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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使他站不稳。当他们都恢复常态的时候,那个人低声向他道歉,同时密切地端详安东
尼的面孔。他是一个矮个子,身体结实,劳工阶级的人,外表看起来有些外国人的样子。
安东尼继续往前走,会了旅馆。这时候,他想,究竟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引起那个
人那样仔细地瞧他。那也许没什么意义。他自己睑让太阳晒成深褐色,在那些苍白的伦
敦人当中显得很特别。也许是这个引起那个人的注意。他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突然
有一个冲动,走到房间另一边的镜台前面研究一下镇中自己的样子。在以前有限的几个
朋友当中——那少数的几个好朋友中——如果现在面对面的碰见了,会有人认出他来吗?
他慢慢地摇摇头。
他离开伦敦的时候,刚刚十八岁——一个皮肤白白的、面孔微圆的少年,露出一种
很容易叫人误认为很纯洁的表情。现在这个瘦削的、褐面孔的人,一脸古怪的表情,恐
俗不大会有人能认出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床旁边的电话铃响了。安东尼走过去,拿起电话筒。
“哈罗!”
柜台上服务的那个职员的声音回答:
“杰姆斯·麦克格拉先生吗?”
“是既”“一位先生要见你。”
安东尼有些吃惊。
“要见我?”
“是的,先生,一个外国人。”
“他叫什么名字?”
稍稍停顿一下,那职员说:
“我会派一个服务生拿他的名片上去。”
安东尼把电话筒放好,等待着。几分钟之后,有敲门声,然后就有一个矮个子的服
务生拿着用小盘子盛着的名片进来。
“安东尼接过来。下面就是名片上印的名字:
洛拉普瑞其男爵他现在充分了解柜台上的职员为什么犹豫一下了。
他站在那里瑞祥着那张片子,过了一两分钟,然后他才决定。
“请这位先生上来。”
“是,先生。”
几分钟之后,那位洛拉普瑞其男爵就让进房里了。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有一个
像大扇子似的胡子,和饱满的、秃秃的前额。
他的两脚咋答一并,对他一鞠躬。
“麦克格拉先生,”他说。
安东尼尽可能模仿他的动作。
男爵。”他说。然后,他拉过来一把椅子。“请坐。我想,我以前没有荣幸同你见
过面阳?”
“对了。”男爵坐下来,表示同意他的话,“那是我的不幸。”他客气地说。
“也是我的不幸。”安东尼用同样呶口吻回答。
“现在我们谈正经事吧。”男爵说。“我现在代表赫索斯拉夫保皇党伦敦分部。”
“我相信,你是一个出色的代表。”安东尼低声说。
那位男爵对他的奉承话欣然鞠躬示意。
“你很客气。”他呆板地说,“麦克格拉先生。我对你不必隐藏什么。我们复辟的
工作自从仁慈的尼古拉四世陛下殉国之后搁置到如今。现在,复辟的时机到了。”
“阿门”安东尼愣声说。“我的意思是:说得好!说得好!”
“我们要拥戴迈可王子登基,而且英国政府也是支持他的。”
“好极了。”安东尼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样样事都安排停当——然后,你却来惹麻烦了。”
男爵严厉地瞅着他。
“我亲爱的男爵,”安东尼抗议。
“是的,是的。我不是随便说说的,你带着已故的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回忆录来。”
他以谴责的神气目不转睛地望着安东尼。
“我要是带来又怎么样?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回忆录与这可王子有什么关系?”
“那会引起流言蜚语。”
“回忆录大多都会这样,”安东尼安慰他。
“他知道很多秘密。他万一泄露即使只有四分之一,欧洲就可能掀起战争。”
“算了吧,算了吧,”安东尼说。“不会像这样精吧。”
“对于奥保罗维其殿下这方面不利的见解会传到外面。英国人的个性是很民主的。”
“我会很容易相信这种说法。那就是,”安东尼说。“保皇党方面有时候有些专横。
他们的血液里就有这种特质。但是,英国人料到巴尔干群岛的国家会有举动的。我不知
道他们为什么会料到。不过,我知道他们是如此。”
“你不了解,”男爵说。“你根本不了解。我不能说明白。”
他叹了一口气。
“你究竟怕些什么?”安东尼问。
“我看到那个回忆录才知道,”男爵简单地说。“但是,其中必有重要的发现。这
些外交家始终是不够审慎的。常言说得好,苹果车要打翻了。”
“你要注意,”安东尼安慰他。“我相信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太悲观。关于出版商的
情形我很熟悉。他们像老母鸡孵小鸡似的。一部稿子至少要等一年才能出版。”
“你这年轻人不是很狡诈,就是很单纯。有一个报纸的星期版已经安排好,马上就
把那回忆录发表出来。”
“啊!”安东尼颇为吃惊。“但是,你们对任何传说都可以否认,”他怀有希望他
说。
男爵苦恼地摇摇头。
“木,不,你在胡说,现在我们谈生意吧,你会得到一干镑,是不是?你看,我的
消息很灵通吧。”
“我的确应称赞保皇党的情报部。”
“那么,我可以给你一千五百镑。”
安东尼大吃一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然后悲伤地摇摇头。
“恐怕办不到。”他遗憾地说。
“好吧,我就给你两千镑。”
“男爵,你这样实在令人心动,实在令人心动。但是,我仍然说,办不到。”
“那么,说说看,你自己要什么价钱。”
“你恐怕不了解这个情况。我很愿意相信你是站在天使的这一边,而且那个回忆录
会危害你们的大业。虽然如此,我既然承办这件事情,就得贯彻始终。你明白吗?我决
不会让另外一边的人收买。我们是不能够做这种事的。”
男爵很注意地听他讲。等安东尼一篇大道理演讲完毕,他连连点头。
“我明白了,这是你英国人应有的荣誉心。”
“不过,我们自己不这么说。”安东尼说。(但是,我们如果考虑到应用的字眼儿
不同,我敢说,这个道理大部分是相同的。”
男爵站起来。
“对于英国人的荣誉心,我必须尊重。”他宣布。“但是,我们得试试别的办法。
再见。”
他的两脚咋塔一声拼拢,深深一鞠躬,身子挺得笔直,迈着大步走出房间。
“不知道他那样说是什么意思。”安东尼默默地想。“那是威胁吗?并不是因为我
怕洛拉普瑞其。不过,他这个名字也很好。我以后称他洛拉普瑞其男爵好了。”
他在房里来回踱了一两转,不能决定下一步该采取什么步骤。预定送到文稿的时候
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星期。今天是十月五日。安东尼觉得只要在最后的一刻送到就好。他
不打算提前送去。说句老实话,到现在他已经急于看看这个回忆录里说些什么。他乘船
过来的时候本来就想这样做的,但是因为有点发烧,人很不舒服,没有心思去辨认那潦
草不清的字迹。因为那文稿不是用打字机打好的,他现在更加决心要看看究竟里面有些
什么事值得他们大惊小怪。
同时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他情不自禁地拿起电话簿查“瑞福”这个姓。电话簿里有六个姓“瑞福”的:爱德
华·亨利·瑞福,外科医师,住哈雷街;杰姆斯湖福公司,马具商;列诺克斯·瑞福,
住汉普斯特,阿伯伯瑞大厦;玛丽·瑞福小姐,住址是在伊岭;蒂真西·瑞福太太,住
庞德街四八七号;以及威利·瑞福太太,住在加多甘广场四十二号。除掉那个马具公司
和玛丽·瑞福小姐之外,留下的是四个姓名可以调查——不过,我们没有什么理由可以
猜想那位女士住在伦敦!于是,他轻轻地摇摇头。把电话簿合上。
“我暂且听其自然吧!”他说,一通常总是会有意外发现的。”
这个世界上像安东尼·凯德这样的人,他们的运气也许多多少少是由于自己的信心
而产生。安东尼突然在翻阅一种图报时发现到他要找的资料。那是一张画,上面画的是
帕斯公爵夫人组合的一个舞台造型。画上的中心人物是一个穿东方服装的女人。在这个
人物下面有这样的文字;
蒂蒙西·瑞福夫人饰克丽佩脱拉。瑞福夫人婚前系维吉尼亚·高斯朗小姐,爱治巴
斯顿爵士之女。
安东尼对那张画瞧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掀起嘴巴,仿佛要吹口哨似的。然后他把
那一页画报统统撕下来,折起来,放进衣袋。他又到楼上,开开小提箱的锁,把那一包
信取出来。他由衣袋里掏出那张折好的画报,把它塞进捆那包信的绳子下面。
然后,他突然听到背后有声音,便猛然转过身子,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在安东尼
天真的想象中,那是那种只有在滑稽歌剧合唱团里才会有的人物,一个样子很凶恶的人,
脑袋短而肥,样子粗鲁,嘴巴微微咧开,露出狰狞的神气。
“你究竟在这里干什么?”安东尼问。“谁叫你上来的/“我爱到那里就到那里。”
他的声音很奇怪,有外国口音,不过说一户道地的英语。
第六章
维吉尼亚·瑞福回到庞德街的寓所时,刚好是四点欠五分。她这样准时完全是由于
一种相当大的好奇心。她用自己的钥匙开开大门,走进大厅,马上看到那个面无表情的
奇弗斯迎面走了过来。
“太太,对不起,——一个人来见你——”
在这片刻之间,维吉尼亚并未注意奇弗斯这巧妙的措辞其中的含意。
“罗麦克斯先生吗?他在那里?在客厅吗?”
“啊,不,太太。不是罗麦克斯先生。”奇弗斯的声调隐约地含有谴责之意。“是
一个人——我本来不愿意让他送来的,但是,他说他的事很重要——是与去世的上尉有
关系的,我听他这么说的。我想你也许会见他。我就把他让到——晤——书房里。”
维吉尼亚站在那里思索片刻。她已经寡尽了好几年。平时很少谈到她的丈夫。有的
人看来以为她虽然表面上显得随随便便的,内心仍感到丧夫之痛。但是,这件事让另外
一些人看来,以为原因正相反。他们以为维吉尼亚并不真正喜欢蒂蒙·瑞福。她认为要
表现出她并不真正感到的忧伤之情是不诚实的。
“我本来该早提到的,太太。”奇弗斯接着说。“那个人看样子是外国人。”
维吉尼亚的兴趣现在有些提高了。她的丈夫曾在外交方面工作。就在赫索斯拉夫的
国王与皇后遇害那件轰动一时的事件以前,他们在那个国家住过。这个人也许是个赫索
斯拉夫人,也许是他们的老佣人,遭遇困难。
“你那样做很对,奇弗斯。”她很快地,表示许可地点点头说,“你说你把他让到
哪里了?书房吗?”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大厅,打开餐厅一侧的那个小房间的门。
客人坐在壁炉旁边的椅子上。她进来的时候,他站起来望着她。维吉尼亚的记性很
好,所以,她马上就断定以前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他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