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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有一件事需要赶快弄清。这就是德珀勒克虽然表面上起居有序,无可挑
剔,可他会不会在夜间,当警察不再监视他的寓所时,偷偷地接待别的什么人呢?
他让维克朵娃叫他手下的两个人白天到这里窥探,他自己则继续在夜间进行监视。
几乎跟前一天的情况相似,凌晨4点又听到声响。议员又照样领进来一个人。
罗平再次顺着软梯爬下去,来到议员书房窗子的上方。他发现里面有一个男人跪在
德珀勒克脚下,绝望地抱住他的双膝,伤心地哭泣着。
德珀勒克好几次冷笑着把他推开,可那人却紧抱住他不放。忽然间,他像疯了一样
站起来,扼住议员的喉咙,把他按倒在一把椅子里。德珀勒克拼命挣扎,看样子要完蛋,
脖子上的青筋勃起。但他不知哪来一股邪劲,很快就占了上风,把对手制服了。
他一只手抓住对方,另一只手狠狠地抽了对方两记耳光。
那人缓缓地站起来,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摆摆。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让自
己清醒一些。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支手枪,对准了德珀勒克。
德珀勒克却毫不慌张,甚至还挑衅地冷笑,好像瞄准他的是一支玩具手枪,他毫不
在乎。
那人就这样举着胳膊,对准自己议员的面孔僵持了足足15到20秒钟,然后,他以一
种惊人自制的动作放下手枪,接着把手枪放衣袋里,从一个口袋里掏出钱包。
德珀勒克走上前去。钱包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叠钞票,德珀勒克一把夺过钱,贪婪
数了起来。都是1000法郎一张的钞票。总共30张。那人注视着正在数钱的德珀勒克。
他不再做出任何反抗的表示,也没再说一句表示抗议的话。他当然很明白,说什么
都无济于事、德珀勒克是铁石心肠,何必再浪费时间乞求他,或骂他一顿,用软弱无力
的恫吓去报复他呢?这样做难道能伤害这个强敌的筋骨吧?再说,即使杀了德珀勒克自
己也不能从他手中彻底地解脱出
最后,他拿起帽子离去了。
上午11点,维克朵娃买菜回来,把罗平手下人写的一封短信交给他,那上面写着:
昨晚去德珀勒克家的人是朗日努议员,身任左翼独立党主席、此人家庭人口多,个
人资产很少。
“这家伙,”罗平看罢信愤然想道,“德珀勒克原来在搞讹诈的勾当,而居然招招
灵验!”
随后的发展证明,罗平的判断是不错的。三天后他又看到另一位来访人交给德珀勒
克一大笔钱,第二天又来了一个,并给他留下一条珍珠项链。
先来的一个叫德肖蒙,是位参议员,曾任过部长;后一个是达布科斯侯爵,曾是拿
破仑亲王政治局的成员,现为波拿巴派议员。
这两个人的经历也和朗日努议员相似,都是以暴怒和凶惨开
始,以德珀勒克的胜利告终。
“可能都出于相似的原因。”罗平得到了上述情报之后分析道,“我已经看到了四
次同样的来访。但我再看到10次、20次,甚至更多,恐怕也不会知道更多的东西。我只
让在这里监视的弟兄们去查一下来访人的姓名就行了。有必要去向他们调查吗?但调查
他们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没有任何缘由向我泄露其中的奥秘。看来,我也没有必要继续
留在这里进行无用的搜查了,让维克朵娃留下继续监视也就够了。”
目前的局面让他举棋难定。审讯吉尔贝和沃什勒的时间日益临近。时间一天天溜过
去,他每时每刻都在问自己,而且是忧心忡忡地强烈责问自己,即便在这里费尽心机,
取得了一些进展,但会不会只捞到一点微不足道的,甚至是与自己的目的相距甚远的收
获呢?就算自己最终查清了德珀勒克的阴谋,可这能够拯救吉尔贝和沃什勒二人的性命
吗?
当天发生的一件事,使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午饭后,维克朵娃断断续续地听到了
德珀勒克打电话的内容。
从维克朵娃听到的对话中,罗平获悉议员当晚8点同一位夫人有约会,并要陪她去
看戏。
“还同6个星期前那次一样,我订一个包厢。”德珀勒克说。
他又补充道:
“但愿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人再来我家偷东西。”
罗平心里清楚,德珀勒克今晚的行动,与6周之前他们在昂吉安别墅偷窃的那个晚
上的活动,可能有相似之处。因此,弄清他与什么人约会,并搞清上次吉尔贝和沃什勒
是怎样知道德珀勒克议员的约会时间是从晚上8点直到凌晨1点钟的,这非常重要。
午后,维克朵娃告诉罗平,德珀勒克要晚些回来吃饭。于是罗平由维克朵娃掩护离
开了寓所。
他回到夏多布里安街自己的住所,打电话叫来三位朋友。然后,他换上一件燕尾服,
戴上金黄色的假发和剪得很短的颊髯,用他的话说,把自己装扮成一个俄国王子的样子。
他的朋友们驾着汽车来了。
正在这时,仆人阿西尔送来一份电报,收件人“夏多布里安街,密歇尔·珀蒙先
生”,电文:
今晚切勿来剧院。您的涉足会坏事。
罗平差点没气昏过去,他抓起壁炉台上的花瓶,把它摔个粉碎。
“见鬼,毫无疑问,”他咬牙切齿地说,“有人在暗中对付我,用我所惯用的办法,
一样的招数,只是有一点不同……”
究竟有哪一点不同,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只觉得自己完全在别人的股掌之中。
现在他继续坚持下去,只能说是出于固执,或者说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他一
下子就没有了自己平时一贯的那股热情和干劲了。
“我们走吧!”他对手下人吩咐道。
司机按照他的命令,把车停在拉马丁公园附近,但没有将车熄火,罗平估计德珀勒
克为了甩开那些监视他寓所的侦探,很可能会去乘出租汽车。他不想被他甩得太远。
可他低估了德珀勒克的智慧。
将近7时30分,德珀勒克寓所花园的两扇门左右打开,从里面射出一道强烈的车灯
光。一辆摩托车从便道上急驰而出,沿着街心公园开过来,在罗平的车前打了个弯儿,
便驶向布诺聂森林。车速如风驰电掣,罗平休想再追赶上。
“祝你好运,第摩奈先生。”罗平说道。嘴上虽在嘲弄,可心里别提多窝火了。
他环顾一下自己的同伴,如果看到谁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
微笑,他就想在这个人身上大大发泄一通!
“咱们撤吧。”停了一会儿,他最终宣布。
他请这几位朋友吃了晚饭,自己又抽了一支烟。而后,他们便乘汽车出发了。
他们在巴黎所有的剧院都转了一遭,先从专演轻歌剧和轻喜剧的剧院开始,他估计
德珀勒克和他约会的那位夫人一定喜欢看这类戏。他在每个剧院都买了一张正厅前排座
票,悄悄地观察一下各个包厢,然后便退了场。
接着,他又来到那些上演正剧的剧院,如复兴剧院、切姆纳斯剧院。
最后,约莫晚上10点钟,他终于在沃得威尔剧院里发现一个很不起眼的包厢,前面
的两扇屏风几乎把包厢遮得严严实实的。他花了点儿小费,从女领座员嘴里获悉这个包
厢坐着一位年纪较大、身材矮胖的先生和一位夫人,她的面部被厚花边围巾包得严严的。
包厢的隔壁没有人,罗平便把包厢票买下,而后去叫来他的朋友们,向他们做了一
些指示后,才在那对男女隔壁包厢里坐下来观戏。
幕间时,借着前面的灯光,他看见德珀勒克的侧身。而那位夫人坐在包厢里面,罗
平看不见。
他们两人在嘀嘀咕咕地说话。当幕布再一次拉开时,他们仍然没有停止交谈,声音
很低,一句也听不清。
过了十几分钟,有人敲响了那个包厢的门。敲门的人是剧场监察员。
“您是德珀勒克议员?”他问道。
“我就是。”德珀勒克惊讶地答道,“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外面有人打电话,让我到第22号包厢找您。”
“谁打来的电话?”
“达布科斯侯爵。”
“谁?……什么?”
“要我怎样答复他?”
“我立刻就去……立刻就去……”
德珀勒克急忙站起身,跟随监察员出了包厢。
他刚走,罗平便钻出自己的包厢,打开隔壁包厢的门,在那位夫人身边坐下。
她差一点叫出声来。
“不要作声!”他命令道,“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啊!”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亚森·罗平!”
他简直惊呆了,好一阵儿,他张嘴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女人居然认识他!
而且还透过化装把他认出来!尽管他惯于对付那些最出乎预料、最不寻常的事件,可今
天的遭遇还是令他瞠目结舌。
他根本就未敢反驳,只低低地说:
“您认识?……您认识?……”
然后,没等那女人躲闪,他就猛地掀开她的面纱。
“怎么!真的是您?”他越发惊奇地说道。
原来,她就是几天前的夜里在德珀勒克家里出现过的那个女人,那个把匕首对准德
珀勒克、怀着满腔仇恨打算奋力将他刺死的女人!
现在又轮到她惊慌失措了。
“怎么,您也见过我?”
“是的,前几天夜里,在他的寓所里……您的举动全被我看见了。”
她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她,急忙说:
“我一定要知道您是谁……,正是为了这个,我才让人给德珀勒克打电话的。”
她愈发惊慌了:
“什么!不是达布科斯侯爵打来的电话?”
“不是,是我的一个同伴打的。”
“这么说,德珀勒克很快就会回来罗?……”
“是的,不过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听我说……我们应当再谈一次……他是您的敌
人,我一定要把您从他手里救出来。”
“为什么?您这是为了什么?”
“您不必怀疑……咱们都有共同的利益……我在什么地方能再见到您呢?明天,说
好了,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
“我想想……”
她盯着他,显然是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看样子她想答应,但又有些担心。
“噢!我求求您!……快回答!……只要您一句话……说呀!……一会儿让他撞见
我在这儿就更麻烦了,我恳求您……”
于是,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什么人……这无关紧要……我们可以先见一面,到时我会向您解释的…
…就这样,我们再见一次。听着,明天,下午3点在
就在这时,包厢门“嘭”的一声,德珀勒克一拳把门打开,冲了进来。
“真他妈的见鬼!”罗平大骂一声,为自己没能获得预期的情报而怒火上升。
德珀勒克嘲弄地说:
“不出我的预料!……我猜这里有鬼……哼!这种把戏早就过时了,先生。我走在
半路就折回来了。”
他把罗平推到包厢前面,自己坐到那个女人身边,说:
“喂,可爱的王子,你到底何许人也?是警察局的?看样子像干这一行的。”
他盯着罗平那张冷峻的面孔,竭力要认出他是谁。可他竟没有认出这就是那个被他
称为玻诺涅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