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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身。”科尔贝里说。
她转过去背对他。
“你真美。”
“谢谢你。我要一直这样站着吗? ”
“不,面向我比较好。”
“哦……”
她转身回来,带着跟先前同样的表情看着他。
“你会倒立吗? ”
“会,至少认识你以前会。那以后我就没理由倒立了。要试试看吗? ”
“用不着麻烦了。”
“你要的话我可以做。”
她走到房间另一端,倒立起来,身体往上弓,腿靠在墙上,丝毫不费力气。
科尔贝里沉思地望着她。
“你要我保持这种姿势吗? ”她问。
“不,没有必要。”
“如果这让你高兴的话,我很乐意。人家说倒立久了会昏过去。当然如果我昏过去的话,你可以替我盖张毯子什么的。”
“不用。下来吧。”
她优雅地将脚放到地板上,直起身子,转头望着他。
“要是我拍了你刚才那样的照片呢? ”他说,“你觉得怎样? ”
“你说的那样是什么意思? 光身子? ”
“对。”
“倒立? ”
“对,那是其中一种。”
“你根本没相机。”
“是没有,只是假设。”
“如果你想的话当然可以,你他妈的爱怎么干都可以。两年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了。”
他没有回答。她仍站在墙边。
“你拿那些照片要干什么? ”
“这正是问题所在。”
她转过身朝他走来,然后说:
“你介意我问一下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现在想跟我做爱,里面有张舒服的床;如果你不想走那么远,这张长毛地毯也是一流的,又厚又软,我自己织的。”
“斯滕斯特伦的桌子抽屉里有一叠那种照片。”
“在办公室? ”
“对。”
“谁的照片? ”
“他的女友。”
“奥萨? ”
“对。”
“那应该没什么大看头。”
“我可不会这么说。”科尔贝里回道。
她皱眉望着他。
“问题是,为什么? ”
“这很重要吗? ”
“我不知道,我无法解释。”
“或许他只是想看那些照片。”
“马丁也是这么说。”
“但是当然啦,回家再看个够是比较明智的做法。”
“当然,马丁也不是一直都这么聪明。比方说,他很担心我们俩。从他的表情就看得出来。”
“我们? 为什么? ”
“我想是因为星期五晚上我一个人出去。”
“他有老婆不是吗? ”
“事情不太对劲,”科尔贝里说,“斯滕斯特伦和那些照片。”
“为什么? 男人不就是这样嘛。她在照片里好看吗? ”
“嗯。”
“非常性感? ”
“嗯。”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知道。”
“但是我不会说出口。”
“这我也知道。”
“至于斯滕斯特伦,他可能只是想让他的朋友看看而已,炫耀一下。”
“这说不通,他不是那种人。”
“你为什么担心这个? ”
“不知道。我猜大概是因为没有其他的线索吧。”
“你把这当线索吗? 你觉得有人因为这些照片把斯滕斯特伦打死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干吗杀其他八个人? ”
科尔贝里紧盯着她。
“正是如此。这是个好问题。”
她弯身轻吻他的前额。
“我们上床去吧。”科尔贝里说。
“好主意。我先给波荻弄点儿东西吃,只要三十秒——包装上的说明是这样的。我们床上见。要不就在地板或浴缸或你他妈爱在哪里就哪里。”
“床上。谢了。”
她走进厨房。科尔贝里站起来关掉落地灯。
“伦纳特? ”
“什么? ”
“奥萨多大? ”
“二十四。”
“女人的性行为通常在二十九到三十二岁之间达到最高峰。
金赛是这么说的。“
“哦? 那男人呢? ”
“十八岁。”
他听见她在平底锅里热婴儿食品的声音。然后她叫道:
“但是男人的个人差异性比较大。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安慰。”
科尔贝里透过半开的厨房门望着妻子。她光着身子站在水槽旁边的整理台前,搅动平底锅里的东西。他的妻子是个身材中等、长腿性感的女子。这是他理想中的女人,但他花了二十年才找到她,之后还考虑了一年。
目前她的姿势透露出不耐烦,脚动来动去的。
“三十秒。”她喃喃道,“天杀的骗子。”
科尔贝里在黑暗中微笑。他知道很快自己就可以不必再想着斯滕斯特伦以及那辆红色的双层公车了。三天以来的第一次。
马丁·贝克没有花二十年找寻另一半。他十七年前遇见她,当场让她怀孕,就急急奉子成婚。他的确从容地反悔过了,而现在他犯错的纪念品正站在卧房门口,穿着起皱的睡衣,脸上印着枕头压出的红痕。
“你咳嗽擤鼻子把全家都吵醒了。”
“对不起。”
“你为什么半夜躺在那里抽烟? ”她继续追问,“你的喉咙已经够糟了。”
他捻熄香烟,说道:
“抱歉把你吵醒了。”
“哦,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别又转成肺炎了。明天你最好待在家里。”
“我实在办不到。”
“胡说。如果你生病,就不该去上班,警察局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此外你应该睡觉了,而不是躺在那里看那些旧报告。那件出租车谋杀案反正永远也破不了。现在已经一点半了,别管那堆废纸了,把灯关掉。晚安。”
“晚安。”马丁·贝克机械地对着关上的卧房门回答。
他皱着眉头,慢慢放下用订书机订起来的文件。把它们称之为一堆废纸是不对的,因为这是验尸报告,昨天晚上他正要回家时才拿到的。然而几个月前,他晚上的确常常躺着研究一件十二年前发生的出租车司机谋杀案。
他静静躺了一会儿,瞪着天花板。听到妻子轻微的鼾声从卧房传出来,他很快起身蹑手蹑脚地溜到走廊上。他把手放在电话上,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拿起话筒拨了科尔贝里家的号码。
“科尔贝里家。”葛恩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嗨,伦纳特在吗? ”
“在。比你想象得还要近呢。”
“什么事? ”科尔贝里喃喃道。
“我打搅你们了吗? ”
“可以这么说。有何贵干? ”
“你记得去年夏天那件公园谋杀案之后的情形吗? ”
“记得,怎样? ”
“那时我们没啥事情好做,哈马尔就说要我们去翻以前没破的旧案子。记得吗? ”
“当然,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又怎样? ”
“我选了玻尧斯的出租车谋杀案,你则去找七年以前在厄斯特马失踪的家伙。”
“对。你打电话来就是要说这个吗? ”
“不是。斯滕斯特伦挑了哪个案子? 那时候他刚刚休假回来。”
“我完全不知道。我以为他告诉过你。”
“没有,他从来没跟我提过。”
“那他一定是告诉了哈马尔。”
“对,对,当然,你说得没错。那就这样了,抱歉吵醒你们。”
“去死吧。”
马丁·贝克听见话筒“砰”地摔下的声音。他仍将听筒举在耳边,呆了几秒,才挂了电话溜回沙发床上。
他重新躺下,关了灯。在黑暗中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第十八章
星期五上午出乎大家意料,案情竟然露出一线曙光。
马丁·贝克从电话里接到这个消息。其他人听见他说:
“什么! 是这样吗? 真的? ”
屋内每个人都停下手边的事,只是瞪着他瞧。他放下话筒说道:
“弹道检查结果出来了。”
“怎样呢? ”
“他们认为凶器查出来了。”
“哦。”科尔贝里焦躁地说。
“冲锋枪,”贡瓦尔·拉尔森说,“军方有好几千把,放在没人看管的军火库里。不如直接分送给小偷算了,省得每星期都要换新锁,麻烦死了。等我抽出半小时的空当儿,就到城里去买个半打。”
“跟你们想的不太一样,”马丁·贝克说,举起刚才潦草记下内容的纸。“苏米M 三七式……”
“真的? ”梅兰德问。
“那种木制枪托的老玩意儿。”贡瓦尔·拉尔森说,“我从四十年代之后就没见过了。”
“芬兰制还是授权在这里制造的? ”科尔贝里问。
“芬兰制。”马丁·贝克说,“打电话来的人说他们几乎可以确定。连子弹都是旧的。蒂卡柯斯基兵工厂制造。”
“M 三七,”科尔贝里说,“七十发子弹的弹匣。现在还有谁有这种东西? ”
“没人。”贡瓦尔·拉尔森回答,“今天这玩意儿已经躺在港口水深一百英尺以下的地方。”
“或许吧,”马丁·贝克说,“但是四天以前谁有一把? ”
“某个芬兰疯子。”贡瓦尔·拉尔森怒道,“派拘捕车出去,把城里所有的芬兰疯子通通抓起来。这可真是他妈的好差事。”
“我们要跟媒体说吗? ”科尔贝里问。
“不要。”马丁·贝克说,“一点儿也不能说。”
他们陷入沉默。这是第一个线索。要花多久才能找到下一个?
房门猛然打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好奇地东张西望。他手里拿着一个棕色信封。
“你找谁? ”科尔贝里问。
“梅兰德。”年轻人说。
“要叫梅兰德侦查员,”科尔贝里责备道,“他坐在那边。”
年轻人走过去把信封放在梅兰德桌上。他正要出去时科尔贝里加上一句:
“我没听见你敲门。”
年轻人停下脚步,手放在门把上,但没有应声。室内一片沉寂。然后科尔贝里像是跟小孩解释一样清楚而慢慢地说:
“在进入房间之前,你要先敲门,然后等人家告诉你进来,接着你才能打开门进来。明白了吗? ”
“明白了。”年轻人咕哝道,眼睛盯着科尔贝里的脚。
“很好。”科尔贝里说,转身背对他。
年轻人溜出房间,将门轻轻地关上。
“谁啊? ”贡瓦尔·拉尔森问。
科尔贝里耸耸肩。
“让我想起了斯滕斯特伦。”贡瓦尔… 拉尔森说。
梅兰德放下烟斗,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绿色封皮的打印报告。
这份文件约有半英寸厚。
“那是什么? ”马丁·贝克问。
梅兰德翻阅了一下。
“心理学家的意见。”他回答,“我叫人装订起来。”
“啊哈,”贡瓦尔·拉尔森说,“他们想出了什么高明的理论? 我们可怜的集体谋杀犯在青春期时曾因为没车钱被赶下公车,这个经验深深伤害了他脆弱的情感——”
马丁·贝克打断他。
“这并不好笑,贡瓦尔。”他厉声道。
科尔贝里惊讶地望了他一眼,转向梅兰德。
“弗雷德里克,这本小书里面说了什么? ”
梅兰德清理了烟斗,把里面的灰烬倒在纸上,然后把纸包起来丢进字纸篓。
“瑞典没有先例,”他说,“除非我们回溯到卡尔亲王号蒸汽船上的诺伦德屠杀案。所以他们只能根据过去几十年以来美国的调查来做研究。”
他朝烟斗吹吹气,确定烟管畅通,然后开始填装烟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