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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基有条不紊地画出死去和退休医生的姓名,人们凑近脑袋一看究竟。安德烈亚·阿里医生、吉姆·巴吉奥医生、菲利普·拜纳医生、托马斯·柯里医生……有些地方,他一连划掉八九个名字,然后跳过几个。看到他一连划掉好几个连排的名字,一个不满二十岁,瘦得像竹竿一样的小胡子少年低呼:“哇,这才叫爷们!”
翻到最后一页时,他已一言不发地划掉了八十七个名字。米基合上名单,把它推到桌子中央。“基督战士”的成员一下子议论开了。米基一掌拍向后脖子,手掌拿到眼前一看,一掌打死了三只带血的蚊子。
“我来看看。”哈罗德说,他怀疑地微笑着,把名单拉到面前,翻开第一页。“这儿。这个人怎么回事?你说乔恩·库奇阿是你干掉的,但他死于心脏病发作。”
“死于过量尼古丁。”米基纠正道,“我把尼古丁洒在他磨碎的咖啡豆里,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一番就进了棺材。”
哈罗德点头表示赞许,但依旧继续审查名单。“杰弗里·贾哈拉。他死于一次徒步旅行中的意外事故。”
“他是在徒步旅行时死去的。”米基说,“但不是因为意外事故。”基督战士们欢呼起来。
麦吉尔神父举起手,说:“菲宁先生,我不能说自己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你杀死这些医生却让它们看上去像是意外事故的原因是什么?这样做能起到什么威慑作用吗?”
米基把双手放在桌子上,盯着自己的一双脏手。“谁说杀人只是为了威慑?”
“很明显,像这样的杀人肯定需要一个更好的理由。”麦吉尔说,“米基,别误会,你通过这种‘公众行为’来抗议为我们的运动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杀死这些医生,却不向大众发出克隆是一项邪恶事业的信息,更好的理由是什么呢?”
米基的视线离开双手,他没有看神父,而是看着哈罗德说:“有时候更好的理由就是让他们死。这些人冒犯了上帝,现在他们都死了,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战士们望着麦吉尔等待他的反应,这时哈罗德又找到了一个感兴趣的名字。“看这儿。戴维斯·穆尔。”他说,“穆尔放弃了行医,但他仍在为克隆支持者巡回演说。我不到一个月以前还在电视新闻上看见他。”
“是你在他名字上画的线。”米基说,“我只是说他的退休归功于我,算是胜利了一半吧。”
“说得对。”哈罗德说,“但他退休是在你枪击他数年之后。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把功劳归在你名下呢?说真的,他不做医生可能出于很多其他的原因啊。”
米基下巴向前一伸,笑了。麦吉尔神父看见他笑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效果出得比较慢。”他承认,“这么说吧,我不仅仅开枪打伤了穆尔医生的肩膀。”听的人没有反应,于是米基继续讲下去。“有些事是计划好的,有些事却不是,一个人做的‘每件事’都有计划之外的后果。”
哈罗德身子向后仰得太多,不得不把脚勾在一个桌腿上,以防自己翻下去,他问:“米基,你要说些什么啊?”
米基头也没抬地说道:“老实说,我觉得神父不会愿意听到我所讲的事。”
战士们嘟囔起来。因为麦吉尔在场,他们听不到一个好故事了。他们本打算至少从大名鼎鼎的米基这里听到一个好故事再离开。神父在他自己的圈子里正变得不受欢迎,为了挽回面子,他说:“米基,都是自己人,我向你保证,你说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一惊一乍的。没有谁比‘基督战士’更支持你的工作。虽然我们依然存在某种——某种虚饰——但这是为了得到华盛顿当权者和皮奥里亚美国伊利诺斯州中部城市。的芸芸众生的认可。不管你采取什么手段完成你的事业,取得那么多成就,毫无疑问都是合理的。你已经获得了这么多敬重,我认为你还将获得更多。”战士们低声附和,小胡子少年拍拍米基的背,让米基深感厌恶。哈罗德听见神父向更激进、更先进的思想靠拢,不禁满心欢喜。
“大概二十年前,我在六十五码外向戴维斯·穆尔开了一枪。”米基说,“差了两英寸,他捡回一条命。大约一年之后,我开车回来经过芝加哥,决定再整他一次。那时是冬天,很冷很冷,我来不及做好所有必要准备进行准确的——呃,‘清除’——所以我准备弄点别的。那晚这个不同的手段没能成功实施,但打那以后这个方法屡试不爽。
“穆尔的女儿在一家服装店工作。我在打烊前两小时走进这家服装店,躲进试衣间。我在里面拿出一张纸给她写张条。”米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又脏又烂、折成四折的纸。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仿佛他手里的纸是一张脆弱的古代手稿。“事实上,就是这张。”神父扶正眼镜仔细打量这张纸。米基用红色和黑色墨水绘制了一个虽然拙劣但构造完全正确的心脏,一条盘绕着的蛇、一双手(一只手指天)、“上帝之手”的首字母缩写HoG。六个医生的名字用黑笔书写,再用红笔划掉。最后一个名字是“戴维斯·穆尔医生”。最后是用印刷体书写的一段《圣经》,在场的每个人都能背诵这一段:
“看!这个人已变得和我们一样,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因此,一定不能让他伸出手去摘生命树的果实,吃下去得以永远活着。”
所有的字都是黑色,除了这几个字 “一定不能让他……活着”是用红笔写的。
米基说:“我计划在服装店快关门时把这个交给穆尔的女儿安娜……”
“安娜·凯特。”哈罗德更正道。米基瞪了他一眼。“她名叫安娜·凯瑟琳。他们昵称她为安娜·凯特。”
趁着哈罗德说完停顿的间隙,麦吉尔神父喝了一大口根汁饮料用植物根茎调味,不含酒精的饮料。,而米基则不悦地瞪着哈罗德·德弗罗。哈罗德毫无歉意地回瞪了他一眼,米基接着往下说:“当我正写着这张条的时候,安娜——安娜·凯瑟琳——和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十六七岁吧,溜进我隔壁的试衣间。我没看见那个男孩长什么样,他们也肯定想不到我在那儿。我听见他们窃笑不已,又相互‘嘘’了一声让彼此安静。我看到他们的衣服滑落在地上,就落在我旁边。我抬起脚以免他们看见我。我安静地坐着,此时那个男孩进入穆尔女儿的身体,他们的身体剧烈地碰撞着,他们时不时大声地拍击墙壁,我可以听见那个男孩在打她——抽她、掐她——她每次都以一种含混但欣喜若狂的低叫回应他。他们还这么小,却这般自虐。我费了好大劲才没恶心得吐出来。
“他们完事后穿上衣服,男孩先离开了试衣间。我记得她在一片静寂中说再见,但男孩没有回答。一两分钟后她回到售卖楼层,我猜此时男孩已经离开很久了。我觉得他俩的幽会是见不得人的。
“我又等了半小时才戴上手套。我不想店里有太多顾客,这时店里好像安静下来了。我很快知道了为什么。这一晚有暴风雪,安娜·凯瑟琳让别人都先回去,自己留下来关门。店里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你能猜到,我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把她吓了一大跳。从她脸上我看出一个个念头从她脑海里划过。她最开始担心的是我听见她的偷情了。我向她走去,靠得很近,她后退了一步,但店堂中央的柜台把她拦住了。我的嘴离她头顶只有几英寸。我拿出这张纸条,对她说:你爸爸也许在法律面前是无罪的,但他必须给“上帝之手”一个说法。我把纸条放在柜台上,然后快速朝门口走去。整个会面只有几秒钟,即使我和另一个人站在她面前让她指认,她也决不会认出我。
“但我没料到门被锁了。
“我还没找到门锁,她就从后面狠狠踢了我一脚,踢在我膝盖后方,我倒在地上。她尖叫道:‘是你开枪打伤我爸的,是吧?你这个浑蛋!’我转过身,给了她一巴掌。她向后倒在地上,我继续开门,但她却说:‘我知道你长什么样了,浑蛋。’她又去打电话。她还没按下三个键,手中的电话便被我夺了过来。我抓住她的手臂,用手圈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倒在放收银机的台子中间。她倒在上面时我感到她的手臂断了,她害怕极了,叫不出来,只一个劲儿哭。我在她旁边跪下,以免街上的人看见。但那时雪开始下得很急,没什么人在外面了。我可能在那儿蹲了几分钟,我的力气很大,她毫无反击之力。她看着我的时间已足够久,如果FBI把拜伦·博纳维塔的照片拿给她看,她肯定能一眼认出他不是我。我将会失去自己的最佳掩护。‘上帝之手’的整个行动将陷入危险的境地。我看着她的眼睛,这次我从她眼里看到的愤怒多于害怕。这时,神父,我和她得来了计划之外的结果,以及更大的好处。我做了一个选择——不是选择,真的,而是一个必然的决定——我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她停止呼吸,我又继续掐了几分钟。
“她没有意识后,我把她的外衣撕掉。我知道她才和那个男孩亲热过,可以让她看起来像被强奸。幸运的是那个男孩为我做了大部分工作。她的胸部被男孩的手揉得太厉害,留下了瘀青,她的屁股被男孩打过、戳过、拧过,也留下了伤痕。我再次检查确定她确实死了,然后从柜台取回纸条,走出去来到街上,暴风雪遮住了我的脚印。”
三个小孩在刚才米基挖过土的房屋角落上跑来跑去,一个小孩在追另两个小孩,手里拿着一把彩色水枪到处喷射。水枪的形状一点也不像枪,但能射出二三十码远。野餐桌周围一片寂静,静得能听见水从水枪头的小孔喷出的声音。
“一个孩子。”神父终于开口,“我的上帝,一个孩子。”
“计划外的结果。为了更大的好处。”米基说,“据说穆尔医生因女儿的死而悲痛万分,他的妻子最终服安眠药而死。另一个人因穆尔在俄克拉荷马州或是内布拉斯加州卷入的某个疯狂的事而死。他的生活全乱套了。他终于受够了,辞了职。
“这是你工作的一部分,但神父,你过去拒绝去看。这就是发生在第一线的故事。那晚在服装店里,手掐在穆尔女儿脖子上的时候,我本可以退缩的。如果我退缩了,我的整个任务,二十年来所干的任务,都将被扼杀在摇篮里。克隆人士、试验者、用现代科技毁掉造物主弗兰肯斯坦和门格尔医生指约瑟夫·门格尔,纳粹医生,人称“死亡天使”,曾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用一千五百对双胞胎作试验。将没有任何压力。没有害怕,没有投降,你也不会坐在这里准备你的讲稿,等待在有线新闻网上宣布胜利的一天的到来。
“这些年来,还有其他所谓的无辜者葬身在我的手中。这些人阻碍了我,美军称之为‘意外伤亡’。但上帝再也没有让我做出像在芝加哥那一晚的决定。我相信那天上帝是在考验我,用他考验亚伯拉罕的方式来考验我。只是上帝再也没有让我停手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孩死之后将会发生什么。对于全知的主来说,没有计划外的结果,只有更大的好处。
“你看上去被我所描述的安娜·凯瑟琳·穆尔之死给吓到了,你应该被吓到,这是一件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