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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说,一面把他杯子里的科涅克酒一饮而尽。
大夫没有马上回答,又重新坐回到他那张破旧的写字桌后的位子上去
了,周围堆满了书籍和卷宗。他重新又是一家凋敝、没有生气的医院的院长
了。他缺少经费、人员和最最必须的设备,为了使这架老牛破车继续走下去
耗尽了自己的精力。“马泰依,”最后他终于说道,声音既疲乏又悲痛。“你
想做的事是不可能做到的。我现在不想搞什么感伤主义。一个男人总是有他
的意志、他的雄心、他的自尊心的,总是不愿把它们丧失掉的。这我也理解,
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是如果你想要找一个很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凶
手,你是把自己摆在一个极其困难的处境之中,这样一个凶手即使真有其人,
你也是永远找不到的,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了,他们仅仅因为偶然的原因才没
有犯谋杀罪。你装疯卖傻,想以此找到一条线索,这也许是够勇敢的。我很
愿意向你的勇敢致敬——极端主义者的态度如今很能赢得别人的尊敬。可
是,如果这个方法最后并不奏效,我怕到头来你的假疯就要变成真疯了。”
“再见吧,洛赫尔大夫,”马泰依说,“谢谢你了。”
二十三
洛赫尔把这一次的谈话向我作了汇报。同往常一样,他那手纤秀的德文
字,像蛛丝般细巧,仿佛蚀刻出来似的,很难以辨认。我派人把汉齐叫来,
他也费了一番功夫才看完信。他评论道:大夫自己也是从站不住脚的假设出
发的。我倒不敢这样肯定。我认为他是作了大胆的设想之后又害怕了。他现
在想出了反面的论证,这是他以前没想到过的。不管怎么说,我们并不掌握
小贩的详细交待,没拿到什么可以核实的材料,他仅仅笼统承认是他犯的案。
况且,凶器也没有找到。小贩篮子里的剃刀没有一把是有血迹的。这件事也
使我感到可疑。虽然,单是这件事并不能在冯·龚登死后证明他无罪;他有
嫌疑的许多因素依然存在。不过我还是感到不安。再说,马泰依的行动给我
的思想带来的震动超过了我所承认的。我又下令把梅根村附近的树林再搜查
一遍,这使检察官老大不高兴;可是我们还是什么成果也没有。凶器没有能
找到。汉齐认为,显然是被扔在峡谷底下了。
“哼,”汉齐说,一面从烟盒里拿出一支他那种令人讨厌的喷了香水的
烟卷,“这个案子我们是没有什么可干的了。不是马泰依疯了,就是我们疯
了。我们现在得就这个问题作出一个判断。”
我指指我让人搜集来的照片。三个被杀害的小姑娘的模样明显地极为相
似。
“这些照片对刺猬巨人的设想又是一个支持。”我说。
“不见得。”汉齐冷酷地说道,“这几个小姑娘正好是小贩想找的那种
类型。”接着他笑了。“我真不知道马泰依想干什么。我真不愿意处在他的
地位。”
“别贬低他,”我不高兴地嘟哝道,“他可是个神通广大的人。”
“甚至能找到根本不存在的凶手,是吗?局长。”
“也许是吧,”我说,把三张照片放回到卷宗里去。
“我只知道一件事——马泰依是不会放弃的。”我又补充一句说。
我这话算是说对了。第一个消息是市警察局长告诉我的,那是在一次会
议散会后。我们之间又有一件权力互相交叉的事要解决。这家伙即将离去时
把话题转到马泰依身上来,我琢磨,完全是为了要刺激我。他说人们常看到
马泰依在动物园里走来走去,又说马泰依从艾希尔—吴兹广场的一家汽车行
里买了一辆旧汽车。过不了几天我又收到另一个消息,它使我目瞪口呆。我
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那是一个星期六的夜晚,在皇冠餐
厅。大厅里挤满了人——苏黎世每一个有点身分,而且又有口腹之好的人照
例都在那里。殷勤的女招待穿梭来往不停;手推车上冒着热气;从外面街上
传来各种车辆的嗡营声。我照旧坐在米罗那幅画的下面,一边喝肝泥丸子汤,
一边大有与世无争的感觉,直至一家规模很大的燃料公司的商业代理人走到
我跟前来。他二话不说就在我桌旁坐了下来。这个商人已经有点醺醺然,兴
致正高,他要了一杯马克酒,嘻嘻哈哈地告诉我,我以前手下的那位中尉改
行了。他说马泰依在库尔附近的格劳宾登盘进了一个加油站——这个加油站
因为无利可图,公司正想把它关闭。
起先我不相信这个故事,我觉得这未免太荒唐,简直是野狐禅。
可是那个商人坚持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他夸赞马泰依说,这位前探长在
新的工作岗位上干得跟以前一样出色。加油站正在兴旺起来。马泰依主顾不
少——绝大部分都是以前跟他打过交道的人,只不过打交道的内容不同而
已。这个故事准是传了开去,说“死心眼的马泰依”晋升为加油站的管理员
了,其结果就是那些“老熟人”纷纷按着喇叭、开着各式各样的车子,从早
已过时的老爷汽车直到最昂贵的梅尔西德斯新车,上他的加油站来。马泰依
的加油站成了整个东瑞士地下黑社会朝圣的麦加。汽油出售量直线上升;事
实上公司还为他新安了一台高级油泵。他们还提出要把老房子拆了,盖一间
现代化的建筑给他居住,可是马泰依谢绝了,他也不同意多用一名助手。有
时汽车和摩托车排成了长龙,可是并没有人不耐烦。显然,受到州警察局的
下台中尉的伺候是一种很大的光荣。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商业代理人径自走了。等热气腾腾的手推车
来到我跟前,我已经毫无胃口。我挑了一点点吃食,又要了啤酒。过后不久,
汉齐照例来了,带着他那位时髦太太。他情绪不高,因为这次公民投票不合
他的意。我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他的看法是马泰依真的疯了,像他多次断
言的那样。他突然又胃口大好,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两块牛排,而他那个闺阁
名媛的太太却只是没完没了地叙述着剧场琐事——她认识那里的好几个演
员。
几天以后,我正在开会,当然又是参加市警察局的联席会议。会开到一
半,电话铃响了,是孤儿院的女院长打来的。老小姐激动万分地告诉我,马
泰依去拜访过她了,穿一身整齐的黑衣服——显然是要给人一个严肃的印象
——他问能不能从她保护下的女童中(他这样称呼她们)挑选某个女孩子来
收作养女。他想要自己挑选一个女孩,其实他早就想领一个养女了,眼下他
在格劳宾登管理加油站,有条件这样做了。女院长自然是拒绝了他,有礼貌
地提到孤儿院的章程。可是我那位前部下给她留下了一个奇异的印象,使她
认为有必要向我报告。说完她就挂上了电话。
这真是一个奇特的发展。我使劲抽我的巴西阿诺斯雪茄烟,一口口地喷
出烟来,苦思苦想,要猜透这个谜。
可是,一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束缚住了我们卡塞尔纳街总部的人的手
脚,而且使我相信,马泰依的行为已经不纯粹是一件让我们感到发窘的事了。
我们那时正在处理一个极端可疑的人的问题。他公开的身分是美容师,实际
上是个拉皮条的,他在文人聚居的郊外湖滨区有一幢富丽堂皇的别墅。不管
怎么说,他门口的出租汽车和私人汽车是整天不断的。我还没有开始审问,
他就提供了一个情况。他得意洋洋地向我们叙述了关于马泰依的消息,一副
炫耀的样子。他说马泰依如今在他的加油站跟一个卖过淫的女人同居了,一
个名叫海勒的女人。我立即打电话给库尔的警察局,请他们给我接马泰依的
加油站所在地的警察站。这事果然是真的,我气得哑口无言。那个美容师趾
高气扬地斜靠在我桌前的一把椅子里,一面嚼着口香糖。我认输了,下令让
这个拉皮条的滚蛋。他出的牌把我们全镇下去了。
这件事真让人震惊。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汉齐勃然大怒。检察官觉得恶
心,而联邦议员也听说了这件事,他提到在公众面前丢丑的问题。海勒以前
也当过我们警察局的主顾。她的一个密友——也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被谋杀了;我们怀疑海勒知道的内情比她愿意告诉我们的要多。我们干脆把
她从苏黎世州驱逐出去,虽然除了她所操的行业之外,我们并不掌握什么真
正的罪证。不过官衙里总是有人只按自己的好恶办事的。
我决定出来干预,我要亲自去看看实际情况究竟如何。我朦朦胧胧地感
觉到,马泰依的古怪行径与葛丽特利·莫赛尔有关,但是到底是什么关系我
并不明白。我的蒙昧无知使我生气,使我不安。而且,我应该承认,对案件
的好奇心也在推动着我。作为一个侦探,我渴望知道事情究竟怎样了。
二十四
我独自驾车出发了。这又是一个星期天。回想起来,这个案子的许多关
键事件都发生在星期天。到处都在响着教堂的钟声,似乎整个国家都在嗡嗡
鸣响。途中,我在施维茨州的某处遇到了一支游行队伍。在大路上,是一辆
汽车紧接着另一辆汽车,在收音机里,是一次布道紧接着另一次布道。小晌
午时,在每一个村子附近的打靶场里,都是枪声大作,劈劈啪啪,砰砰嘭嘭,
哧溜哧溜地响个没完。到处都毫无意义地又吵又闹,没有一块安静土。整个
东瑞士似乎都在动乱之中。不知哪个地方在举行车赛,西瑞士的汽车也源源
不绝地涌来凑热闹。一家子一家子人,一大帮一大帮人,都坐了汽车出来兜
风,等我终于来到那个加油站——就是你方才见到的那个——我已经给这种
天晓得的喧哗闹得筋疲力尽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加油站那时候还不像今天这样荒凉破败,看起来挺
讨人喜欢的,一切都干干净净,窗台上还放着天竺葵。住房也还没有变成小
酒店,有一种正派的小市民的气氛。我还注意到,所有的地方,一直延伸到
门前的大路上,都有迹象说明这儿住着一个儿童。门前有一个秋千架,板凳
上有一所洋娃娃的房子,地上有一辆儿童汽车,还有一匹木马。马泰依刚接
待过一位顾客,我跨出我的奥佩尔车时,那人正好发动他的大众汽车急急开
走。马泰依身边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抱着一只洋娃娃。小姑娘梳
两条金黄色的发辫,穿着一条红裙子。我只觉得那孩子有点面熟,可不知道
为什么,因为她一点也不像那个叫海勒的妇女。
“那不是‘红脸梅依尔’吗?”我说,指了指刚开走的大众汽车。“他
出狱刚刚才一年。”
“加油吗?”马泰依冷漠地问道。他穿了一条修车工人的蓝布套裤。
“要高级汽油。”
马泰依把油箱加满,又擦亮了前窗玻璃。
“十四个半法郎。”
我给了他十五法郎。“找头留着吧,”当他打算找零钱时我说道,但是
我立刻就涨红了脸。“请你原谅,马泰依,我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
“没关系,”他回答道,一面把钱放进兜里去。“我也惯了。”
我还是感到很窘,便低下头去再看看那个小姑娘。
“怪可爱的小姑娘,”我说。
马泰依替我打开车门。“祝你一路愉快。”
“得了,”我不高兴地嘟哝道,“我早就想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