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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信! 没有! 她拍电报。我想她会写信,但是我发誓她从来没写过。她大概
一天会由利得斯通邮局拍六封电报。大部分都是我家先生艾伯特拿去的,趁下课的
时候。
有几封还用了三四张电报纸那么长。“
“那么,你知道她在这附近有熟人吗? ”
“没有。除了斯坦纳威先生。”
“一个都没有! ”
“一个都没有。有一次——那时候我正在告诉她冲马桶的小技巧,要用力按下
去,然后轻巧地放开——有一次她说:‘皮茨太太,’她这么说:‘你有没有过这
种感觉,一看到人的脸就讨厌? ’我说我对某些人是有点反感。她说:‘不是某些
人,皮茨太太。所有的人。纯粹对人感到恶心。’我说有这种感觉时,我就喝一匙
蓖麻油。她笑着说这点子不坏。只要每个人都有一个这样的好点子,两天之内就会
天下太平了。‘墨索里尼就从来没有想到这点。’她说。”
“她从伦敦来的吗? ”
“对。她在这里的三个礼拜只回去过一两次。上次是上个周末,她带了斯坦纳
威先生回来。”她再次不屑地瞥了提司铎一眼,好像他是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
他难道不知道她的住址吗? ”她问道。
“没人知道。”队长说:“我看能不能从她的文件里找到什么头绪。”
皮茨太太领路,一行人进了客厅,凉爽、昏暗、飘着香豌豆味。
“你们怎么处理她——我是说她的尸体? ”她问道。
“放在停尸问。”
这句话似乎首度将悲剧带进了屋内。
“噢,我的天啊。”她把围裙下摆缓缓地在光洁的餐桌上移动。“我还在做煎
饼呢。”
这不是在哀悼浪费掉的煎饼,而是她向世事无常的致意。
“希望你需要吃早餐。”她对提司铎说,语气缓和了起来,似乎因为下意识中
了解到人类充其量不过是命运的傀儡。
提司铎不想吃早餐。他摇摇头,转身走到窗边,队长则忙着在书桌上找东西。
“我不介意来一块煎饼。”队长说着,一边翻看桌上的文件。
“肯特郡找不到更好的了,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也许斯坦纳威先生想喝杯茶。”
她进了厨房。
“所以你不知道她姓罗宾逊? ”队长抬头说道。
“皮茨太太老是称她‘小姐’。何况你看她像姓罗宾逊吗? ”
队长自己方才也不大相信她姓罗宾逊,因此搁下了这个话题。
提司铎立刻又说道:“如果不需要我的话,我想到花园走走。这里——这里太
闷了。”
“好吧。别忘了我还需要车子回西欧佛去。”
“我告诉过你,那是一时冲动。何况现在我也不可能偷了车逃之天天。”
不笨嘛,队长心想。脾气也不小。无论如何,此人不是草包。
书桌上散置着几本杂志、报纸、半包硬盒香烟、几片拼图、磨指甲刀、指甲油、
几块丝布,和一堆零碎杂物,事实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记事纸。惟一的文件类就
是当地商号的账单,而且大都是已付款的收据。就算这女人不爱整洁又没有条理,
至少她有谨慎的性格。那些收据或许又皱又破,而且要找时不容易找到,但至少没
给扔掉。
早晨的静谧,皮茨太太在厨房里生气勃勃的冲茶声,加上对热煎饼的期待,把
队长抚慰得十分舒坦。他开始一边搜查书桌,一边纵情于他的一项习性。他吹起口
哨。队长的口哨缓慢、圆柔而甜美,不过口哨依然是口哨。他颤声吹着《偶尔对我
歌唱》,还不忘加上装饰音,这样的表演使他的潜意识得到满足。他太太有一次拿
了一份《邮报》给他看,上面说吹口哨是心灵空虚的象征。此举并没有治好他。
骤然问,这一刻的乐声被打断了。毫无预警地,起居室半开的门上响起一阵嘲
弄般的轻敲声——咚——滴哒——咚咚哒哒! 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原来你躲在
这里! ”房门大开,门口站着一位矮小黝黑的陌生人。
“哎——唷——唷,”他说着,拉成好几个音节。他站在原地瞪着队长瞧,开
心地咧着嘴笑。“我还以为你是克莉丝! 什么风把警察给吹来了? 遭小偷了吗? ”
“不,没有小偷。”队长试着整理一下思绪。
“别告诉我克莉丝又开了什么狂欢派对! 我以为她几年前就不干这种事了。这
可不符合高品位那一套的。”
“不,事实上是——”
“她到底在哪里? ”他提高声音,中气十足地对着楼上大叫。“唷——呵! 克
莉丝。快下来,你这家伙,还躲! ”转向队长:“已经躲了快三个礼拜。大概被片
厂的灯照昏头了,我猜。他们迟早都会神经过敏。可是上一部那么成功,大伙当然
把她当作摇钱树了。”他故作严肃地哼起一段《偶尔对我歌唱》。“所以我才会以
为你是克莉丝,你吹的是她的歌。吹得还真不错。”
“她——的歌? ”随即,队长希望这会给他带来一道曙光。
“对,她的歌。还会是谁的? 你该不会以为是我的歌吧,是吗,老兄? 绝对不
是。歌是我写的,那是当然。不过算不上什么。这还是她的歌。也许她还不够完美
! 呃? 这不是一首好歌吗? ”
“我说不上来。”如果这人不聒噪的话,他可能会理得出一些头绪。
“你大概还没看过《铁栏杆》吧? ”
“没有,应该没有。”
“这就是广播和唱片最糟糕的地方:电影的活力都被抽光了。或许等你听到克
莉丝在电影里唱那首歌,你已经厌烦到想作呕。这对电影并不公平。对于作曲者那
种人倒还好,对电影却很残酷,残酷得要命。应该要有某种协定之类的。嘿,克莉
丝! 我费尽心力找她,她却不在这里? ”
他变得一脸颓丧,像个失望的小孩。“如果是她走进来看到我,那就不及我走
进来发现她一半有趣了。你想——”
“打扰一下,先生——呃——我还不知道你的大名。”
“我叫杰·哈默。出生证明上是杰森。我写过《如果不能在六月》。你也许也
吹过这首歌——”
“哈默先生。请问住在这里——从前住在这里——的小姐,她是电影明星吗? ”
“她是电影明星吗? ”缓缓升起的讶异暂时止住哈默先生的话头。接着他认为
自己一定搞错了什么。“等等,克莉丝是住在这里吧,对不对? ”
“这里住的小姐叫克莉丝没错。不过——嗯,也许你能帮助我们。发生了一件
意外——很不幸——而且显然她说过,她的姓是罗宾逊。”
男子听了笑得很开心。“罗宾逊! 这笑话不错。我老嫌她没有想像力,编不出
即兴台词。你相信她姓罗宾逊吗? ”
“呃,不,不大相信。”
“我刚才不是说了! 谁叫她把我看作剪辑室地板上的碎底片渣,让我也反过来
掀掀她的底。她或许会把我塞进冷冻柜一整天,但还是值得。反正我不是什么绅士,
所以告诉你也无妨。队长,那位女士的名字叫克莉丝汀·克雷。”
“克莉丝汀·克雷! ”队长说道。他下巴一松,掉了下来,完全无法控制。
“克莉丝汀·克雷! ”皮茨太太喃喃说道,她站在门口,浑然忘了手上那盘煎
饼。
第三章
“克莉丝汀·克雷! 克莉丝汀·克雷! ”午报的宣传海报喊道。
“克莉丝汀·克雷! ”头条新闻叫嚷。
“克莉丝汀·克雷! ”收音机里议论纷纷。
“克莉丝汀·克雷! ”街坊邻居交头接耳。
全世界的人都停下来说这个名字。克莉丝汀·克雷淹死了! 文明社会中只有一
个人说:“谁是克莉丝汀·克雷? ”
说这话的是布鲁姆斯勃里聚会上一个聪明的年轻人,而他只是为了耍聪明。
因为一个女人丢了性命,全世界开始发生许多事情。
加州一名男子打电话传呼格林威治村的一位女子。一名德州飞行员夜晚加班,
载着克雷的电影拷贝去赶场。一家纽约公司取消了订单。一位意大利贵族破产:因
为他曾指望把游艇卖给她。费城一名男子吃到数月来的第一顿大餐,原因是他透露
了一则“想当年我认识她的时候”的故事。一个女人开始在陀桂夜总会登台,因为
现在她的机会来了。英国某教区有个男人跪下来感谢上帝。
沉寂了好一阵子的报界,也在这一阵始料未及的旋风下迅速动了起来。《号角
》从布莱顿的选美会上紧急召回巴特·巴索娄姆,他们的“写手”( 巴特感激莫名
——他一回来就大谈屠夫吃肉) ,还有吉米·霍普金斯,专跑“犯罪和激情”的明
星记者,正在布瑞佛采访一件无聊的下流社会火钳命案。( 《号角》已堕落至此。
) 摄影记者丢下手边的赛车、专访、名流婚礼、板球赛、要乘坐热气球上火星的人,
像蝗虫一般挤进肯特郡的农舍、南街的小旅馆、汉普郡设备齐全的庄园。克莉丝汀
·克雷在乡下租了一处迷人的退隐之所,在亲朋好友全不知悉的情况下,躲进一个
不知名又偏僻的农庄里,更为她的死亡添加了精彩的一章。
庄园照片( 花园成了前景,因为紫杉挡住了屋子) 下的标题是:“克莉丝汀·
克雷的房子”( 其实她只是租用一个夏季,但租的房子不够耸人听闻) ;在这些令
人印象深刻的照片旁,是另一些隐藏在玫瑰丛中的房屋照片,标题写道:“她生前
喜爱的地方。”
她的媒体公关为此潸然泪下,就像在报社截稿后才发生重大新闻一样。
任何对人性有了解的人,在略微观察克莉丝汀·克雷之死的影响时都会发现,
虽然她的死引起了惋惜、恐慌、惊吓、悔恨,以及其他多种情绪反应,但似乎没有
一个人感到悲恸。惟一称得上真情涌现的,就是罗伯特·提司铎伏在她尸体上歇斯
底里的那一段。但谁敢说其中属于自怜的成份有多大? 对比克莉丝汀国际巨星的身
份,这样的情节不过属于一个小龙套。至于她身边的熟人,恐慌是他们对此不幸消
息的最主要反应。但也有例外。孔恩,原本预定执导她第三部也是最后一部在英国
的片子,或许感到失望,但勒庸( 本名汤金斯) ,要在片中和她演对手戏的男演员,
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影片中有克雷,或许表面风光,但却会成为自己票房的沉重
压力。特伦特公爵夫人已经安排好一场以克雷为号召的午宴,打算一举重登伦敦社
交界女王的地位,现在只能咬牙切齿了。但莉蒂雅·济慈却快乐得不得了,因为她
曾经预言克雷之死,虽然她是成功的社会观察家,但能猜得这么准也的确不凡。“
亲爱的,你真了不起! ”她的朋友恭维道。“亲爱的,你真了不起! ”没完没了。
莉蒂雅被欣喜冲昏了头,所以从早到晚参加一个接一个的聚会,只为了在进场时再
一次品尝那美妙的滋味,听别人说:“莉蒂雅来了! 亲爱的你真……”沉浸在众人
的赞叹之中。没有,就每个人所看到的,没有一颗心因为克莉丝汀·克雷不在世上
而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