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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如此了。」父亲喃喃自语道。
「路卡太轻率了……」我开始数落他。
「否则他能怎么做?」泰玛莉丝说。「他是别无选择的了。」
「这太戏剧化了,」我这么说。「他们好像在表演似的……他们脸上涂满了色彩,一手握着长茅,另一手拿着火把。」
「在某方面来说,他们的确是在演戏。」卡拉说。「不过你们得谅解他们,这是全年度中,最重要的庆典。他们全都回到过去那段岁月,过着和他们祖先一样的生活…英勇的战士,花了一生大半的时间在保卫族人的荣誉上。欧兰姆是结合首领和圣人为一身的人。他的地位至高至上,谁也不敢反抗他。他们相信他能和神灵接触,他是个受人敬仰的老人。他们常会做些东西送他,所以他的生活一直过得很舒适,他可不想改变这一切。他聪明过人,这一点任谁也无法否认,他一枝独秀地和其他人划清界线。很有可能的,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不让杰可的伤势复原。因为他自己无法造就这个奇迹,所以,你们必须了解,在这同时他也不愿看到有人能达成这件事。」
「你是说,他会试着阻碍我们吗?」泰玛莉丝说。
「他在居民面前相当有权威,」卡拉说。「前一阵子他告诉一个人他会死去,结果当晚那个人就死了。」
「这怎么可能?」泰玛莉丝说。
卡拉耸着肩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只知道他的话灵验了。或许那个人是因为太相信欧兰姆,所以才会死去。」
「但是,现在这些居民已经不像从前那么迷信了。」父亲说。「如今在渡轮来往之间,新世界的事物带来很大的冲击,旧习俗也逐渐在消逝中。最近这些年来,他们已经改变了许多。」
「的确,」卡拉说。「不过他们会以老祖先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我们绝对不能出差错,杰可的脚非复原不可,否则……」
「你是说,路卡会有生命危险?」泰玛莉丝大喊。
「我们不会让他死的,」卡拉说。「不过他们倒很乐意看到有那么一天。他们眼中的惊恐全是毒咒撒下的网。」
我吓得全身不舒服,疙瘩都起来了。
泰玛莉丝说:「我们必须全天候轮流看照杰可,日夜不休。」
「没错。」卡拉说。
「你们必须小心,千万不可让任何人有机可趁,危及他的安全。」父亲坚持地说。
「一切都不会有事的,」卡拉说。「我充满了信心。」
她举起酒杯,大家都忧心仲仲地开始喝酒了。
由于谁也无意上床睡觉,于是我们就继续坐在那里,漫无目的地聊了一会儿。不过我的脑子里一直浮现当时的情景,点点滴滴历历在目,闭上眼依然抛不去。
所以我们就一直坐在那儿,隐隐约约地可听到远处传来的鼓声,直到第一道曙光宣告黎明的到来。
隔天一早,卡拉、泰玛莉丝和我便到教会去。和我们的情形一样,他们三个昨晚也都没睡。海佛斯兄妹看起来精神有些不佳,不过路卡倒是很正常。
「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夜!」他大叫。「那个全身涂满战彩的男人!真壮观!起先我以为是不列颠的祖先们,漆上传统的蓝彩,跑到卡斯克岛来了。」
「感谢老天,他们终于还是走了,」约翰说:「有好一会儿,我以为他们真的会强行进入,把杰可带走呢!」
「他知道这件事吗?」卡拉问。
「不知道,」摩瑞儿坚定地说。「我们认为最好别让他知道。」
「我相信你会赞成的,卡拉。」我说。「我们才说到,在他脚伤康复前,最好别让他和外界的人联络。」
「这或许有些困难。」约翰说。
「如果我们定了个规则就不难了,可以把它列入治疗的注意事项里。」路卡回答。
「我伯欧兰姆会使些手段来阻碍治疗成效。」卡拉说。
「为什么?」约翰问。
「因为他办不到的事,他也不准别人去做。」
「如果一切进行顺利,那么我们为杰可所付出的心力就会公诸于世,到时教会的受益一定很大。」路卡宣称,两眼兴奋地闪闪发亮。
「没错,」卡拉同意地说。「到时情况一定会大大改变。帮上一个大忙后,一定能赢得他们的尊敬。」
「但是,」泰玛莉丝低声地说。「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呢?」她眼神清楚地写着恐惧两个字,看着路卡。
「那么,」路卡说。「我就会到欧兰姆那儿,向他要一把长剪,然后带到丛林里自行解决。」
「别开这种玩笑!」泰玛莉丝几近生气地说。
「不会有事的。」摩瑞儿试着说服每个人。「这只不过是简单的骨折罢了,我会禁止访客,直到确定没事为止。」
那一星期我们每天都有来自教会的消息。卡拉常准备美食给杰可吃,那孩于这辈子大概从没这么舒适过,他从没这么被宠爱过,我相信他已经开始认为…或许跌断了腿也不全是那么糟。在教会里三餐都很正常,又有卡拉特别的关照,所以没多久他的腓骨就愈合了,双眼也明亮有神,看来他的健康已完全恢复,并且还很高兴能有这么多人照顾他。
拆卸夹板的时候,泰玛莉丝和我都在场,他的伤已完全愈合,一点也看不出曾趺断过骨头。他的脚有些僵硬,摩瑞儿告诉他只要做些复健运动就好了…结果,他又完全回复到受伤之前的模样了。
在卡拉的建议之下,我们为这件事特别安排了一个聚会,好让大家能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们很有礼貌地送了张条子给欧兰姆,上面写着…今晚太阳下山时,不知我们是否有荣幸请他莅临教会,我们将把杰可送还给他们。
那个场面真是太浩大了!欧兰姆脸上涂满了色彩,头上扫了好多羽毛,带领他的手下浩浩荡荡地走向教会。和上次一样,他们两手都各拿着一根长矛和一把火把。
依照卡拉的建议,首先我们先送了个礼给欧兰姆。那是陶瓷制的老虎,卡拉亲手做的。欧兰姆欣然接受了,并且还赠与路卡一条纯手工雕刻的骨链,他为路卡载上那条颈链。
卡拉、泰玛莉丝、海佛斯兄妹和我,全都站在阳台观赏这场友好的赠与仪式。接下来,戴上颈链的路卡往阳台方向走过去,进入屋子里,等他再度出现时,手上牵的就是众所瞩目的焦点…杰可。杰可,比他们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模样丰满了许多,他因健康情形良好且成了焦点人物而洋溢着喜悦的神情,开心地站在大家面前。突然地,他跨步一跃上空,转身翻了个筋斗,然后就跑进人群里去了。
他们惊讶地粗声喘气着,然后无言以对地低下头,没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着路卡,这时他们已经全相信他是个有神力能创造奇迹的人了。可怜的摩瑞儿,她那么专业地照顾他的脚伤,结果却得不到他们的肯定。
不过,她不在乎这些。我知道自从路卡和他们…她眼中认定的野蛮人…立下这协定后,整个情绪就一直混乱不安。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算圆满地解决了,我们大家都深感庆幸。
我们全都回到教会的大厅,在那里室内的每个角落都摆了个花瓶,并且还插上鲜花,已经换上全新的面貌,大有改观了。
我们围着桌子坐下,然后路卡便开始大笑了起来。
「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他说。「每个人都尽责地扮演好他们的角色,连杰可这小子也不例外。」
「这件事将对教会产生相当深远的意义。」我说。
路卡微笑地看着泰玛莉丝。「对其他事也具有同样深远的意义。」他说。
然后,我们全都开怀大笑了,或许有点太尽兴,不过自从这件事发生的那一刻起,我们一直在恐惧的威胁下,饱受折磨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这些笑声,其实是为了抒发紧绷的情绪。
我无法想像若杰可的脚伤出了什么差错没痊愈,那……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呢?泰玛莉丝一定也有同样的想法,因为我听到她用非常强硬的口气告诉路卡:「以后我不准你再和那些自称巫师的人,鲁莽地发下任何毒誓。」
杰可跌伤事件,这出戏上演的期间成了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重心,而在这一切结束后,日子显得空虚了许多。我惊觉到自己已离家好久了,每当渡轮进港时,我总会引颈盼望有我的信,但是通常信件要等上好一段时间才会到达这里,而里面所署的日期也总是相差很远。
我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很多。他总是喜欢坐在房子外面,从那里我可以看到尉蓝的大海,及坐在草席上的郡些小贩,他们的眼睛总是紧紧地盯着地平线,希望能看到渡轮的踪影。
父亲告诉我,当他刚来到这里时,他的眼睛并末全部失明,隐隐约约还可以模糊地看到闪亮的大海,和优闲的海岸,所以他不用多花心思,便可以想像眼前的景致。
有一天,他说:「你在这里过得并不是很开心,女儿。」他常叫我女儿,好像是在为我们俩的关系庆贺着。
我回答说:「你和卡拉都对我很好,你们为我做了很多……」
「但,我们却做得不够好,而我们也做不来。你的心依然留在哈普葛林村,这一点你和我都很清楚。」
我静静地望着地平线,一句话也没说。
「你必须回去,」他继续说。「逃避是无法解决事情的。」
「你在我来之前就知道了,」我说。「苏菲姨妈把我的事全告诉你了。」
「没错,我那时就知道了。但是,她从没把古冢树林的那个意外告诉我过,显然她是不愿让我难过。苏菲向来最会为别人想了。」
「你应该回到她身边的。」
他摇着头说:「不……我不会因为自己需要别人的照顾而回乡的,我知道我不能做出这种事。」
「你不需为自己编理由,她会照顾你的。」
「我知道,但我不能这么做。」
「她甚至不知道你的双眼已全失明了。」
「不知道。」
「我回去后,你介意我告诉他吗?」
「你一定要告诉她。告诉她我很快乐,告诉她虽然我看不见,但却依然发现生命中还有很多值得我追求的东西。我在悲伤之余看到了许多令人欣慰的一面…我的听力从没这么好过,能辨识脚步声,并且对各种声音的灵敏度都变得很高…对于这些事我是乐在其中。千万别让她可怜我。」
「我不会的。我会告诉她,除了失明之外,你对生活都还很满意。」
「这是真的。我找不到更完善的照顾了,告诉她有关卡拉的事,她能理解的。她很了解我,内心也一定很明白我们俩根本不适合在一起。你现在应该了解,我不可能会被驯服的。」
「我想也是。」
「我曾经是个游走四方的无赖,我是绝对安定不下来的,除非别无选择…就像现在这样。你看到我在这里的生活了,并不坏,不是吗?岛上的老人…不,那是欧兰姆。我很高兴能看清这一生,即使没看到什么。这就是生命。卡拉很适合我,她不仅了解我、喜欢我,而且还和我很相似。道德学家会认为这是不对的,但我这一生却过得很快乐:很不公平,不是吗?你可怜的母亲!那么好的女人,却那么不快乐。」
「她只愿把那些生命中不重要的事放在心上,她成天为过去那些『好日子』哀悼,使自己过得很不快乐,最后终究害死了自己。」
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