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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卡尔贝里街八十九号。”
“卡尔贝里街在哪里? ”
“那边墙上有地图。”科尔贝里倦怠地说。
蒙松把咬烂的牙签放在梅兰德的烟灰缸里,从胸前口袋取出一根新的,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下。他研究了一会儿地图,然后穿上大衣。在门口他转身望着科尔贝里。
“喂……”
“什么事? ”
“你知道哪里有卖有味道的牙签吗? ”
“我真的不知道。”
“哦。”蒙松沮丧地说,然后他加以阐述:“据说真有这种东西。我正试着要戒烟。”
他关上门离开之后,科尔贝里望着梅兰德说:
“我只见过这家伙一次,去年夏天在马尔默。那时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牙签的事? ”
“对。”
“真奇特。”
“什么7 ”
“过了一年多之后,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啊,你真是没救了。”科尔贝里叫道。
“你心情不好吗? ”
“他妈的你觉得呢? ”
“用不着发脾气。这只会让事情更糟。”
“你说这话可绝了。你根本没脾气。”
梅兰德没有回答,对话告一段落。
虽然警方毫不领情,但伟大的百姓侦探当天下午可完全没有闲着。
好几百人打电话来,或是亲自出现在警局,表示他们认为自己也搭了同一班公车。
所有这些声明都必须经由侦查机器过滤,而这一次,这种沉闷的工作竟然不是完全做无用功。
一名男子在星期一晚上约十点的时候在动物园桥站搭上双层公车,他说他愿意发誓看见了斯滕斯特伦。他的电话被转给梅兰德,后者立刻请他到警局来一趟。
这人大约五十岁。他似乎十分确定。
“你看见了斯滕斯特伦警员? ”
“是的。”
“在哪里? ”
“我在动物园桥上车的时候看见他的。他坐在左手边,靠近司机背后的阶梯。”
梅兰德不禁点头。公车上受害人的详细位置媒体并不知道。
“你确定那是斯滕斯特伦吗? ”
“是的。”
“你怎么知道? ”
“我认得他。我以前当过晚班警卫。”
“对了。”梅兰德说,“几年以前你在亚聂街旧警察局的前厅当差,我记得你。”
“一点也没错。”男子惊讶地说,“但我不认得你。”
“我只看见过你两次,”梅兰德回答,“我们没有说过话。”
“但斯滕斯特伦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他迟疑着。
“怎么样? ”梅兰德以友善的腔调询问,“因为……”
“嗯,他看起来很年轻,而且穿着牛仔裤和运动衫,我以为他不是警局的人,所以要他出示证件。后来……”
“怎么样? ”
“过了一星期我又犯了同样的错误。真是气死我了。”
“哦,这种事情很容易发生。前天晚上你看见他的时候,他有没有认出你? ”
“没有,完全没有。”
“有人坐在他旁边吗? ”
“没有,那个位子上没人。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本来想去坐到那里跟他打招呼,但后来又觉得不太合适。”
“真可惜。”梅兰德说,“然后你在赛耶市场下车? ”
“对,换搭地铁。”
“那时斯滕斯特伦还在公车上吗? ”
“我想还在,至少我没看见他下车。不过我是坐在上层的。”
“你要喝杯咖啡吗? ”
“我不介意来一杯。”男子说。
“你愿意帮我们看一些照片吗? ”梅兰德问道,“不过,恐怕这些照片不是很令人愉快。”
“我想也是。”男子咕哝道。
他看了照片,面色发白,吞了一两次口水。然而他唯一认得的人是斯滕斯特伦。
不久之后,马丁·贝克、贡瓦尔·拉尔森和勒恩同时回来了。
“怎么? ”科尔贝里说,“什未林……”
“是的,”勒恩说,“他死了。”
“然后呢? ”
“他说了些话。”
“什么话? ”
“不知道。”
勒恩回答,并把录音机放在桌上。他们围着桌子聆听。
“是谁开的枪? ”
“Dnrk。”
“凶手长得什么样子? ”
“K0leson(库列松) 。”
“这就是你侦讯的全部内容吗? ”
“你给我听着,好兄弟,我是乌尔霍尔姆侦查员——”
“他死了。”
“我的天,”贡瓦尔·拉尔森叫道,“光听见那个声音就让我想吐。他以前曾经告过我渎职。”
“你干了什么事? ”
“在克莱拉警局的拘留室说了‘逼’这个字。几个人拖了一个光身子的妓女进来。她嗑药嗑得神志不清,大吼大叫,在警车上把自己的衣服扒光。我告诉他们至少该设法遮住她的——嗯哼,用条毯子裹住她之类的,再把她带进警局。乌尔霍尔姆说我使用粗鄙伤人的语言,伤害了未成年少女的心智。那是他负责的案子。后来他请调到索尔纳去了,以便接近自然。”
“自然? ”
“是的,我猜是他老婆。”
马丁·贝克倒带。
“是谁开的枪? ”
“Dnrk。”
“凶手长得什么样子? ”
“Koleson(库列松。) ”
“问题是你自己想的吗? ”
“对。”勒恩谦逊地说。
“真天才。”。
“他只清醒了半分钟,”勒恩以受了伤害的语调说,“然后就死掉了。”
马丁·贝克再次倒带重放。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听着。
“他到底在说什么? ”科尔贝里说。
他没时间刮胡子,现在正沉思地抓着胡茬儿。
马丁·贝克转向勒恩。
“你觉得呢? ”他说,“在现场的是你。”
“这个嘛,”勒恩说,“我觉得他明白我在问什么,而且试着要回答。”
“然后呢? ”
“他回答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否定的。比方说,‘I don ’t :know.‘( 我不知道。) ”
“你见了什么鬼能够从‘Dnrk’推论出‘I don ’t Know‘? ”
贡瓦尔·拉尔森惊讶地说。
勒恩满面通红,局促地把身体重心从一脚移到另一脚。
“是的,”马丁·贝克说,“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
“这个嘛,我有这种感觉。”
“嗯,”贡瓦尔·拉尔森说,“那接下来呢? ”
“第二个问题他很清楚地回答了‘Koleson ’。”
“我也听到了,”科尔贝里说,“但这是什么意思? ”
马丁·贝克用指尖按摩头皮。
“可能是‘KarIsson’( 卡尔松) 。”他努力思索。
“他说‘Koleson ’。”勒恩顽固地坚持。
“对,”科尔贝里说,“但没有叫这种名字的人。”
“我们最好查一下,”梅兰德说,“或许有人叫这个名字。与此同时——”
“怎样? ”
“与此同时,我认为应该把这盘录音带送去给专家分析。如果我们自己的鉴识人员没办法的话,可以去找广播公司。他们的技术人员有各种仪器,可以把录音带上面的声音分离,然后用不同的速度播放。”
“是的,”马丁·贝克说,“这个主意不错。”
“看在老天的分上,先把乌尔霍尔姆的部分去掉,”贡瓦尔·拉尔森咆哮道,“要不然我们会成为全瑞典的笑柄。”他环视房内。“蒙松那个小丑呢? ”
“我猜迷路了吧。”科尔贝里说,“我们最好通知所有巡逻车。”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埃克走进来,摸着满头银发,脸上表情忧虑。
“什么事? ”
“媒体抱怨他们没有得到那个无名氏的照片。”
“你知道照片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科尔贝里说。
“当然,但是——”
“等一下,”梅兰德说,“我们可以告诉他们更详尽的描述。
三十五到四十岁,身高五英尺七英寸,体重一百五十二磅,穿八号半的鞋子,棕色眼睛,深棕色头发。腹部有盲肠手术的疤痕,胸部和愎部的毛发是棕色的,脚踝上有旧伤。牙齿……不,牙齿不行。“
“我去发布。”埃克说着走出去。
他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弗雷德里克查到了一点儿消息,”科尔贝里说,“公车开到动物园桥的时候斯滕斯特伦已经在车上了,因此他一定是从动物园岛来的。”
“该死,他到那里干什么? ”贡瓦尔·拉尔森说,“三更半夜的,天气又这么坏? ”
“我也查到了一点儿消息,”马丁·贝克说,“显然他完全不认识那个护士。”
“你确定吗? ”科尔贝里问。
“不。”
“公车经过动物园桥站的时候,他似乎是一个人。”梅兰德说。
“勒恩也有发现。”贡瓦尔·拉尔森说。
“什么? ”
“‘Dnrk’是‘我不知道’,叫‘Koleson ’的家伙则无解。”
这就是他们在十一月十五号星期三的所有进展。
外面下着大片的湿雪,夜幕已然低垂。
当然并没有叫做“Koleson ”的人。至少瑞典没有。
星期四晚上科尔贝里回到帕连得路的家时,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他的妻子坐在落地灯的光晕下看书。她穿着一件前面扣着纽扣的短家居服,坐在扶手椅上,赤裸的双腿缩在身下。
“嗨,”科尔贝里道,“你的西班牙语学得怎样了? ”
“当然一团糟。嫁了警察之后还以为自己能做别的事,真是太可笑啦。”
科尔贝里没有回答。他脱了衣服走进浴室,刮了胡子,冲了很久的澡,心中暗暗祈祷别有哪个笨邻居打电话报警叫巡逻车,抱怨半夜水声响个不停。然后他穿上浴袍,走回客厅坐在妻子对面,沉思地打量她。
“好久没有看见你了,”她头也不抬地说,“你们状况如何? ”
“很糟。”
“我很难过。竟然有人能在市中心的公车上开枪打死九个人,真是太怪了。而警察只顾着进行荒谬透顶的扫荡。”
“是的,”科尔贝里说,“是很怪。”
“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三十六小时都没回家吗? ”
“可能有吧。”
她继续看书。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大概有十到十五分钟左右,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身上。
“你干吗这样盯着我直看? ”她问道,仍旧没有抬起头,但声音中有一丝促狭。
科尔贝里没有回答,她似乎更专心地看书了。黑发棕眼的她五官端正,眉毛浓密。她比科尔贝里小十四岁,才刚满二十九,他一向认为她非常漂亮。最后他说:
“葛恩? ”
自从科尔贝里回家之后她第一次正眼看他,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中有一抹毫不羞赧的风骚。
“嗯? ”
“站起来。”
“好啊。”
她在书页的右上角折了狗耳朵,把书合起来放在椅子扶手上。她站起来,双臂自然下垂,赤裸的脚分得开开的。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这样不太好。”
“我吗? ”
“不是。折狗耳朵不太好。”
“那是我的书,”她说,“用我自己的钱买的。”
“脱衣服。”他说。
她伸手到颈部开始一颗颗慢慢地解开纽扣,一面继续凝视着他,一面拉开薄薄的棉家居服,让衣服滑落到地上。
“转过身。”科尔贝里说。
她转过去背对他。
“你真美。”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