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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的画像,是几百年以前的犹太教士和老师们,长着大胡子,眼睛凝视着,同他从
前在学校里看过的圣经课本上那些先知们的样子很相似。全都戴着帽子,有的前额
上还系着经匣。
有一个报纸架子,上面的报纸,除德文的外,就都是希伯莱文的。他猜想,这
些希伯莱文报纸是从以色列空运来的。有一个黑皮肤矮个子的男人,正在认真地阅
读一张希伯莱文报纸的头版。
“有什么事吗?”
他向问事台望去,那里此刻坐着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黑眼睛的女人,她时时刻
刻神经质地把一绺掉下来遮住自己眼睛的头发再理上去。
密勒询问:有没有奥莉·阿德勒这个人的什么线索;她可能是战后回到慕尼黑
的。
“从什么地方回来的?”那女人问。
“从马格德堡。以前,是斯图特霍夫;再以前,是从里加。 ” “哎呀,
里加!”那女人说, “我看,我们的名册上没有从里加回来的人。你知道,他们
全都杳无音信。不过,我可以查查看。”
她走进里面一间房。密勒看得见她在那里认真地翻阅一本人名索引。本子不厚,
五分钟后她就走了出来。
“对不起,战后回到此地的人,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这个名字很普通,可是名
册上没有。”
密勒点点头:“噢。那末,看来就是这样了。对不起,打扰你了。”
“你不妨到国际寻人服务社去试试,”那个女人说,“寻找下落不明的人正是
他们的工作,他们那里有全德国的人名册。我们这里的人名册只包括那些早先在慕
尼黑而后来又回来的人。”
“寻人服务社在什么地方?”密勒问。
“在瓦耳德克的阿罗耳逊,就是下萨克森州汉诺市的郊外。那是红十字会的一
个机构,真的。”
密勒想了一会儿:“幕尼黑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人是从里加回来的?我真正要
找的人是早先的那个司令官。”
房间里静悄悄的。密勒意识到,报架旁边的那个男人在调头看他。那女人仿佛
有点为难。
“可能有几个人是从里加回来现在还住在慕尼黑。战前,慕尼黑有两万五千犹
太人,回来的大约是十分之一。现在,我们又有了五千人,其中一半是一九四五年
以后出生的。说不定我能找到一个从里加回来的人。不过,我必须把幸存者的名单
全都翻上一遍,他们原先所在的集中营是附在他们的名字后面的。你能明天再来吗?”
密勒考虑了一会儿,不知是否该罢手回家算了,这种追踪变得很渺茫了。
“好吧,”他最后说, “我明天再来。谢谢。”
他回到街上,正在掏汽车钥匙的时候,觉得身后有谁跟了上来。
“请原谅,”有人说。他转过身去,身后的人就是那个读报的人。 “你打
听里加的事?”那人问,“关于里加的那个司令官?应该是罗施曼上尉吧?”
“对,就是他,”密勒说,“怎么着?”
“我在里加呆过,”那人说,“我认识罗施曼,说不定我能帮你的忙。”
这个人大约四十五岁,小个子,很结实,长着一对又圆又亮的棕色眼睛,一副
猥猥琐琐的神气。
“我叫莫德凯,”他说,“不过人们都叫我莫迪。我们是不是去喝杯咖啡谈谈?”
他们走进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密勒看到对方那种快活的样子,颇有所动,就把
他追踪的经过讲述一遍,从阿尔托纳僻静的街道直到慕尼黑的犹太会馆。
那个人静静地听着,时而点点头:“嗯,嗯,很长的一个旅程啊!你是个德国
人,为什么要追踪罗施曼呢?”
“这有关系吗?许多人都这么问我,叫人腻烦。一个德国人对从前的事情感到
愤慨,这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莫迪耸耸肩膀。 “没有什么,”他说, “一个人象这样执意要干到底,倒
是不太平常,仅此而已。罗施曼是一九五五年失踪的。你真的认为他的新护照肯定
是敖德萨提供的吗?”
“我是这样听说的,”密勒回答, “看来,要想找到伪造护照的人,唯一的
办法是打进敖德萨里去。”
莫迪把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德国人估量了好一阵子。“你住在哪个旅馆里?”
他最后问。
密勒告诉他,因为过午不久,天还早,他没有去找旅馆。不过,他知道一家他
曾经住过的旅馆。在莫迪的请求下,他走向咖啡馆的电话机,向那家旅馆定了一个
房间。
他回到桌子跟前,莫迪已经走掉了。咖啡杯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写着:“不管
你是否定到房间,今晚八点都要在那家旅馆的旅客休息室里等我。”
密勒付过咖啡账,走了。
同一天下午,狼人在他的律师事务所里把他在波恩的同事送来的那份书面报告
重又读了一遍。那个同事就是一周前向密勒自我介绍为舒米特博士的那个人。
狼人接到这份报告已经有五天了,但出于一贯的谨慎,他在采取直接行动之前,
进行了等待和再三的考虑。
去年十一月间他的上司格吕克斯将军在马德里对他讲的最后一句话,实际上剥
夺了他采取行动的自由。不过,象大多数搞案头工作的人那样,在无法避免的事情
面前,他喜欢采取拖延的办法。“来个彻底解决”,他接到的命令就是这样说的,
他懂得这话的含义。舒米特博士的措辞,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回旋的余地。
“一个倔强的年轻人,凶猛残忍,刚愎自用,乃至顽固不化,对目前涉及到的
同志,爱德华·罗施曼,有一种真正的个人的刻骨仇恨,其原因似乎还难以解释。
他甚至在个人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都未必会头脑清醒。……”
狼人把博士的结论又看一遍,叹了口气。他拿起电话筒,叫他的秘书希尔达接
外线。接通后,他拨了杜塞尔多夫的一个号码。
铃响了几下才有了回话。一个声音简单地说:“喂!〃 “找麦肯逊先生。”狼
人说。
对方简短地问了一句; “谁找他?”
狼人不直接回答,而是说出了暗语的头一句: “什么人比腓特烈大帝更伟大?”
对方回答说; “巴巴罗萨。”稍停片刻,一个声音说:“我是麦肯逊。”
“狼人。”西德敖德萨的头目回答说, “我怕你已经休息够了,有任务要去完成。
明天早上到这里来。”
“几点钟?”麦肯逊问。
“十点,”狼人说, “告诉我的秘书你叫克勒。我要你用这个名字去执行一
项任务。”
他放下话筒。在杜塞尔多夫,麦肯逊离开电话机,走进他公寓套房的浴室去洗
澡刮脸。他这个人身材高大,膂力过人,原来在党卫军帝国师任军士。一九四四年,
在图尔和里摩日对法国人质施行绞刑的时候,他学会了如何杀人。
战后,他替敖德萨开卡车,运送人员经由德国南部和奥地利进入意大利的南梯
罗尔省。一九四六年,他被一个非常多疑的美国巡逻队截住,他把那辆吉普车上的
四个人统统杀死,其中两人是他空手干掉的。从那以后,他也逃亡了。
后来,他成了敖德萨高级成员的保镖,人们给他起个“快刀麦克”的外号。可
是,说起来怪,他杀人从不用刀子,宁肯靠他那两只屠夫般的大手来硬掐或拧断他
的“任务”
的脖子。
五十年代中期,由于受到他的上司的赏识,他成为敖德萨的刽子手。要是有谁
威胁着他们组织的领导人的安全,或是在他们内部有谁要背叛自己的同志,那就可
以托付给他来悄悄地不露痕迹地予以干掉。截至一九六四年一月,这一类任务,他
共完成十二件。
八点整,电话来了。这时密勒正在旅客休息室的一个角上坐着看电视。招待员
伸进头来,招呼他去接电话。
他从电话里听得出对方是谁。
“密勒先生吗?我是莫迪。我看我能帮你的忙,也可以说,有几个朋友能帮助
你。你愿意见见他们吗?〃 “只要能帮助我,谁我都愿意见。”密勒说。他对对方
这一套做法产生了兴趣。
“好的,”莫迪说, “你从旅馆出来,向左拐,到席勒街,再沿着同一边走
过两个街区,有一家叫灵德曼的点心咖啡店。我就在那儿等你。”
“什么时候?现在吗?”密勒问。
“对,现在。我本想到旅馆来,可是朋友们正在我这儿。你马上就来吧。”
密勒挂上电话。他拿了外衣,走出门去。他向左拐,沿着人行道朝前走。离开
旅馆才半个街区,他感到有一个什么硬东西从后面紧紧顶住他的肋骨,同时一辆汽
车擦着路边停了下来。
“到后边的座位上去,密勒先生。”有人在他耳边这样说。
他身旁那辆汽车的门打开了。身后那个人在他的肋骨上又最后戳了一下,密勒
一低头,进入汽车。司机坐在前面,后座上有一个人,他朝边上挪了挪,给密勒腾
出地方。密勒觉得他身后的那人也上了车。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汽车离开路边开走
了。
密勒的心扑扑地跳着。他把同车的三个人扫了一眼,谁都不认得。
坐在右边的刚才替他打开车门的那个人先开了口: “我要把你的眼睛蒙上,”
他简单地说,一面拿出一件象黑袜子似的东西, “我们不想让你看见你是在往什
么地方去。”
密勒感觉到那袜子从他头顶套下来,一直盖住他的鼻子。他回忆起德雷森旅馆
里那个人的那双可怕的蓝眼睛,以及维也纳的那个人说过的那些话:“要小心,这
些人会下毒手的。”他又想起莫迪,感到不解的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人怎么会在犹
太会馆读起希伯莱文报纸来。
汽车行驶二十五分钟以后,减速停住。他听见有开门的声音;汽车又朝前开了
开,最后停下。有人把他从后座带出来,接着,他左右各有一个人,带着他穿过一
个院子。有一阵子,他脸上感觉到有一股夜晚的寒气;接着他又进到屋里,一扇门
在他身后关上了。他被领着走下几步台阶,走进一个象是地下室的地方。不过,室
内很暖和,他被安置坐在上面的那张椅子又是很软的沙发椅。
他听见有人说,“把绷带取下来。”于是,套在他头上的袜子被拿掉,眨了眨
眼睛,才又习惯亮光。
他置身的这个房间显然是地下室,因为没有窗子。不过,在一面墙的高处,有
一个空气调节器在作响。房间布置得讲究、舒适,显然是一个会议室的模样。紧靠
对面墙,有一张长桌,两边摆着几张椅子。房间其余部分都空着,沿墙放着五把扶
手椅子。中央铺着一块圆地毯,摆着一张咖啡桌。
莫迪站在长桌的一旁,象是抱歉地微笑着。那两个带领密勒的人,都三十多岁,
身体都很好。他们分别靠在密勒的椅子的两边扶手上。正对着密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