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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和他的刽子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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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密特恰好成为一个杀人犯的牺牲品,这个杀人犯水平远远胜过比尔和
瑙恩斯塔特的警察局人员,钱茨这么答复探长的目光。

贝尔拉赫喃喃道:他怎么知道的呢?

“我没有怀疑任何人,”钱茨说,“但是我尊敬这个杀害了施密特的人,
倘若在这儿可以用尊敬这两个字的话。”

贝尔拉赫不动声色地听着,稍稍耸了一下肩膀:“而您却要去抓这个您
尊敬的人?”

“这正是我希望的,探长。”

他们重新陷于沉默,等待着;从特万方向的森林里射出了亮光。一道车
前灯光把他们全身笼罩在耀眼的光芒之中。一辆大轿车擦过他们朝拉姆波因
方向驶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钱茨发动马达,又开过来两辆汽车,巨大的、深色的大轿车里坐满了人。
钱茨尾随着他们。

树林到了尽头。他们驶过一家饭馆,大门洞开,灯光照射着饭馆的招牌,
最后一辆汽车的尾灯照亮了一排农民的住房。

他们来到了特森贝格的广阔平原上。天空洁净如洗,下沉的维加星座,
上升的卡彼拉、阿德尔巴仑星座以及朱必特星座的光焰在天上熠熠闪亮。

道路向北拐,在他们面前,深黑的线条勾勒出斯皮茨贝格和夏塞勒山脉
的轮廓,山脚下点缀着星星灯火,那就是拉姆波因村、迪塞村和瑙特村。

他们前面的汽车往左拐弯驶入一条田间小路,钱茨煞住汽车。他摇下车
窗,以便探出身子。他们模糊地辨认出田地外有一幢房子,周围都是白杨树,
入口处灯火通明,汽车全都停在门口。人声从那边传来,然后人们全体进入
了房子,四周一片寂静。入口处的灯光熄灭了。“他们不再等待什么人了。”
钱茨说。

贝尔拉赫下车来呼吸一下夜间的冷空气。这使他觉得舒服。他看着钱茨
驾车越出右面路边,车身几乎一半停在一片牧场上,通向拉姆波因的路实在
太狭窄了。于是钱茨也下了汽车,朝老人走来。

他们穿过田间小路,向田野间一幢住宅走去,路很泥泞,坑坑洼洼全是
积水,这里也下过雨。

他们走近一堵低矮的围墙,紧闭的大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锈迹斑斑的
铁栏杆耸出墙头,他们的目光越过围墙向里面的房子张望。


花园里一片荒凉,那些大轿车像一些巨兽停在白杨树下;花园里没有一
丝灯光,呈现出一派荒凉景象。

黑暗中他们好不容易才看出方格门的中央有一块牌子。牌子的一头显然
松开了,它歪挂着。钱茨拿出从汽车里带来的手电筒一照:牌子上是一个大
写的G 字。

他们又重新站在黑暗中。
“您瞧,”钱茨说,“我的揣测是正确的。我不过是瞎猜,结果真碰对

了。”然后他心满意足地要求道:“现在请给我一支烟,探长,我想抽一支。”
贝尔拉赫敬了他一支,说:“现在我们还应该知道,G 说明什么。”
“毫无疑问就是加斯特曼。”
“为什么?”
“我查过电话簿,在拉姆波因只有两个G 字打头的电话。”
贝尔拉赫吃惊地笑了,接着问:“为什么不可能是另一个G 呢?”
“不会的,那是宪兵队部。难道您相信,一个宪兵会卷进什么谋杀案中

去吗?”
“一切都是可能的,钱茨,”老人回答。
钱茨划着了一根火柴,这时强烈的狂风正愤怒地摇撼着白杨树林,要点

燃香烟确实费劲。




贝尔拉赫很惊奇,他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拉姆波因、迪塞和里格尼尔
的警察局不来光顾这个加斯特曼,他的房子就坐落在开阔的田野上,从拉姆
波因可以一览无余,在这里举行一次社交宴会而想保密绝对不可能的,应该
说,由于是在一个这样小的朱拉山村里举行,恰恰更加引人注意。

钱茨回答说,对此他还不能作出任何解释。

于是他们决定,绕房子环行一周。他们分开各自走一个方向。

钱茨已消失在黑暗之中,贝尔拉赫单独留下。他朝右边走。他翻起大衣
领子,因为他冻僵了。他又重新感到胃部的重压,剧烈的刺痛使他的额头布
满冷汗。他沿着矮墙走,墙和他走的方向一样往右拐弯。房子仍然处在绝顶
昏暗之中。

他重新站住,把身子靠在墙上。他看到树林边缘拉姆波因村的灯光,又
继续往前走。矮墙改变了方向,他也跟着往西走。住宅的后墙一片通明,二
层楼一排窗子里射出了明亮的灯光。他听到钢琴声,更走近些谛听时,他肯
定有人在演奏巴赫的作品。

他继续往前走,根据他的估计,他即将遇见钱茨,他努力观察着被灯光
铺满的田野,等他发现离他不多几步路站着一只巨兽时,已经为时过晚了。

贝尔拉赫善于识别兽类,但是这么一只庞然大物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虽
然他认不清它的全貌,只能看见一个侧影凸出在明亮的地面上,这只猛兽呈
现出如此可怖的形象,以致贝尔拉赫都不能动弹了。他看到这只巨兽缓慢地、
似乎是无意地转过脑袋瞪视着他。一对圆眼睛看上去像两块光亮而空白的平
面。这一意外的遭遇,这只巨兽的威慑力,这一不寻常的现象使他变得疲软
无力。他固然尚没有丧失冷静的理智,但是却忘了必须采取行动。他瞧着这
只野兽虽然并不畏惧,但是却感到迷惑。犯罪行为始终诱惑着他,就像去破
解一个新的大谜语似的始终吸引着他。

这条狗猛然跳起来,一片巨大的黑影向他扑来,这是一只强有力而杀气
腾腾的凶猛怪物,他承受着那无意识的暴躁的野兽向他猛扑下来的压力,几
乎来不及举起左臂保护自己的咽喉,老人不出一声,没有发出恐怖的叫喊,
似乎一切在他看来是如此自然,完全合乎这一世界的自然规律。

在这只野兽还不曾撕碎他挡在喉咙前的左臂时,他听见一声枪响;扑向
他的身体痉挛起来,温暖的血喷到他手上。狗死了。

这头巨兽沉重地躺在他身上,他伸出手去抚摸它那光滑而汗湿的毛皮,
艰难地直起身子,哆嗦着抹去沾在身上的几茎湿草。钱茨走过来,离他很近
时才把手枪重新装进大衣口袋。

“您受伤了吗,探长?”他问,怀疑地瞧着被撕破的左臂衣袖。

“完全没有。那野兽没能咬透。”

钱茨弯下身子,把野兽的脑袋转向灯光,死兽的眼睛反射出光芒。“是
食肉兽的牙齿,”他战栗地说,“这野兽会把您撕碎的,探长。”

“您救了我的命,钱茨。”

钱茨却问道:“您身边从来不带武器吗?”

贝尔拉赫用脚碰碰躺在他面前的一动不动的躯体。“很少带,钱茨,”
他回答,他们又沉默了。

死狗躺在冰冷肮脏的土地上,他们俯视着它。他们脚下黝黑的一大片东


西正在蔓延开来:鲜血从这头猛兽的伤口汩汩流出,就像是黝黑的火山熔岩。

当他们重新抬头张望时,发现自己面对着一幅完全改变了的景象。音乐
中断了,灯光明亮的窗子已全部打开,穿夜礼服的人们向外探着身子。贝尔
拉赫和钱茨互相瞠目而视,让他们好似站在戏台上当众表演,这使他们很不
愉快,尤其因为这戏台设在上帝遗弃的汝拉山区,周围只有野兔和狐狸在互
道晚安,探长恼火极了。

五扇窗户里最中间那扇窗前单独站着一个人,和其余人都分开着,那个

人用一种特别而清晰的声音大声问道,他们在那边干什么。
“警察局的,”贝尔拉赫平静地回答,又补充说,他们必须和加斯特曼

先生谈谈。

那个人回答道:他很惊讶,为了同加斯特曼先生说话,居然必须开枪打
死一条狗;而且恰好是在他有兴趣、有机会欣赏巴赫的音乐的时候。说完他
重新关上窗户,动作稳重,不慌不忙,仿佛他根本没有动怒,而毋宁认为这
次谈话完全无足轻重。

从各扇窗口继续传出纷乱的人声。人们高声说着这一类的话,诸如:“真
是闻所未闻!”“主任先生,您说什么!”“简直不像话!”“令人无法相
信,警察局的人,议员先生!”然后人们都缩了回去,窗户一扇扇接着关上
了,之后是一片安静。

这两个警察局的人除了退走别无他法。花园围墙正面入口处有人在等待
他们。那是单独一个人,激动地在那儿来回走动。

“快照一照,”贝尔拉赫向钱茨耳语道,在手电筒闪光中的是一张肥胖

而庞大的,虽然并非没有特点,却略为扁平的脸,这人穿着一套雅致的夜礼

眼。一只手上闪烁着一枚沉重的戒指。贝尔拉赫一声低语,灯光熄灭了。

“您是谁,真见鬼,先生?”胖子憎恶地问。
“贝尔拉赫探长,——您是加斯特曼先生吗?”
“国会议员冯·施文迪,先生,冯·施文迪上校,天杀的,你们在这里

到处转悠开枪干什么?”
“我们正在进行调查,必须和加斯特曼先生谈谈,国会议员先生,”贝

尔拉赫冷静地回答。
但是这位国会议员不愿平心静气地谈话。他雷鸣似地叫嚷:“嗨,加斯

特曼是分裂主义者吧①?” 
贝尔拉赫决定用另一种称呼来称呼他,他小心地提醒说,上校先生搞错

了,他绝不是为了汝拉山区问题②来的。

贝尔拉赫还来不及继续往下讲,这位施文迪上校比国会议员施文迪火气
更大。他一口咬定说,那么就是共产党啦③,该死的,他作为上校不能允许人
们在演奏音乐的时候在一旁开枪。他禁止任何一种反对西方文化的示威。瑞
士军队就是要维持秩序!

① 汝拉山脉是法国和瑞士交界的山脉,施文迪叫嚷“加斯特曼是分裂主义者”、“共产党”用以挖苦警察
人员无事生非。——译注
② 汝拉山脉是法国和瑞士交界的山脉,施文迪叫嚷“加斯特曼是分裂主义者”、“共产党”用以挖苦警察
人员无事生非。——译注
③ 汝拉山脉是法国和瑞士交界的山脉,施文迪叫嚷“加斯特曼是分裂主义者”、“共产党”用以挖苦警察
人员无事生非。——译注

由于这位议员显然丧失了理性,贝尔拉赫觉得有必要采取恰当的措施。
“钱茨,议员先生方才讲的话用不着写进调查报告里去,”他冷漠地命

令说。
这一下打击使国会议员清醒了些。“写进什么调查报告里去,先生?”
贝尔拉赫解释道,他是伯尔尼警察局的探长,正在调查谋杀警察局施密

特少尉这个案件。各种各样的人对于指定问题所作的答复,都必须原原本本
地记录下来,这是他的责任,但是由于——他犹豫了片刻,现在该选择哪种
称呼呢——上校先生显然错误估计了情况,他将不把国会议员的答复写进调
查记录。

上校感到很狼狈。
“你们是警察局来的,”他说,“这就不一样了。”
人们应该原谅他,他接着往下说,今天中午他在土耳其大使馆参加午宴,


下午他当选为上校联合会“瑞士英雄之家”的主席,接着又不得不在瑞士之
家的保留餐桌上“干了一杯荣誉酒”,此外,他上午还参加了他所属的那个
党派的特别会议,而现在又来到加斯特曼的宴会上,在欣赏一个也可算是举
世闻名的钢琴家的演出,他简直快要累死了。

是否就不能和加斯特曼先生谈话了呢,贝尔拉赫又一次问道。
“你们究竟想从加斯特曼那里打听什么呢?”冯·施文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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