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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钟点。他不安地在教堂前的林荫道上来回走动,又抬头望望喷水池上的
野兽的怪脸,它们都凝视着铺在阳光下的石板路面。最后大门打开了。人群
潮水般涌出来,是路德教士在传道。但是他立刻看见了白色的雨衣。安娜朝
他走来。她说,她很高兴看见他,向他伸出了手。他们往上走向凯斯勒街,
走进了喧嚷的教堂人群之中,被年老和年轻的人们所包围,这儿是一个教授,
那儿是一个节日打扮的厨娘,那边是两个大学生带着一个姑娘,有几十个公
务人员和教员,每个人都干干净净,每个人都修饰整齐,每个人都饿了,每
个人都想美美地大吃一顿。他们来到卡齐诺广场,穿过广场后,往下走进了
马齐利街。他们在桥上站住了。“安娜小姐,”钱茨说,“今天我将捕获谋
杀乌尔里希的人。”
“那么您已经知道谁是杀人犯啦?”她惊讶地问。
他注视她。她站在他面前,苍白而娇小。“我相信自己是知道的,”他
说,“要是我捕获了他,您能接受我,”他略带迟疑地问,“就像从前接受
您已故的爱人那样吗?”
安娜没有立刻回答。她把自己的大衣拉得更紧些,好像是冻僵了。一阵
微风把她的金黄头发吹得纷乱,但是她终于说道:“我们就这样约定吧。”
他们握了握手,安娜走向对岸。他凝视她的背影。她的白外衣在白桦树干中
间闪光,在散步的游人间时隐时现,最后消失了。随后他走向停放着他的汽
车的火车站。他驶向里格尔兹。当他抵达时已近正午;因为他开得很慢,有
时候还停车休息,到田野里去抽支烟,又重新回转汽车,继续开车。他在里
格尔兹车站前停住汽车,走上登赴教堂的台阶。他开始平静下来。湖水一片
深蓝,葡萄藤已经落叶,露出松软的棕色土地。但是钱茨什么也不看,什么
也不关心。他不中断地以同等速度向上走,没有转过身子,也没有休息一回。
道路陡峭地往上升,镶着白色围墙的葡萄园一座接一座落在后面。钱茨笔直
地越走越高,平静地、缓慢地、毫不受迷惑,右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偶尔一
只蜥蜴挡住了他的去路,鹰隼高高飞翔,大地在太阳的烈焰下颤抖,真像是
夏天一般;他不停顿地往上走。片刻后他把葡萄园抛在后面,走进了树林里,
凉快多了。白色的汝拉山岩在树干间闪烁。他始终往上走,始终迈着同样的
步伐,始终在同样连续不断的道路上向前走,他走进了田野里。这是耕地和
牧场;道路上升得较平缓了。他走过一座长方形的墓园,灰色的围墙环绕四
周,墓园门完全敞开着。穿黑色丧服的妇女们在路上走动,一个驼背老头站
在那里,瞧着这位过路人的背影,他始终继续朝前走,右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他到达普莱勒,经过了“大熊”旅馆,转向拉姆波因走去。高原上风平
树静,天空中澄清无雾。周围景色,就是最最远处的,也显得特别清晰。只
有夏塞勒山的山脊为白雪所覆盖,此外其余的一切都是明亮的褐色,点缀着
白色的围墙和红屋顶,镶上耕地的黑边。钱茨以同等速度继续向前走;太阳
照着他的后背,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前面。道路开始下降,他朝一座锯木场走
去,现在太阳在他旁边了。他不断向前走,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只有
一个愿望驱使着他,只有一种欲望控制了他。远处有一只狗在狂吠,接着跑
了过来嗅嗅这个恒久不变地向前移动的人,又重新跑开了。钱茨继续向前走,
始终沿着街道右边,一步接着另一步,既不慢些,也不快些,朝着那所房子
走去,它现在已显现在田野的一片棕色之中,周围环绕着光秃秃的白杨树。
钱茨离开道路,穿越田地。他的靴子踏进了一片尚未开垦的耕地的松软泥土
里,他继续向前走。于是他到达了大门口。大门敞开着,钱茨走了进去。庭
院里停着一辆美国汽车,钱茨不去管它。他走向房子的门口。这扇门也开着。
钱茨走进前室,打开第二道门,便走进了一间专门招待客人的大厅。钱茨站
住不动,耀眼的光芒透过窗子向他射来。在他面前,不到五步距离,站着加
斯特曼,在他两边是他的巨人般的仆人,一动也不动,充满了威胁,这是两
个屠夫。
三个人全穿着大衣,身边堆着箱子,三个人都已作好出门的准备。钱茨
站着不动。“那么这个人就是你啦,”加斯特曼说,略带惊异地看着警察的
平静而苍白的脸和他身后敞开的房门。然后他开始大笑:“老头子的妙计原
来如此!不愚蠢,完全和绝对不愚蠢!”加斯特曼的眼睛睁得老大,闪烁着
一种魔鬼般的笑意。
两个屠夫中的一个平静地,没有一句话,不慌不忙地从衣袋里拔出手枪
射击了。钱茨感到左肩上受了一下打击,他把右手从衣袋里拔出来,身子闪
到一边。然后朝那消逝着加斯特曼笑声的、空荡荡无穷尽的空间连放了三枪。
十九
接到钱茨电话通知后,夏乃尔急急忙忙从拉姆波因赶到这里,从特万来
了克莱宁,从比尔出动了紧急警察队。他们看见血淋淋的钱茨在三个死人中
间,又有一枪打中了他的左下臂。战斗必定极为短促,但是三个已死者每一
个人都是开过枪的。每个人都有一把手枪,仆人之一还把枪紧紧攥在手里。
在夏乃尔到达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钱茨已不能再知道了。当诺伊维勒的医
生给他包扎时,他曾昏厥两次;但是伤口验明并无危险。
片刻之后,村民、农民、工人和妇女们都来了。庭院里挤满了人,警察
不得不实行封锁;一个姑娘硬是冲进客厅,高声哭喊着扑到加斯特曼身上。
她就是女厨师,夏乃尔的未婚妻。他站在一边气得满脸通红。接着人们穿过
往后退让的农民把钱茨抬到汽车里。
“三个人全躺在那里,”路兹第二天早晨指指已死的人说,但他的声音
听来毫无胜利的喜悦,却是悲哀而疲倦的。
冯·施文迪愕然地点着头。上校是以当事人的委托律师身份和路兹同车
到达比尔的。他们走进了躺着死人的房间。透过一扇小小的有栏杆的窗户射
入一道倾斜的光线。两个人穿着大衣站在那里都冻僵了。路兹双眼布满红丝。
他整整一个晚上都忙于查阅加斯特曼的笔记本,全是难以辨认的速记文件。
路兹把双手深深插进衣袋里。“我们人类由于互相的恐惧建立了国家,
冯·施文迪,”他又低声继续说,“我们周围安插了各种形式的护卫者,警
察、军队、公开的布告,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路兹的脸扭歪了,眼
睛鼓出来,朝包围着他的冰冷而悲惨的房间发出沉重而颤动的笑声。“一个
大国以蠢人为头子,国会议员,一个加斯特曼把我们搞垮了,我们的链条折
断了,前哨被绕过了。”
冯·施文迪考虑到,最好还是请法官到出事地点来一次,为什么必须这
样,他也说不明白。“我们周围一切可能利用的人都被无耻地利用了,”他
最后说,“痛苦啊,真令人痛苦啊。”
“没有人想象到这种结果,”路兹安慰他说。
“那么施密特呢?”国会议员问,高兴起来,因为想到了一个题目。
“我们在加斯特曼家找到一只属于施密特的文书夹。其中包括关于加斯
特曼生平的证据和关于他犯罪的怀疑。施密特试图捕获加斯特曼。他做这一
切完全是个人行动。一个大错误。他已经自食恶果了;因为事实证明施密特
正是加斯特曼派人杀害的:杀害施密特的凶器正是仆人之一向钱茨射击时所
用的那把手枪。查验武器立即证实了这一点。连谋杀的原因也很清楚:加斯
特曼害怕施密特揭发自己。施密特本该信赖我们,但是他还年轻,功名心又
切。”
贝尔拉赫走进死人的房间。路兹看见老人立即忧郁起来,双手重又深深
地插进了口袋里。“怎么样,探长?”他说,一条腿交叉到另一条腿前面,
“我们在这里碰头了很好。您及时从休假地回来,而我同我的国会议员赶来
也不晚。死人都拾掇完毕。我们也争论得够了,贝尔拉赫,我赞成用各种特
种装备,最好用原子弹,来武装一批挑选出来的警察,而您,探长,您为人
心肠太软,是一种老好人类型的宪兵。埋葬我们的争吵吧。我们两个人都错
了,钱茨干脆用他的手枪完全违背常规地反驳了我们。我不想知道,他为什
么这样做。事实上他是正当自卫,我们必须相信他,我们也能够相信他。他
获得了战利品,被击毙者正如俗话所说是罪有应得,若说还有什么事应该做,
那就是对付正在多管闲事到处嗅我们踪迹的外国外交家们。我们必须奖励钱
茨;但是我们为什么像驴子一样站在这里,我们两个人?施密特案件已经结
束了。”
路兹垂下头,对老人谜样的沉默迷惑不解,几乎要垮台,接着突然重又
成为一个准确、精明的官员,咳嗽了几声,当他注意到始终在一旁踌躇的冯·施
文迪时,脸红了;于是他走了,由上校陪同着,缓慢地步入某一条走廊的黑
暗之中,让贝尔拉赫一个人留在后面。尸体躺在担架上用黑布罩着。阴冷、
灰暗的墙头上石灰剥落着。贝尔拉赫走向中间的担架,揭起遮尸布。正是加
斯特曼。贝尔拉赫微微弯下身子,左手还提着黑布。他沉默地向下凝视着死
人的死灰面孔,瞧着嘴唇仍然嬉笑的线条,只是眼窝更深了,在这两个深渊
里再也不会潜藏任何恐怖了。猎人和野兽——它已经完结了躺在他脚下——
就这样最后一次见了面。贝尔拉赫意识到两个人的生活都到了尽头,就再一
次回顾过去的年代,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些穿越迷宫的无数秘密通道的道路
上,这就是两个人的生平。现在他们之间除去无可测度的死亡外别无他物,
一个法官,他的判决就是沉默。贝尔拉赫一直弯腰站着,小屋子里灰暗的光
线停留在他的脸和他的双手上,也环绕着死人,这对两人都合适,对两人都
有用,它调解了两个人的分歧。死亡的沉默深深地潜入他的内心,但是没有
像带给另一个人那样给他带来平静。死人总是有理的。贝尔拉赫又慢慢地遮
住加斯特曼的脸。这是最后一面;他的敌人从此属于坟墓了。多年来只有一
种思想控制了他:去消灭这个人,现在这个人已经躺在这间阴冷、灰暗房间
里他的脚下了,剥落的石灰像轻飘飘、稀朗朗的雪花纷纷覆盖了他;老人没
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只剩下慢慢地盖上尸体,只剩下祈求遗忘,这是能够安
慰一颗被焚毁的心的唯一恩典。
二十
就在这同一天,八点钟时,钱茨走进了老人在阿尔顿堡的家里,正是老
人迫切要求他到达的时刻。一个穿白围裙的年轻女仆出乎他意外地替他开了
门,当他走进走廊时,他听见厨房里传出流水和烹饪食物的沸腾声音、食具
的丁当声。女仆帮他脱下大衣。他的左臂吊在绷带里;尽管如此他还是驾驶
汽车来的。姑娘替他打开了通向餐室的门,钱茨站在那里呆住了:餐桌是按
两个人的晚宴布置起来的,在点燃的蜡烛光中,贝尔拉赫坐在桌子尽头一张
安乐椅中,为安静的火焰所映红,一幅不可动摇的平静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