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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现在真是搞不懂哪个才是姐姐了。
真山一边这样思考一边观察着二人。文伽带着一丝忧郁,用确认的语气询问典子道。
“……这样,真的可以吗?”
文伽的话语令真山不禁惊讶起来。
确实,如果死后文的寄信人说不用寄了的话。那么也就代表工作结束.没有任何问题。真山也不想因为拉锯战而影响之后的工作安排,所以理所当然不会有什么抱怨。
但是。
问题就在文伽身上。
不仅无视日程安排,反而热衷于多管闲事,总让真山大为头痛的文伽。
对于即刻抽身这一决定。真山相当犹豫。
文伽没有理会真山,而是继续与典子交涉。
“寄信的机会,不止现在这一次。”
“不用了,已经够了。”
“不后悔吗?”
“嗯,当然。”
“我能送你一句话吗?”
“什么?”
文伽轻轻吐了口气,淡然回答。
“……你是个大傻瓜。”
典子像是吃了一惊。但她依然抱着文伽,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喃喃低语道。
“……嗯,大概吧。”
从典子口中终于传出了类似哭泣的声音。她半靠在文伽身上,但文伽却没有安慰或劝解,只是平静地望向远方,任由典子哭泣。
真山一言不发,注视着眼前的情景。它心中呢喃的,依然是那句口头禅。
——人类真是无法理解。
典子的啜泣仿佛没有尽头。
被她无声勾起的感伤,令真山独自困惑不已。
***
——翌日。
举行魔术演出的文化会馆礼堂中,到处都被观众挤得满满的。不间断的魔术表演在人们的惊叹中卷起多重奏般的漩涡。但是,观众席最前排的一个位置,却像是被这气氛遗忘了一般空在那里。充满了孤寂感的空座从舞台上看去相当醒目,但贵明却连一眼都不曾瞥过那里。
典子就坐在那空座上。
典子坐在贵明为她准备的位置上,如同孩子一般,面对舞台上演出的种种魔术双眼放光。
文伽和真山靠在礼堂侧面的墙壁处,说是看魔术,不如说他们是在凝视典子的侧脸。今天文伽依然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任性。与典子结伴来到这里,但这次。真山却没有口出怨言。虽说最重要的原因是没有工作安排,但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连真山都无法否定自己对典子的关心。
确实,没有因为恋人的去世迷失自己、生活一如既往的贵明乍看之下完全就如典子所期望的那样。而且,贵明送出的票也顺利交到了典子手中,工作是完成了,这不能不算是个圆满的结局。虽然话是这样说……
可依然无法释怀。
真山无法弄懂典子哭泣的意义。但听见了典子啜泣声的真山却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它想为她做些什么。
——难道说。
难道说,真山抱有的这种心情,或者说是感觉之类暖昧不清的东西,就是令文伽无视日程安排进行私自行动的原动力吗。
如果是,那么只要能够探清这股从胸中涌起的冲动究竟为何物,说不定就能更了解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如同一团迷雾般的人类,或许就能离自己更近一些。
就在真山脑中构思这种假设的时候,舞台上出现了那名新来女性助手的身影。从开场到刚才都是贵明一个人在表演,但接下来的魔术,似乎就是需要助手协助演出的压轴戏了。
从那时起,注视着舞台的典子眼中便掺杂进了些许寂寥感。虽然每次魔术成功时她都会和其他观众一起送上掌声,但或许是因为看到演出就算没有自己也一样照常进行,她感到了一抹寂寞,最初的天真笑容变得有些哀伤。
看到了这一幕的真山只觉得心中那阵纠结不清的感情迅速膨胀开来。这份感情应该和人类感觉到的一样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该如何释放这种感情呢?
思考着这些的真山脑中,忽然有如醍醐灌顶一般闪过一个念头。这与它和文伽下将棋时的二步一样,只是一个单纯而闪闪发光的念头。
——这样简单的结论自己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
典子非常痛苦,真山看得出来,但没有典子的演出却进行得异常顺利,这怎么行呢。
哪怕是像二步一样的犯规也好,现在根本无所谓。真山想。
既然看到典子痛苦自己心里会觉得难过的话——那么只要将元凶,也就是魔术演出这东西毁了就行。仅此而已。
既然有了答案那就好说了,反正自己也拥有将这答案化为现实的力量。真山决意已定,开始将意识集中在舞台上。
——方向完美,角度完美,力量微调整完毕,好!
随后,真山将设定至微弱到不可见的力量,对准女性助手脚下释放出去。
那一刹那,走位流畅的女性助手忽然伴随着“呀”的小声惨叫倒在了舞台上。
“——!”
面对这太过明显的失败,贵明微微皱起眉头。观众席骚动起来,人们忧心忡忡地望向舞台。
真山在心里大呼过瘾。
——好极了,成功了!
没有典子果然不行。是的,只要让贵明和工作人员,还有典子这样想就可以了。这样的话,贵明就会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珍惜典子,而典子脸上又会绽放纯真的笑容。一定是这样的。
“——真山!!”
文伽罕见地用充满了谴责的语气大喊真山的名字。真山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看向身边的文伽。
她应该已经看穿那是自己搞的鬼吧。文伽用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真山,压低了嗓音问道。
“……真山。你到底在干什么?”
虽然语气依然平淡,但声调明显和平时不同。这如同刀刃般锐利的话语令真山顿时无言以对,但最后,它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干什么……就像你所看到的!我要妨碍演出!!”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但这样下去的话,典子小姐就太——”
……可怜了。
下意识吐出的词语,令真山顿时豁然开朗。
啊啊,是啊。
就是这个。
这份纠结的感情的真正面目,就是对于典子的同情。自己居然会产生人类的感情啊。
真山是魔术道具,作用是辅助文伽顺利完成工作。所以它在人类感情方面并不敏感。或者说是被压抑着。抑制感情被作为这一行的行事准则。
但是,真山觉得。
一边从事着为人类传达思念的工作。一边捧除人类的感情——这种做法真的正确吗?
这种想法在真山心中不停纠缠,它终于克制不住喊了出来。
“可是,这样下去典子小姐不就太可怜了吗!文伽不也注意到了吗?典子小姐的表情多么寂寞!你想视而不见,这太过分了!你平时明明总会扎进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里,为什么只有这次却袖手旁观!!”
文伽像是有些意外,她稍稍挑了挑眉.但那也只是暂时的。文伽眯起眼睛,冷淡地回答。
“……我明白真山为什么会这样做了。但是,现在舞台上的那位女性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登台表演的。就算你是出于好心,也并不代表你的所做作为都会带来好的结果。让那位女性的努力因为典子小姐而付诸东流。这样真山就满意了吗?”
真山无言以对.而文伽则接着说道。
“并不是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不然就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连这都不懂就擅自行动.你真是太自以为是了。真山——难道你以为自己是神吗?”
“怎、怎么会……我只是,只是想更多了解人类……”
辩解的最后几个字没能说出口,消散在了空气中。
女助手在贵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观众顿时报以热烈的掌声。她与贵明交谈了几句之后,有点步履不稳地重新开始了表演。
文伽与真山之间持续着令人难耐的沉默。每当魔术成功时观众的热烈掌声和欢呼声,此刻就像错觉一般在四周刺耳地喧闹着。现在自己真想像昨天那个魔术一样消失算了。真山一边这样想,一边只觉得坐立难安。
文枷与真山没有选择让观众、工作人员甚至贵明看见自己的身影。现场有一个人能看到她们,那就是典子。她忽然站起身,向文枷所在的地方走来。
之前二人的争执像是被她听见了。典子走到他们身边站定,脸上向来的温柔笑容不见了。她开口道。
“文枷,不要再责备真山了。文伽应该也明白,真山已经在好好反省了啊。”
“……”
文枷沉默许久,最后终于将冰冷的目光从真山身上移了开去。典子见状微微一笑,对真山说道。
“谢谢你为我担心,真山和文伽。都是好孩子呢。”
随后,典子开始温柔地抚摸起真山来。她的手上满载温情。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魔术道具,而是一个人类。
心中的重担仿佛被手中的温情卸下,真山不由得鼓起勇气再次喊道。
“典子小姐,这样真的好吗!?这样你就满意了吗!?还是向贵明传达完那句话之后再去那个世界吧!我也会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你的!!”
否则。
否则,这样下去的话——
“……我就太可怜了,对吗?”
像是猜透了真山的心思一般,典子一语道破。见真山以沉默表示肯定,典子慢慢地播了摇头。随后.她仿佛在教导一个年幼的弟弟一般,温柔地坦言道。
“真山,我的幸福是我决定的——我很幸福,我所不放心的,是贵明能不能继续努力下去,但现在我已经不再担心了。所以,我能挺起胸膛告诉你。”
——我是幸福的。
典子伸出手点在真山身上,“所以呢”,她继续说道。
“拜托不要自作主张地把我当成‘可怜的女人’,真山,好吗?”
这时,耳边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抬眼望向舞台,那里正在上演的是昨天那个消失魔术。而掌声,是在那名女助手从棺材消失时响起的。
典子有些茫然地眺望着舞台。
“我曾因为没表演好那个魔术被贵明骂呢……”
喃喃自语的典子扭头看向文伽,随后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她伸出双臂,将文伽和真山抱在了怀中。
接着,她对她们细声耳语。
“文伽,真山,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帮了我那么多忙。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我感觉自己一下子有了弟弟和妹妹,真的很开心。”
典子轻吻了文伽的脸颊以及真山的文字盘。她松开双手,笑了笑之后转过身,顺着通向舞台的楼梯,向贵明所在的地方走去。
此刻的舞台和昨天一样,棺材和盖子都被搬走,只剩下贵明所指的、落在地上的黑布。典子站在黑布后面.对贵明送上了温柔的微笑。
贵明展开黑布,并将它提高至头部左右的位置——忽然,他的动作顿了顿。
他明明是看不见的。
短短的一瞬间,真山觉得贵明与典子的目光真实地交错在一起。但或许是出于不能中断演出的职业意识,贵明像是要挥散这不可思议的感觉一般继续向上提升着黑布。典子的身影被掩盖在了黑布的另一面。
随后,贵明猛地翻开黑布,从里面出现的是女助手面带笑容的身影。
并且——
……典子的身影,则如同中了真正的魔法一般,从舞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顿时,从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最为热烈和激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