精浓度是多少呢?”
可能已达到了0。4 %或0。5 %了吧,可她的头脑非常清醒,清醒得能够带比
尔和查理回公寓,清醒得甚至能够举起那只青铜花瓶砸向比尔的脑门,然后让查
理打电话给110。想到此,她的脑海里又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要达到目的,该让
比尔坐哪一把椅子?要让查理作为目击者,又该让他坐哪—把呢?
警察到来时,她可以坦然地告诉他们:“我一点没醉,”甚至要强调:“我
是蓄意要杀死他的,根本不是因为醉酒才杀的他,我有罪,我是杀人凶手,我愿
意受到法律的制裁。”
不管警察如何回答她,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乐趣。她兴奋地想着:警察和法官
会怎么说?人们又会怎么看?
“我们该走了吧?”查理小心翼翼地说:“我看你喝得可不少了。”
“好吧,”她顺从地点着头。因为一切都按她的计划进行着。“我们走吧,
你们送送我。”她站了起来,有意装做踉踉跄跄的。查理连忙去扶她的肩,比尔
也畏怯地拉起了她的手。
“不要紧吧?喝了那么多。”
“不要紧,一点没事。”
她钻入了他们给她叫的出租车。其实,她清楚地知道,他俩一左一右地搀扶
着她,她的心里发出了胜利的欢呼,事情进行的太顺利了。
回到了公寓的房间里,他们二人要扶她上床,她却笑着推开了他们的手。
“我没事,谢谢你们送我回家。你们等一会儿,我去冲咖啡。”
比尔和查理不得不坐下了,就在此时,她举起了那只青铜花瓶,朝眼前的脑
袋猛力抛去——一瞬间,万点星星在她的眼前迸裂了。
七
“我有罪。”她说:“我存心要杀死比尔。他是我爱人的敌人,他杀死了我
的爱人,却逍遥法外,所以我要惩罚他。”
她不住地急喘着。她没有生病,不愿躺在床上说话,她要马上站在法庭上用
坚定的语气告诉所有的人:“我一点没醉,尽管我喝了很多酒,但我的头脑是清
醒的,我是蓄意杀死比尔的。我很清楚自己的所做所为。我愿意受到法律的治裁,
判我刑吧。”
她床边一位身穿白衣的医生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眼睑。不住地安慰道:“我知
道了。明白了,我明白你的话,现在你休息一会吧。”
她顺从地闭上了双眼。“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她想着,眼皮感到异常沉重。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房间里,她沉沉地睡了。
医生反手把门关好,对等在走廊里的比尔说:“她或许再过几天就能出庭了,
到那时你再与她见面吧!这几天你就别来看她了。”
比尔略微点了下头,他的脸色显得更苍白了。
“你振作点吧,”医生拍了拍比尔的肩说:“我明白你的心情,可事已至此
了,你这样折磨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比尔以期待的目光望着医生。
“不管怎么说,她会被判无罪的。尽管她自己坚持说是在头脑清楚的时候杀
的人,其实,酒精已使她的意识混乱了。你看,她口口声声说她为爱人复仇,可
她杀死的却是查理,可见,她根本搞不清自己杀死的是谁。”
比尔无言地点着头,又回头望了一眼病房门,接着,与医生一起沿着走廊向
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