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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建国回头看了看玉灵,再看看被紧紧顶住的房门。
“要出去吗,谁去和狼狗搏斗?”
钱莫争仍然拦在他身前。
“我!”
童建国轻轻摸了摸裤管,钱莫争已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的,只有他才知道童建国裤脚管里的秘密——那枝深藏不露的手枪。
也只有这把热兵器才是狼狗的克星吧。
“好吧,我同意。”
钱莫争帮他挪开了那些大橱,直到门后再也没有“防御工事”。
这时,唐小甜紧张地跳起来:“你……你要干什么?把狼狗放进来把我们都咬死吗?”
但杨谋一把拉住他的新娘,轻声道:“由他们去吧。”
童建国回头对大家说:“所有人都退到房间里去!”
众人都面面相觑,但旅行团里最年长者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大家纷纷退到卧室里,拥挤在狭小的空间内。只有孙子楚退进书房,把门关上,盯着小枝。四目相交之际,他骤然打了个冷战。
“你怕什么?”
二十岁的女郎撇了撇嘴唇,竟有几番洛丽塔的味道。孙子楚作为大学老师,平日里看惯了小罗丽们。但面对小枝诱人的眼神,也免不了心惊胆战起来。
此刻,客厅只剩下钱莫争和童建国,其他人就不会发现童建国裤脚管里的秘密了。
童建国将手枪掏出来,打开保险走到房门后,冷静地说:“等我一出去,你就马上将门锁起来。不管外面发生任何事,只要没有我的喊话,就不要打开房门!”
“我明白了。”钱莫争还未从成立之死的阴影中走出来,但他的身体没问题了,他拍了拍童建国的肩膀,“祝你好运!”
“你也是——”
童建国一手抓着手枪,一手抓紧着门把,嘴巴里还叼着一支手电。停顿了几秒钟,他迅速打开房门,如闪电般冲了出去。钱其争立刻将门重新关紧,靠在门后深吸了一口气。
门外,楼道灯昏黄地照射着。
没有黑暗中的喘息,也没有山洞中的狼眼,更没有骇人的狂吠。
出奇地安静。
童建国端着黑洞洞的手枪,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倾听每一点动静,甚至连每一丝气味都不放过。
没有,没有一丝狼狗的踪迹。
他又狐疑地张望了一圈,小心翼翼地走到楼道口,一步步迈下楼梯。夜雾已渐渐弥漫上来,直到居民楼外的小巷。
月光正高悬在头顶。
银色的光线洒到枪口,四处飞溅着死亡的气味,虽然见不到一个影子。
某个可怕的预感涌上心头——今夜,恐怕又要有人死去了?
童建国微微阖上眼皮,黑暗深处掠过一丝亮光。
我们不知道他是否已察觉?
他将手枪收回到裤管中。转身向二楼走去。不管狼狗隐藏在何处,他的心都已疲惫到了极点。
回到大本营,童建国告诉大家警报解除,狼狗已经离开了。一开始还没人敢信,直到孙子楚等人小心地走出去,才确信危险已不在身边。
但谁都不知道那家伙还会不会再来,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得赶快回到楼上各自的房间内。
童建国依然守在一楼警戒。其余人纷纷逃回楼上,黄宛然带着秋秋上了四楼,钱莫争却没脸再和这母女俩在一起,独自上了五楼的房间。三楼的房间,林君如、伊莲娜和厉书各自独住一间。孙子楚“押解”着小枝到了五楼,换由玉灵看守着她。至于二楼的房间,仍然留给杨谋和唐小甜小夫妻。
大家彼此关照晚上不要开门,特别要把房门顶死,以免半夜狼狗突袭撞门。尤其是玉灵格外紧张,她知道狼狗的目标便是小枝,天知道这女孩半夜里会干什么。如此重大的责任在肩,恐怕一整晚都不敢合眼了。
当所有人都回到各自房间后,童建国才踏上楼梯。幽深的楼道里传来自己的脚步声,久久缠绕在耳根,像某双温柔而冰凉的纤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二十多年了,这双手还没有走……在他偶尔失魂落魄时,轻轻拍醒他的噩梦。
第八章 山魈末日
一
噩梦即将结束。
因为噩梦即将开始。
叶萧的肩膀剧烈地撞到石壁上,裂缝随之而继续开裂,古老的墙壁土崩瓦解,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便是满天的石屑与泥灰,还好他提前闭上了眼睛。
只是顶顶被呛得喘不过气,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等到她重新睁开眼睛,透过渐渐散去的灰雾,就见到了黑夜中的榕树,还有一帘幽幽的月光。
原来,灵魂就是这样逃出地狱的。
叶萧已栽倒在外面的地上了,浑身都被石屑覆盖着。顶顶急忙跑出来,来不及呼吸月亮下的空气,先将他搀扶起来再说。
幸好只是撞在肩膀上,警官的身板也不像常人般脆弱,叶萧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骨头火辣辣地疼。月光下他已成为“灰人”,衣服和脸上全都是灰,顶顶也忍不住笑起来,用手帕帮他擦着脸。
“我们逃出来了吗?”
叶萧用力晃了晃脑袋,直到看见头顶的月亮,才明白已逃出生天。他满足地大口呼吸着,四周飘荡着植物的香气,如置身于没有灯光的舞台。
他和顶顶,是仅有的舞者。
撞碎的是一堵石头回廊,表面似乎有些浮雕,但早已风化瓦解了。后面是茂密的树丛黑影,巨大的罗刹寺金字塔,隐藏在阴影后难以分辨,仿佛漆黑海洋里的冰山。脚下积满落叶和荒草,另一边也是高大的树丛,两头延伸着一些残破的建筑。
“显然我们还在罗刹之国。”
顶顶打起手电向前走去,黑夜的丛林极度危险。不知潜伏什么野兽妖魔,叶萧赶紧走到她身边,揉着自己疼痛的肩膀。
这里并非死寂的世界,草丛中此起彼伏着虫鸣。有时脚边露出一尊佛像,对他们发出神秘的微笑。若不是在这死亡的城市里,还真有些意境。
叶萧为了节约电池,便只依靠顶顶的一支手电照明。月光常被大树遮挡,只能看到身边几米远。两个人只能尽量靠近。脚底踩着成年累月的落叶,或腐烂成泥土的尸骨?
忽然,前头幽幽亮起几点光亮,浅绿色的光点飘浮在空气中,像黑夜的精灵在眨眼睛。
“又是鬼火?”
顶顶脱口而出了一句,并不忌讳这古老的地方。叶萧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直到那些“鬼火”飘到自己身上。
非常微小的光点,如同尘埃飞扬起来,他下意识地顺手抓了一把,感觉竟把“鬼火”抓在了手中。它像一颗迷你的心脏,呼吸着暗夜的空气搏动,让叶萧的手也随之战栗。
身边的光点越来越多,像无数幽灵的眼睛,顶顶张大着嘴巴:“究竟……是什么?”
叶萧摊开手心,只见黑暗的手掌上,匍匐着一只萤火虫。
这小家伙只有米拉般大,翅膀后发出微弱的荧光,正好照亮了掌纹中的爱情线。
它轻巧地爬过爱情线,幸福的密码却难以破译。
其实那些“鬼火”全都是萤火虫,这夏夜里常见的可爱虫子,如飞蛾扑火一般,围绕到叶萧和顶顶身边。
低头再行手掌时,萤火虫已无影无踪。
在古老的遗址与佛像之间,月亮与夜风时隐时现。顶顶渐渐感受到一丝暖意,从血管里充盈着身体。自踏入南明城来,她日日夜夜都那样紧张,此刻却突然放松下来,脱离了所有恐惧不安。她任由萤火虫飞来飞去,从睫毛前一掠而过,光点带起微凉的风,要融化在夜色中。
这个夜晚变得如此浪漫,冷得像块石头的叶萧也微笑了。他向黑暗深处大步走去,萤火虫已为他点亮了路灯。
虫子跟随他们走了几分钟,两边出现了围墙和长廊,光点便消散在草地中了。
“再见!萤火虫。”
叶萧念出了一部宫崎骏作品的名字。
月光再度明亮,眼前是一尊高大的塔门。
顶顶用手电仔细照了照,这尊塔门与进入整个遗址的大门很像,但周围全是复杂的建筑,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蜿蜓通向门内的黑暗。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肩并着肩走入塔门。
阴凉的空气瞬间吞噬了他们,几秒钟后他们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四周有许多珍稀的植物,还有部分建筑残骸。月光变得格外明亮,眼球也适应了黑夜的环境,手电几乎用不着了。这里像个花园,许多植物有数百年未经修剪了,都长得异常高大杂乱。地上有人工开凿的小径,在花坛和雕像间穿梭。还有几个倒塌了的凉亭,旁边残存着破碎的佛像,几朵鲜艳的花在石头间绽放。
“这就是‘兰那精舍’?传说中罗刹鬼国的皇家花园?”
顶顶猜测着向前走去,发现一棵高大而奇异的树木,垂着许多绿色的肉质树叶,每一片都有几十厘米,有好几处都突起了花蕊,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昙花!”
叶萧走到她身边,摸着那片厚实的叶子。他家过去养过不少昙花,每年夏天都会绽开几次,那一夜间短暂而殉烂的美丽,曾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昙花一现’的昙花?”
这个华丽而悲凉的成语,让顶顶感到一阵心悸。
“没错,只是这昙花实在太大了,我家养了十几年的县花,也没有它的一个角落大!没有几百甚至上千年的时间,是绝对长不到这种规模的。”
“看来这昙花都成精了啊。”
顶顶也摸了摸那粗大的枝干,刹那间有种东西渗入指间,如电流传遍全身每一点细胞。
眼前的月光变得昏暗,高大的昙花缩小了数十倍,天空被古铜色的黄昏覆盖,后面透出描金的王宫尖顶,在整齐的树冠间金碧辉煌……顶顶的眼前又出现了幻觉。
手指竟然难以挣脱,似乎又有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回头一看却不再是叶萧,而是张年轻而美丽的面孔。
这张脸飘浮不定忽隐忽现,时而钻入昙花的叶子里,时而又缠绕在顶顶身前。她穿着一件紫色筒裙,像泰国古装电影里的女子们一样裸露肩膀,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岁,直盯着顶顶的双眼,然后念出一句古梵文——
咒语般的动人女声,如天外的磁石吸住了她的心。随即某个东西钻入了脑子,她眼前一片昏黑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
叶萧被她吓了一跳,只见她抚摸着昙花的枝干,塑像般凝固了十几秒,接着又着魔似的突然倒地。
顶顶自动睁开眼睛,眨了眨说:“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吗?算了,也许你是太累了。”
顶项这才发觉自己倒在叶萧怀里,赶紧挣脱着爬起来,低头羞涩地说:“我们走吧。”
向皇家花国更深处行去,她的精神也迅速恢复。突然,一片乌云掠过,月光被全部遮盖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再度降临,阴冷的风从残垣断壁间吹来。她回头用手电照了照,只行见叶萧紧张的脸。
于是,她高声喝道:“我问月亮在哪儿?”
在寂静的古宅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