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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原来属于他的那张办公桌旁。他是个高个子,块头很大,有着长长的、
蓬松的黑发,头发往后梳着,盖过了他的秃顶。他一拐一拐地走近我的写字
桌,那样子像是一个身体过于沉重,以致骨架无力承担的人。他用那双与硕
大的身躯对比之下显得几乎十分细小的手在桌面上支撑着自己,盯着我望,
台灯的光线照亮了他一半的脸。他已经喝醉了,感到绝望,他那孤苦无助的
样子令人同情。我朝后一靠,他的黑西服上尽是油渍,亮光光的。
“贝诺博士,”我说,“您上哪儿去了?新闻界到处在找您。”
“我上哪儿去了,这不关他们的事,”他喘着气。“施佩特,这场官司
您就撒手别管了吧。我求求您。”
“什么官司,贝诺博士?”我问。
“您策动来对付我的那场官司,”他声音嘶哑地说道。我摇摇头。“谁
也没有策动一场官司来对付您呀,贝诺博士。”我解释说。
“您在撒谎,”他喊道,“您在撒谎!您策动了里恩哈德来对付我,还
策动了范特、勋贝希勒、伏依希亭。您也唆使新闻界来搞我。您知道,在我
身上是可以找到枪杀温特的动机的。”
“是柯勒打死温特的,”我回答说。
“这点连您自己也不会相信的。”他浑身在发抖。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我试图安慰他。
贝诺盯着我看,用一块脏手帕擦额头上的汗,“您会同我打官司的,”
他轻声说,“我输定了,我知道,我输定了。”
“可是,贝诺博士,”我说道。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慢慢地打开了门,没有再理会我就走了。
不在现场的证明:又有人来打扰我了。命运在起作用。这次是勒基来了。
陪他来的是一个据他介绍说是“侯爵”的家伙。我已经从自己也曾卷进去并
担任了一个角色的灾难性事件中脱身出来,在写报告了,在这情况下,我要
向您摊牌:在一个罪犯的世界里,我自己也成了一个罪犯。检察官先生,我
能肯定您是同意我这说法的。当然,这里还附带着一个保留条件,那就是我
把您和您任职所代表的社会都归在这个罪犯世界里,而不仅仅是勒基、侯爵
和我。这个长期像人的家伙是从新堡给人赶出来的,连同他的豹牌敞篷轿车。
他那张脸笑嘻嘻的,他好像是从柯城来,他的举止像是在兜售香皂。这时是
晚上将近10 点钟。那是一个星期日(我写这份报告是在1958 年7 月底,我
尽量设法使我的文件井井有条)。外面下着雨,雷声打得震耳欲聋,虽然雨
还在下着,然而天气仍很闷热,不见得有所好转。我的屋子楼下震响着赞美
诗:“沉落吧,世界,倒入基督的怀抱,愉快地沉落吧!”和“圣灵带着闪
电雷鸣降临到我们罪人之中来了。”勒基有点拘谨地拽拽自己的小胡子,我
看他有点紧张,眼睛里露出了苦苦思索的神情,那是我过去从未见过的。勒
基显然有什么心事。他们两人穿着雨衣,然而雨衣却是干的。
“我们需要一份不在现场的证明,”勒基轻声轻气地说,“给我和侯爵。
证明我们在前两个小时是在您这儿。”
侯爵一本正经地微笑着。
“那么两小时以前的时间呢?”我问。
“那个时间我们不在现场是确凿无疑的,”勒基保证说,不怀好意地盯
着我望。“我们同吉赛勒和玛德莱纳在摩纳哥酒吧。”
侯爵点头证实。
我想知道他们来我这儿时,是不是没有被人看到。勒基像一向那样,很
乐观,“没有人认得出我们,”他声称,“打了伞很起作用。”
我在考虑。“你们的伞在哪儿呢?”我接着问,一边从写字桌前的椅子
上站起身来,把文件锁进桌子里去。
“在楼下,我们把伞放在地窖的门背后了。”
“伞是你们的吗?”
“我们找来的。”
“在哪儿找来的?”
“也是在摩纳哥酒吧间。”
“那么就是说,你们在两小时之前带了伞离开的?”
“当时在下雨嘛。”
勒基感到不安,他意识到我对他的回答不感兴趣。他充满希望地从他大
衣口袋里拿出一瓶拿破仑牌白兰地酒,侯爵也变戏法似地掏出一瓶放在写字
桌上。
“好,”我点点头,“这样就更富有人情味了。”
于是两人各掏出了一张一千法郎的钞票放在桌上。
“我们都是呱呱叫的买卖人,”勒基说。
我摇摇头。“我亲爱的勒基,”我表示惋惜地说,“我原则上是不愿意
做假证明坐牢的。”
“懂了,”勒基说。
两个人又各掏出一张一千法郎的钞票。
我并没有向他们让步。“你们那个雨伞的故事太荒唐了,”我说。
“警察找我们并不是为了雨伞呀,”勒基反驳说,然而看得出,他说这
话时不太舒服。
“可是他们会因为雨伞的缘故发现我们的行踪的,”我提醒他们注意。
“懂了,”勒基说。
他们两人又忍痛每人掏出一张一千法郎的钞票。
我很惊讶。“你们大概成了百万富翁了吧?”
“人总是会有收入的嘛,”勒基说,“等到我们拿到了剩余的部分,我
们就溜之大吉,到国外去。”
“什么剩余部分?”
“酬金的剩余部分,”侯爵解释说。
“什么酬金?”我怀疑地问。
“我们完成了一项任务所得的酬金,”勒基说得很详细,“我们一到了
法国尼斯,我就把吉赛勒和玛德莱纳移交给你。”
“我把我的那些姑娘交给您,”侯爵保证说,“新堡是个很有用的地方。”
我仔细地检查了钞票,看看是不是假的,然后把它们折起来,塞在裤子
后面的口袋里。勒基想要报告详细情况,但我打断了他的话:“我给你们一
次头说清楚:我并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一份不在现场的证明。”
“对不起,”勒基道歉地说。
“把你们的香烟统统掏出来,”我发命令道。
勒基口袋里塞满了香烟:骆驼牌、敦希尔牌、黑白牌、超级王牌、毕卡
德里牌等等。一盒盒香烟堆在写字桌上。
“我有个女朋友开香烟铺,”他解释说。
“侯爵先生抽什么烟呢?”
“我很少抽,”他不好意思地结巴着说。
“你身上没带香烟?”
侯爵摇了摇头。
我又在写字桌后面坐下。我们必须采取行动。
“现在我们来抽半个小时的烟,”我安排道,“尽量地多,尽量地快。
我抽骆驼牌,勒基抽长的超级王,侯爵就来个敦希尔牌的吧。香烟抽到只看
得出是什么牌子,然后就按熄,统统扔在同一只烟灰缸里。最后每人带一包
拆开的烟走。”
我们拼死拼活地从嘴里喷吐着烟。很快我们抽烟就很在行了,能一次抽
四根,然后让香烟自己燃完。屋子外面雷雨交加,我们的楼底下则在吼着赞
美诗:“粉碎我们这些阴险的人吧,主啊,粉碎吧,耶稣,我们的财宝,我
们将你杀害了,我们蔑视了圣灵。”
“我平时本来不抽烟的,”侯爵呻吟着说。他难受得厉害,变得倒有几
分人性了。
半小时之后,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室内的空气污浊到能危及生命
的程度,因为我们把窗子关起来了。我们离开了房间,下了楼,撞进了警察
的怀里,然而,他们并不是来找我们的,而是来找那些乌艾特利的圣徒。邻
居们嫌太吵,提出了抗议,他们不要听赞美诗,宁可入地狱。风化警察,胖
子施图贝尔在使劲地敲门,陪他来的两个巡逻警察怀疑地打量着我们,我们
三个都是警察熟知的人物。
“可是,施图贝尔,”我说,“您是管风化的警察呀,管不着圣徒们的
事。”
“你们还是留神你们自己的圣徒吧!”施图贝尔喃喃地说,一边让我们
走了过去。
“婊子律师,”有个巡逻警察在我背后骂道。
“咱们最好马上到警察总局去,”勒基叫苦道。看见警察,他泄了气。
侯爵好像吓得要祈祷了。我预感到我参与了一些可疑的事。
“胡说,”我给他俩鼓气,“我们遇见警察,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雨伞。。”
“这我以后去处理。”
新鲜空气使我们感到很舒服。雨已经停了。街上很热闹。我们走到尼德
多夫街,进了摩纳哥酒吧间。吉赛勒还在那儿,玛德莱纳(我现在知道她的
名字了)不在了,但有柯琳纳和宝莱特,她俩是新来的给勒基干活的人,刚
从日内瓦运来的,三个人都打扮得很漂亮,与她们的价格相适应。已经有几
个嫖客搭上她们了。
“侯爵的脸色发青了!”吉赛勒喊道,并招着手。“你们把他怎么搞的?”
“我们打了两个钟头的扑克,”我解释说,“侯爵不得不跟我们一块儿
抽烟。这是惩罚,他想把你从勒基那儿弄走。”
“Jem'en suis pas rendue pte,①”宝莱特说。
“买卖是在暗中进行的。”
“Et le résultat?②”。。
“我现在是你的律师了,”我声明说。宝莱特感到惊讶。我转向阿尔封
斯。这个酒吧间的男招待是兔唇,他正在柜台后面洗酒杯。我要了威士忌。
阿尔封斯在我们面前放了三杯六十五度的酒。我一口气喝完我的一杯,对男
招待说:“由那两位先生付钱。”我说完就走出了摩纳哥酒吧间。我离开门
口还不到十步路远,就听见有一辆汽车停下来的声音。我看见警察局长带了
三个谋杀案侦缉科的侦探走进酒吧间。我溜进最近的一个拐角,进了最近的
一家小酒店。后来我运气也不错(我这个倒霉的人至少有了一次运气了):
我一小时后回到家时,施图贝尔和那两个巡逻警察已经不在镜子巷的房子里
① 法语:“我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译注
② 法语:“那么结果怎样呢?”——译注
了。周围静悄悄的,乌艾特利的教友们想必也都走了,我在地窖的门背后找
到了那两把雨伞。我本想拿着伞走下地窖去,把它们藏起来,但我又想出了
另外一个主意。我上了楼梯。乌艾特利教派的聚会厅里静悄悄的。门没有锁。
不然,我就得用大门的钥匙来打开它了。这儿同许多老房子一样,大门的钥
匙可以开所有屋子里的门。
我走进前厅。楼梯口的灯光照进屋子,不怎么亮。靠门有一只放伞的架
子,已经有几把伞放在那儿了。我把那两把湿伞也放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关
上门,上楼回到我的房间。我开了灯。发现窗户开得大大的。警察局长坐在
靠背椅上。
“您这儿烟抽得很多,”他说,望望堆满烟头的烟灰缸。“是我把窗户
打开的。”
“勒基和侯爵来我这儿了,”我解释说。
“侯爵?”
“就是从新堡来的那一个怪物。”
“他叫什么名字?”
“我倒不知道。”
“亨利·楚丕,”警察局长说。“他们什么时候在您这儿的?”
“从7 点到9 点。”
“他们来的时候有没有下雨?”警察局长问。
“他们来时还没有下雨,”我回答,“就是来躲雨的。您问这个干吗?”
警察局长望望烟灰缸。“您和勒基、侯爵9 点多离开您的家时,风化科
的施图贝尔看见你们的,您后来上哪儿去了?”
“我?”
“您。”
“到霍克酒吧间去了。我喝了两杯威士忌酒。勒基和侯爵到摩纳哥酒吧
间去了。”
“这我知道,”警察局长说。“我在那儿逮捕了他们。可是现在我不得
不释放他们了。他们有了不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