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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桂木又沉默下来。
好不容易收拾完餐桌,麻子将餐具送到了厨房里。桂木打开了报纸。桂木有个习惯,当他回家早的时候,他便花上个把钟头,仔细地阅读报纸。
在他读《日本新报》的时候,麻子觉得非常可怕,她意识到凭丈夫的直觉能够看出来投信人是麻子。——不过,这才真叫杞人忧天呢。
麻子通常是在丈夫洗澡时洗刷碗筷,这是多年的习惯了。可是今晚她老早地就缩在了厨房里,也许这样更会引起丈夫的怀疑吧。
麻子强打起精神坐在丈夫的面前,拿起一个梨,削起皮来。
桂木突然放下报纸,带着一种比刚才更严肃的表情,盯着麻子。可是——他就像突然忘记了说什么似的,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麻子。麻子无意识地停下拿刀子的手,屏住了呼吸。
正在这时,外间的电话铃响了。一瞬间,桂木的注意力转向放电话的方向,麻子放下了手里的水果。
电话就挂在紧靠餐厅门口的走廊的拐角处。
麻子站起来,走过去,取下话筒。
“喂,喂?”
从时间上来看,麻子想这当然是打给丈夫的电话,所以轻轻地招呼道。话筒里没有声音。她再次呼吸了一下。
“喂、喂,是桂木夫人吗?”
传来的是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声音有点儿冷漠。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从麻子心里闪过。
“哎,是的。”
“我是西荻洼警察署。”
“……”
“喂、喂……其实……是关于昨天收到的那封信的事,那是夫人寄来的吧。”
听声音对方还很年轻,稍微带点儿鼻音,好像强烈按捺住感情似的,说起话来很生硬。这声音带着非同寻常的压力传到麻子的耳朵里。麻子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
“我们呢,通过秘密调查,才终于查出来的。没错吧?”
“对……不,这个……”
或许觉察到了麻子的不安,对方开始发出苦笑尸。
“噢,我们是十分了解你现在的处境的。请你放心,我们决不给你添麻烦。”
“不过,因为我们一定要向你打听一下详细情况……现在我们就去贵府打扰一下,可以吗?”
麻子的头一下子发蒙了。她刚要严厉拒绝,但眼前掠过在餐厅里正侧身细听的丈夫的身影时,马上缓和了语气。
“那,太不敢当了。要不明天或什么时候我去……”
“不,我们是在争分夺秒。到你府上去,是不是不方便呢?”
“对,这个……”
“那,没办法。对不起,要不……请你到我们这里来一趟行吗?”
“那……”
麻子很狼狈。若再继续争执下去,丈夫走过来就麻烦了。
“到哪儿去呢……?”
“从您府上坐小车只花15分钟左右。先到谷原十字路口,然后上奥林匹克公路,再往左拐进川越街。那里有个自卫队基地。过了基地,在右边能看到一座很大的高尔夫用品广告塔。在塔对过,即道路的左侧停着一辆警车。”
“……”
“我们到您府上附近去也行,不过警车太显眼,说不定反而会给您添麻烦。”
麻子心不在焉地在脑子里只记住了路线。
“我明白了。”
“对不起,那么,我们等着在车里跟您谈话。”
“……”
“恭候您了。”
再一次叮嘱后,对方挂了电话。
麻子腋下汗淋淋的。
她设法使自己静下心来,回到了餐厅。
桂木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继续看他的报纸。
“哎……刚才铃川先生的夫人打来电话……”
麻子顺口说出从今年夏天开始在书法学校里认识的一位夫人的名字。她曾对丈夫谈起过一两次这个名字,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
“她说她家先生今天去叶山钓鱼时,钓了许多竹荚鱼。”
麻子经常听到饶舌的铃川夫人谈起她那善长垂钓的丈夫,这些话题深深地留在了麻子的脑海里。不过,一眨眼便巧妙地编出这么个谎来,麻子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说自己家吃不完,趁新鲜想给咱们一点,说是一会儿给送到咱家附近;”
桂木仍然眼睛不离开报纸。
“明天也可以吗。”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她说顺便还有别的事,正好经过这里。”
“不过不好意思让人家给送到家来,我就说好了出去接她。那么……我就开车去拿回来吧。”
麻子一边无意识地和丈夫说着话,一边决定了驾驶丈夫每天上下班用的那辆灰色的路驰车去。在少女时代她就领了驾驶执照,成了有资格驾车的司机。在10年的地方生活中,她完全掌握了驾驶技术,但回到东京后,已有很长时间没摸方向盘了。
麻子说完话后,桂木没有立刻回答,视线仍留在报纸上,好半天才抬起头来。他朝麻子闪了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到了挂钟上。
“9点半左右,公司的一位年轻人可能要来。”
“哟……”
公司方面有客来并不稀罕,可像今晚这样的预约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距9点半已不到10分钟了。
桂木无视麻子的表情说道:
“若出门的话,就到会客厅里把茶给泡上。”
“好吧!”
麻子暂且松了口气,然后进入了厨房。她将茶具、威士忌等摆在客厅的桌子上。待她穿上毛衣,将路驰从正门里开出来的时候,离接完电话已经过去15分钟之久了。
她一边回忆着对方告诉她的路线一边穿过不觉中已盖满了住宅的富士街道,接着上了谷原十字路口的五叉路。
穿过奥林匹克公路后,车辆突然增多了。在亮如白昼的六条车线宽的大道上,奔驰着许多大型的货车。麻子好久没摸方向盘了,所以她在最左边的车道上紧张地开着车。她想此时该过了练马区而进入了埼玉县的和光市了吧。
在向左拐进入川越街道时,由于有一个路标,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对方在电话里说距自己家15分钟左右,可能是自己开得慢的缘故吧,已经开了20多分钟了,仪表板上的表针已指向10点5分。
川越街上有四条车道线,稍微有点暗。上了道,麻子很快就发现了左侧有一堵自卫队基地的高高的围墙。
从围墙的尽头又过了一片像演习场一样的区域后,右侧果然有一座高大的广告塔耸立在苍白的灯光照耀下的夜空中,上面画着一个挥动着高尔夫球棒的男人。
麻子用脚刹住了车。
到了这一带,来往的车辆就很少了。在道路两侧,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的间隔也拉大了。在住宅及小型工厂建筑物之间,可隐约看到许多小树丛的黑影。
在广告塔的对过即道路的左侧出现了一堵很漂亮的石墙,上边是一面灯光映照下的植着草坪的斜坡,坡上还点缀着几株整修完美的低矮的树丛,让人觉得这与附近道路上的情调不太相符。
石墙前面没有警车的影子。别说警车了,路上几乎没有停着任何车。再一想,这一带应属于非停车区。
麻子又低速朝前行驶了300米左右,还是没有什么警车。这里倒是停着许多其他的车,但都熄着灯,看样子车内没有人,也没有看到有人站在路上。
麻子一度停下车,朝道路的另一侧望了望。那边也不像有警车的样子。
是搞错地方了吗?——可是,确实是按照电话中听到的路线开过来的呀!并且已来到了目标中的广告塔的前面。
麻子来了个V形转弯,然后靠近塔身正下方的墙壁停下车来。
来到这里她才发觉刚才从旁边经过时看到的漂亮得与周围的环境不相符的石墙和草坪的斜坡上面,建着一座西洋式结构的汽车游客旅馆。在坡上面的私道的入口处,一盏橙色的霓虹灯闪现着“阳光花园”的店牌。
那么,刑警所指定的地点应该是正对着这个旅馆的。
麻子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就是停警车,不有的是地方吗?况且这里是非停车区。
但是,也许刑警们(可能不只一人)出于搜查的需要来到了这附近,又把麻子叫到这里来的。这样的话,他们理应仍然在这一带等着她的。
麻子看到在人工植被斜坡的尽头还有一条岔道。这条昏暗的小路看样子是通往后面的住宅区的。
也许警车停在前面。从方向上说也是正对着广告塔,且那边停车也较自由。
麻子几乎确信如此,就又来了个V型转弯将车开到旅馆旁边的砂石道上。
但是……数分钟后,麻子把路驰又倒回到原来的路上,然后开到石墙旁边的橙色的霓虹灯下停了下来。
昏暗的道路在住宅和田地之间的夹缝中延伸,前方也没发现有车在等麻子。
麻子让发动机开着,心里烦躁起来。已经是10点40分了,接到电话后已经过去大约1小时20分钟了。
警车是不是已经回去了?只好这么认为了。找了老半天了,再说对方在等人的时候也会留意的,所以不会发现不了自己的。
那么,为什么回去了呢?不是说在争分夺秒而硬把自己叫出来的吗——?
他们是不是等麻子等得不耐烦了,认为她不来了,然后就朝着麻子家所在的方向去了呢?
想到这里,麻子突然一阵心跳紊乱。若是这样的话,这个时候,刑警说不定正按自己家的门铃呢,而丈夫却在家里……
是的,说不定他们已经将投信的事实告诉给了丈夫,大家都呆在家里等着麻子回去呢!
不,也许还来得及,现在马上返回去的话,也许还能赶在他们前面到家。而且,若麻子在场的话,还是能想办法在丈夫面前掩饰过去的。
麻子慌忙挂上挡,在旅馆的私道上转了个弯,然后驱车向东驶去。天已很晚了,又是逆向行驶,所以车辆也很稀少。
麻子比来的时候更加大胆地加大了油门。
电话真的是警察打来的吗——?
当“阳光花园”的霓虹灯从车子反光镜里消失的一刹那,麻子突然产生了这种疑惑。紧接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一下子袭过她的全身。
3
在埼玉县的南部与练马区、板桥区相庇邻的有新庄市、朝霞市、和光市等等,这些都是于昭和四十年代设置的市级单位,具有东京都的市郊住宅区的风格。
川越街道(新道)横穿朝霞市南端,阳光花园旅馆就位于这里。这是一家车库与客房呈二户对一结构的旅馆;一层是车库,二层配有客房。该旅馆共设有18间客房。
10月15日上午10点——
在房顶为城堡尖塔状的红色圆锥形的前台帐房里坐着帐房经理八代和一名姓加藤的年轻招待。前台的工作为三班倒,他们是从上午6点开始值的班。
八代的座位前摆放着帐桌、电视显像器,还有一个叫作指示器的计量盘等等。指示器上显示着客房的号码,还纵向排列着一排灯,分别显示着房间的各种状况——“客在”、“候客”、“预备中”。
现在是一天内流量最少的一段时间。在18间客房中,只有6间客房的指示灯亮着。他们大都是夜间住进来的客人,其中有一组是早晨9点进店的客人。近来常有一些有夫之妇将孩子送到幼儿园后随即跟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