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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轻轻地道:“你很快就会看到事实。”
半个月之后,我终于明白了她的话。
一直沉闷冷清的程宅仿佛在一夜之间向世界敞开了大门,以程四小姐生日之名向全城发出了盛筵邀请。这个城市里凡是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人相信都位在其列。
他们起初一定也迷惑:“程宅在哪里?程锦画又是谁?”
不要紧,请柬上以金箔打造的字体一定会尽快打消他们的疑虑。
金钱永远是最好的招揽与注脚。
人群如潮水般涌入。我终于明白程宅那两百平米的大厅自有其必要性。
我看到一直闭门不出的程大小姐和二小姐盛装从楼上走下,人群让出一条路来,待她们融入,又自动合拢,仿佛巨浪一般将她俩吞没。
但她俩肯定也如鱼得水。
我没看到岚书和锦画。但我能听到锦画的笑声。她那如黄鹂啼鸣般的笑声我一直认为极具感染力,但这一次,我只觉得刺耳。
心烦意乱中我拿起一瓶葡萄酒走到花园树荫下的石桌边独酌。
这姿态已经摆明了不愿被打扰,偏偏还有人走近:
“咦,不到天黑,已经在狂饮了。”
居然是仲舒的声音!我讶然转身:“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摊摊手:“你忘了?我父亲有一家小型电器厂。”
“没想到你也会来凑这种热闹。”
“凑热闹?”她笑,“不,程家非一般财势,家父命我来看看有无合作可能。”
“结果呢?”
“这会儿里面至少已谈成了二十桩生意,可惜的是,我们没有机会。”
“看来你损失不小。”我讽刺她。
她并不生气,淡淡地说:“没有目的,谁会站在这片土地。”暗指我也另有所图。
我看一看她。她应该知道我是为何才留下,偏偏要扭曲本意,我气恼。
她大概也看出了我的脸色变化,坐下来,温言道:“程锦画并非良配。”
“从前也没听到你这样说。”
她顿一顿:“那时我要避嫌,你会认为我妒忌。”
“现在呢?”我语调讥讽,“现在你置身事外了?”
她低下头:“传生,不要取笑我对你的心意。”
这一次她如此坦白,反而让我意外。我看向她,她穿一袭乳白色长裙,没有任何首饰,只在长发上斜斜别了只水晶发夹,此刻垂着头不见表情,只能看到长长的眼睫在颤动。
也许她少见的低眉顺目自有一番动人,也许是我酒气上涌,我竟说:“又不见你曾争取我。”
这时候她如果俏皮地说:“是吗,现在可还来得及?”或许结局就会两样,可惜仲舒到底是仲舒,只听她轻笑一声抬起头来,完全恢复了常态:“传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样大方,真令人遗憾。现代女子如果执意自律到不肯有一点点积极主动,那是一定要吃亏的。
我正想调笑两句将尴尬的气氛冲淡,却忽而听到大厅那边隐隐传来骚动之声。
仲舒一定也听见了,和我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我们看到大厅的门忽然打开,惊慌的人们正在涌出。
“怎么回事?”我沉不住气,立即向那边奔去。
仲舒紧紧跟在我身后。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与人群相遇,但不管我怎么问,就是没人来回答我。男士们鼻尖上有油亮的汗珠,女人们的妆容已经有些化开,眼神散乱。
人人都狼狈不已。
我和仲舒如逆流而上的鱼,终于冲冲撞撞奔进了大厅。
“传生——”有人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是锦画。
她小小的身躯剧烈颤抖,令我心痛不已。我连声质问:“发生了什么事?不要怕,有我在此!”
却见她抬起头来,脸色煞白,还未回答,人已晕了过去。
我始料未及,手臂突然承载她全身分量,差点也跟着倾倒。好在我反应快,一提气,又堪堪托出她的身子,将她的螓首轻轻安置在我的肩膀上。
慢慢抬眼看时,大厅里的客人都已走散,连湫琴、烁棋的踪迹都不见,只见程永谅、程求宥兄弟,面色铁青地站立,他俩脚下,躺着一个男人。
一缕暗黑色的血,正从他嘴角蜿蜒而下。就连没有丝毫医学常识的我都能看出,那张青白色的脸,已经失去生命迹象。
端木辰走进来的时候,散木正伏案奋笔疾书, 直到前者走到她桌前,遮挡住窗口光线,这才发觉。
“很少见到你如此聚精会神。”她的男友讶异。
她抬头对他妩媚一笑:“一名读者向我讲述一个故事,我正记录在案。”
端木拿起来浏览:“咦,写得绘声绘色,如小说一般。”
“正是他完整口述。”
端木凝视女伴:“对方说过一次,你便记得如此清楚?”
“你不知道,我有过耳不忘之本领?”散木笑嘻嘻。
“这样好记性,如果习医,岂不是大有作为?”
“什么,和你作同事?那不是闷死人。”端木正是一名医生。
“助人为快乐之本,何况是救人性命。”
散木看着男友的脸似笑非笑。
后者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呵,是,她不害人,已算是对社会做出贡献。
人有灵钝之分,因此社会对各人的要求不同。但人各有志,不得强究。
“故事说到了何处?”
“好戏刚刚开场。”
端木瞥一眼文末:“毒杀?”
“大庭广众之下行凶,毒药是最稳妥的做法。”
“客人全部散去,岂非放虎归山?”
“放心,定有下文。”
“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散木莫名其妙地说,“我怎么看,和结果有何关系?”
“是,我知道了,”端木笑,脑中不期然闪现一人,“你们沈氏姐妹,都只爱做旁观者。”
原来散木不过是笔名。女郎本姓沈,单名一个“樵”字。
沈樵马上知道他在说谁,立即将脸板下:“她是她,我是我。”
真奇怪,端木想,明明有相似潜质,又有亲缘关系,两人却好似水火难容。
和那人说起沈樵时,对方是沉吟一阵,说:“这个世界上,我只忌讳她一人。”
联系到那人已经算得上千夫所指的个性,这个评价肯定不能算赞美。
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他,脸上都不禁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来。
为转换话题,他再次拿起文章细看。
“这位夏君,你认为,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沈樵一本正经回答:“同一个故事,由不同的人说出来,自然会有不一样版本。但人人都会认为自己看到的才是事实。”
“呵呵,”他忽然指着一处,“因为是真话,反而露出破绽。”
沈樵瞥一眼,笑嘻嘻:“我从来都认为,让一个故事难得圆满的,就是那所谓的真心。”
4
警方很快来到,封锁现场。
锦画早已在我怀中悠悠醒转,我扶她到一张沙发上坐下,紧紧握住她手。
有人走上前来。
“我是西城区警署探长谢长风,谁是此间主人?”
锦画抬头,声音微弱:“我是。”
“命案如何发生?”
“我……我正和他……”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地上的死者,“……跳舞……突然……他松开我……卡住自己咽喉……”
难怪她惊惶至此,死者临终之前,她还在和他跳舞。
“然后呢?”警探并无怜悯,继续追问。
“然后他就倒在了地上……痉挛……”锦画将头藏在了我的怀里。
我又感到了她的颤抖。
探长点点头,吩咐身边的人:“将这里所有的食物统统取样。”
发作这样突然,又看不到明显的外伤,我明白探长一定认为是投毒了。
但所有食物取样可真不是个小任务:此地到处是残羹冷炙,酒杯盘盏叠放,他真能找到毒物来源?
就算找到,投毒者也不会笨到留下指纹,他又能发现什么?
探长又向锦画要求:“请提供一份所有来宾名单。”
恩,也许可以从中可以排查到嫌疑者。
但一转念,我又觉得好笑。不管这死掉的男人是谁,这满城的商贾几乎都聚集此地,你还能指望这些尔虞我诈的人们之间没有仇怨么?
正在屋内一片混乱之时,岚书回来了。
她一进来就被警探拦在了厅外:“对不起小姐,你不能进去。”
“什么?这是我的家!发生了什么事?”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声线居然还能保持镇静,只略比平时高了一高,可见是受过大教育的。
不能进去,这难不倒她。她站在厅口往里面看了一眼,说:“锦画,你们都出来,到偏厅去。”
这一眼不是普通的一眼,我敢说她已经把里面的情况看清了八九成。否则,那眼风席过,我面上怎会有针刺刀削般的痛觉?
照理说探长在此,还轮不到她发号施令。但我掉脸一看,谢长风如泥塑木雕状瞪着岚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叹了口气,女人长得美,的确是占便宜的。
我们这堆人站在偏厅里之后,她第一句话是对仲舒讲:
“小姐受惊了。”
然后转向程求宥:“你开我的车子,确保将这位小姐安全送到家。”
真厉害,一句来龙去脉也不问,这样就把仲舒打发了,一点谢绝的余地都没有。
仲舒闻弦歌而知雅意,向我点点头,就退了出去。
剩下我和程永谅,对着两个女人。
这时候她才吁一口气坐下来,露出了疲惫的表情。
“湫琴和烁棋到什么地方去了?”
程永谅小心翼翼地回答:“有男士载她们出去兜风。”
困在大宅子里面那么久,到底是熬不住了。
程岚书用手捧着头,像是对答案并不意外。过了一会儿她说:“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们什么话也不要对警察说了。”
锦画十分乖巧地走过去伏在她腿上:“岚书姐姐,都怪我不好。”
她笑了。她的脸本是阴沉的,这一笑,乌云都似镶上了金边。我从没见过谁能笑得那么好看。
她轻抚锦画的发,语调轻柔:“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我有些诧异。我一直不知道锦画这三个姐姐是从地球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又对她有何企图。但现在看起来,程岚书倒似对她是有真感情的。
这时探长走了进来,轻轻咳一声,对程岚书说:“现场基本已处理完毕,如果有进展,可能还要与贵府联系,希望配合。”
程岚书点一点头,说:“费心。”
谢长风看她一眼,随即别过头去。呵,他神色竟有一丝凄婉,定是料不到自己能被如此轻易打动。
警察离去,我们大家各自回房。
我没想到锦画会跟在我身后进来。
她不客气地坐在我的床上,一脸阴霾。
我以为她对凶杀案犹有余悸,安慰她:“不必担心,你姐姐自会处理。”
她斜视我:“你们好似都很信赖她。”
我沉吟一下:“看得出她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她突然冷笑一声。
我吃惊地看着她,她的表情与刚才的乖巧温顺判若两人。
到底了解她,我明白了:“原来你并不喜欢她。”
“你呢,你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