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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传送信息者正是那位许小姐。因此他一早已经得知,许小姐是有目的而来。”
“那并不能对他构成打击,因为他并不爱她。”
“但因为她的说法,他已对程锦画心生疑虑。”
沈樵恍然大悟:“他也同样看出程锦画对程永谅的杀意了。”
“不仅仅是如此呢。”探长笑,“你看夏传生这段与景岚初见时的叙述。”
两人一起看那段对话。
“她说‘我知道你是谁’,他回答‘彼此彼此’。话中有话。”
“他们甫一见面,夏君就对她充满敌意,正是因为她算是他母亲的情敌。”
“你这样以为?”探长笑得意味深长。
“还有,对方太过美貌,他也怕自己受到吸引,因此下意识抵触。”
“不,不仅如此。”
沈樵又低下头去细看那段文字,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至为震惊。
夏传生一见景岚,就非常坦白。他说:“我是为了自己的心。”
“你明白了吧。夏传生讲的故事某种程度上实则是他潜意识里的反映,字字句句不一定是当时真貌,但都有存在用意。”
“假使我又见你,隔了悠长的岁月,我如何致意,以沉默以眼泪……”沈樵轻声吟诵,一时间百感交集。
夏传生爱的从来不是程锦画,他爱的是景岚。
他爱上继父的情妇。
他刚刚看到她那年,他有多大?应该还不满二十岁。少年本意要为母亲出头,他找到那个女人。
怎么样呢?她看上去如此美丽,但好像也和他母亲一样寂寞。
那个男人原来也不总在她身边。他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女人。她不过是其中之一。
少年爱上了她。
他的母亲怒不可遏。她可以允许那个女人抢走她的丈夫,却绝对不允许她也抢走她的儿子。
母亲剥夺了少年一切权利,以为他因此会离开她。
景岚也推拒他。他是半路上杀出来的一个人物,她的计划里没有他。
故事里面,景岚不断要求他离开程锦画。恐怕是因为当年她这样不断地要求他离开自己。
于是少年离开了。却也没有回家。他去找同样被抛弃了的继妹。
是下意识觉得锦画酷似她吧,他好像爱上了锦画。
一直守在她身边,是觉得那才是自己伸手可及的幸福吗?
人都有追求快乐的本能。
他只是想不到有一天,他和她还会再见。
在那样的景况下再见。
她的美貌一如初见。时光荏苒,少年变成了青年,对方却纤毫未变。
一定有困惑的吧?他看着她,中间的时光好像完全没有存在过。
自然也就不再有锦画的存在。
他留下的理由不再是锦画,而是景岚。
难怪程永谅看到他一脸嫌恶,他总是给景岚带来烦恼。
许仲舒说的没有错。程锦画爱夏传生。居然是程锦画爱夏传生。
旁人爱景岚程锦画都要发狂,何况是他呢?
沈樵只觉得自己的手越来越冷。
只听到探长轻轻地说:“凡是看到景岚的人无一不被她吸引。”声音不是不苦涩的。
也包括他吧。夏传生是如何形容他看到景岚的情形的?
“他神色竟有一丝凄婉,定是料不到自己能被如此轻易打动。”
呵,夏君从他人的脸上看到当年的自己。
“施荣华想侵犯的人并不是程锦画。那种会得自动送上门的女人,男人一般都不会太感兴趣。”夏传生癫狂之时总是喃喃自语“扼死你”,他深恨施荣华,扼杀他还不罢休,还要将他吊起示众。
“想来倪伟杰也不是程永谅所杀。难怪要把他的头割下来,他对侮辱景岚的人满怀恨意。”
沈樵想起探长之前说的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好一个不尽不详,其实和真相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怕的人原来不是程锦画。最可怕的人是夏传生。
爱能让一个人疯狂到这种地步?
“恐怕他也很希望程锦画杀了程永谅。”看见景岚那样维护程永谅,不能忍受。
咦,同样一件事,从不同角度看,原来相差这样大。以为是锦画的邪恶残忍刺激到他呢,结果却是另外一个缘由。
“景岚到底是和程永谅离开了?因此他精神崩溃?”沈樵轻轻问。
没想到探长摇了摇头。
“夏传生有精神疾病家族史,一早埋下隐患。他父亲就是因为病发时发生意外而身亡。”
要让一个人崩溃,爱情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哩。
“景岚结局如何?”
“如她所言,回到程楷信身边。”
“或许,”沈樵说,“只是或许,她其实深爱这个曾是她姐夫的男人。不惜改头换面留在他身边。”
探长意外了。这样浪漫的想法,好像不太属于这个女郎。
果然,转过头去,他在她嘴角看到一抹显而易见的嘲弄。
“程锦画呢?”
“也回到程楷信身边。”
“哦?她会放过景岚吗?”
“你放心,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夏传生爱得那么深。相信她很快就能够找到新伴侣。”
沈樵一想,果然如此。
除了夏传生,各人的日子都照样过。过的也一样好。
可见爱情的确是一个人的事情。
终于结束了。沈樵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将一切告诉我?”
探长扬起一道眉。
“你说过,他把故事告诉了很多报纸编辑。你不见得会对每一个人都详细说明。”
探长幽默地回答:“我有预感,你不那么容易好打发。”
端木来接女友下班时,敏锐地发现她的好心情。
“什么事这样高兴?”
“本月有奖征答即将截稿。”
“哦,有人的回答令你满意了?”
沈樵“噗嗤”笑出声来。
“大国手,你不会真以为,我们会拿出五万元给某个答案完美的读者吧?”
“什么?你们欺骗读者?”
“我们提供娱乐,读者津津乐道,怎么好算欺骗?”沈樵大笑,“否则你以为我散木真有那么大魅力,能吸引那么多读者?他们并非冲我而来,而是冲那五万块而来。”
看得这样清楚,真是不容易。这个社会,少有人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了。
“那么上期答案呢?谁提供的?”
“当然是我。”
端木不意外。
世上最愚蠢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爱我?”这样讽刺,恰是她的口吻。
“那么,‘最令人死心的一句话是?’”
沈樵笑笑,刚要回答,电话响起,接起来,那边是主编在咆哮:
“散木,快要下班了,你那个答案还有没有出来?”
“早准备好。”
“报上来!”
“非常简单,只六个字。”
端木屏息等待。
是什么?什么话能让人死心塌地?
伊人看他一眼,笑靥如花:
“一切都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