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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让仁宝哲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宗然忽然蹲了下去,将右手掌心按在多吉仁宝哲鲜血所绘的法印之上。
与此同时,宗然的周身蓦地燃起极美极绚烂的紫色火焰。
“第、第一寂灭!法王……”才让仁宝哲的声音颤抖。
第一寂灭,是历代昆印不灭法王的终极招术,也是禁术,以自身骨血化为火焰,烧尽敌人的身体以及魂魄。
第一寂灭使用的条件,是必须和敌人的身体有接触,而血也是人体的一部分,因此宗然得以施展。
此招一旦施展,不烧尽敌人绝不罢休,施展之後,施术者与敌人往往同归於尽,是为禁术。
“放心,我不是求死,我只是想把他的血阵蒸发。”宗然忍耐着焚身之痛道,“他既出此招,那麽就拼拼看,究竟是他的血多,还是我的血多。”
紫色火焰沿着地上的血法印迅速蔓延,将血流蒸发。
血法印由於受到紫火焚烧,迅速缩小的同时,白狼的攻势力量也开始减弱。
槿芭重新抖擞精神,怒吼一声,咬断了一头白狼的咽喉。
多吉仁宝哲见血阵越来越小,白狼战力随之越来越弱,心内焦急,藏刀挥下,斩断了自己的左臂。
鲜血顿时如喷泉般狂涌,血阵顶着紫火,竟又扩大了一些。
宗然不甘落後,奋力催动紫火。
多吉仁宝哲的鲜血狂喷了一小会儿之後,慢慢减缓,再度被宗然的紫火占了上风。
多吉仁宝哲此刻已失血过多,脸色白的跟死人一样,然而他咬了咬牙,又连皮带骨,斩断了自己的右腿,随即跌坐在地板之上。
这一次血流的明显不如上一次多,从断肢处涌出,缓缓的在地面上流淌,多吉仁宝哲感到思维渐渐迟钝、趋向於空白。
血已经快要流尽了吧……说到底,自己这个弟子,终究还是斗不过师尊法王。
贡布……对不起。
多吉仁宝哲坐在一片血泊之中,垂下头颅,呼吸停顿。
与此同时,自他宽大的袍袖之中,升起一点绿光,慢慢盘旋而起,继而消散。
那是被他一直拘住不放的,贡布的灵魂。如今,终於得以进入轮回。
大殿之上,残余的白狼群全部消失不见。
“阿力!”才让仁宝哲大叫,催动黑豹,命其将多吉仁宝哲的尸体迅速叼离血阵。
黑豹得令,叼起多吉仁宝哲的尸体和残肢,很快跃到大殿之外。
第一寂灭以自身骨血化作紫火,一旦施展,不烧尽敌人绝不罢休。
宗然仅仅是用第一寂灭烧毁血阵的话,那麽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如果就势再加上多吉仁宝哲的身体,那麽宗然绝无可能存活於这世间。
为了保住宗然的性命,才让仁宝哲方命令黑豹,将多吉仁宝哲的尸体叼离。
在地板上沿血阵蔓延的紫火,在焚尽最後一滴血时,终於徐徐熄灭。
宗然只觉得视线变的一片模糊,浑身热的难受。在紫火熄灭的瞬间,他便失去意识,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之上。
(1鲜币)骨风铃(六)
六
哲伦寺,才让仁宝哲的起居室内,安齐眉跪坐在卡垫的旁边,看着卡垫上昏迷不醒的宗然,小声啜泣。
央金在安齐眉身後,无声的拥住她,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大师,宗然师父到底什麽时候才能醒啊?”安齐眉泪眼朦胧望向才让仁宝哲。
才让仁宝哲叹息道:“……不知道。法王耗费骨血过多,已在濒死边缘,能不能够再度醒来,还要看他的生存意志。小姑娘,我看你现在也无处可去,这些时就住在寺里,怎麽样?”
央金连忙在一旁比手势,表示自己有地方可以安置她。
安齐眉明白央金的意思,摇头道:“央金姐,不用了,我就留在这里。”
才让仁宝哲知道安齐眉身上有不能为人知的秘密,於是附和道:“是啊,小姑娘留在这里,也好照顾法王。”
央金的眸光黯淡了瞬间,随即又挂上不变的温柔微笑。
是啊,她怎麽一时竟忘了,安齐眉是宗然的小妻子,留在他身边照顾,也是理所应当。
宗然和安齐眉之间,并没有她可以介入的地方。
央金慢慢松开安齐眉,站起身,朝起居室门外走去。
她的笑容如此温柔,走的又如此安静,再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宗然身上,以致於没人发现她内心起伏的波澜。
……
央金来到哲伦寺大殿,为长明的酥油灯添过灯油之後,跪在泥金的佛像前,低头祈祷。
她虽不会说话,但她从来相信只要诚心诚意,内心的祈祷一定能传达至佛前,被佛聆听──
我是央金,在此向神佛许愿。
从今夜第一颗星星升起在天空的时候,我会断绝一切饮食,不眠不休为宗然的平安默诵六字真言,绕寺磕等身长头。
宗然何时醒来,何时停止。
********************
磕等身长头,实在是件艰苦卓绝的事情。
发愿等身磕长头的信徒们,必须口中六字真言不断,双手合十,高举过头行一步,双手合十移至胸前再行一步,迈第三步时,双手自胸前移开,掌心向下撑地之後,膝盖着地,然後再全身俯地,用手臂力量和膝盖的力量支撑身体,以近乎趴的姿势,额头轻触地面。
然後再站起来,如此往复。
有虔诚信徒,甚至用一年的时间从住地出发磕长头,直至抵达圣地。
而如果在这期间,断绝饮食并不眠不休,因果律内的普通人就算身体再好,也绝对捱不过五天。
央金为宗然在佛前许的愿,是以她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传说在佛前许愿,所许下的东西越是贵重,那麽愿望就越能够实现。
……
浊黄色的河水翻滚着,滔滔奔流不息。
宗然坐在河岸旁,抬头看了看苍灰色的天空。这里的天空,既无日月也无星辰,只是一片晦暗。
这是什麽地方?
宗然只觉得内心一片茫然,头痛欲裂。
宗然不知道自己在岸边坐了多久,只见宽阔的河面上,一叶小舟慢慢朝他驶来。
小舟近了,宗然看到上面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中年男人。
“你是谁?”黑衣男人站在小舟上问他,面目温和慈爱,令人望之可亲。
宗然努力的想了很久,最终摇头道:“……我、我忘记了。”
黑衣男人笑了,笑声爽朗:“既然来到这里忘记自身,便是要进入轮回……不要徘徊在这生与死的交接处了,上船吧,我载你去极乐净土往生。”
宗然点了点头,站起身,心想这地方太过沈闷压抑,随黑衣男人去了也好。
“唵嘛呢呗咪吽。”
就在宗然即将迈步上小舟的时候,他耳畔忽然传来一句清晰的六字真言。
念那六字真言的是一个女声,音调温柔中带着哀切。
宗然停下脚步,四顾张望,却看不到人影。
就在这时,一条洁白的手臂,忽然自浊黄色的河水中伸出,在河中心朝宗然一直左右摇摆──
“不要过河,回头。”
那女声又响起在宗然耳畔。
宗然依言回过头看了看,只见身後道路被雾所遮,一片迷茫,也不知有多远、通往哪里。而对面河上黑衣男人和那叶小舟,却如此清晰。
比起迷雾所遮的未知道路,还是黑衣男人和他的渡船比较可靠吧,宗然模模糊糊的想,再度想要踏上小舟。
“回头!”
女声蓦的大了许多,河中心的手臂化作两条,朝宗然不停摇摆。
“要过河的话就快些。”黑衣男人看看河中心的手臂,“现世有人向神佛以命许愿,想要挽留你。”
宗然按住自己的额角。
自从他听到那个女声开始,觉得头疼得越来越厉害,整个身体更是有如被烈火焚烧。
“快些上船吧,上了船,你的一切痛苦都会消失。”黑衣男人手中持桨,朝宗然微笑。
宗然点头,脚步已朝小舟迈过去,却听见半空中降下惊雷霹雳般的一声巨响──
“回头!!!!!”
随着这声响,河中心的手臂蓦然增多,两条化四条,四条化八条……直至千万条,布满了整个河面。
每一条手臂,都以同一个姿势,朝宗然左右摇摆。
宗然忘了上船,被这骇人的景像愣在原地。
“看来,你现在还过不了河。”黑衣男人在宗然对面轻笑,“那人所发之愿,竟强大到为你阻断冥河……这景像,我於此摆渡数千年,也没看见过几次。希望你回去之後,能够好好珍惜对待那人。”
说完,黑衣男人连人带舟,慢慢消失在宗然面前。
“喂,等等!”宗然大惊,伸手想要抓住他,却抓了个空。
黑衣人不见,整条河面只余千万条洁白手臂,尤自朝宗然不停摇摆,阻止他过河。
宗然无奈,只有忍着越来越严重的头痛、越来越清晰的灼热感,独自踏上身後那迷雾弥漫的未知道路。
……
“醒了,宗然师父醒了!”
宗然抬起沈重的眼皮,听到安齐眉又惊又喜的声音。
“是啊,太好了!”这次是才让仁宝哲哽咽的声音。
紧接着,宗然又听到才让仁宝哲吩咐身边的小沙弥:“法王醒了,快去让央金姑娘停止磕等身长头!她不饮不食,不眠不休,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再不停下她会没命!”
小沙弥迟疑道:“但是……央金姑娘说过,如果法王不出现在她面前,她不会停止。”
“……扶我去见她。”宗然从卡垫上慢慢坐起来,声音带着浓重嘶哑,目光神情凝重坚定。
他虽身体仍旧疼痛虚弱,意识却无比清晰。
听完才让仁宝哲他们的话,他已经非常清楚,以命向神佛许愿,从冥河畔将他唤回来的人,是央金。
现在他回来了,他不能再让央金为他沦落到死亡之境。
才让仁宝哲想着宗然体虚,踌躇片刻之後,见宗然神情坚决,於是道:“好,我们扶法王去见她。”
********************
“唵嘛呢呗咪吽。”
“宗然回来。”
“唵嘛呢呗咪吽。”
“宗然回来。”
磕等身长头的五天,央金的祈祷从未断绝。
……
昨夜开始下雪,直至今天也没有停。
从半空中纷纷坠落的冰凉雪片,缀在央金的头发和睫毛间,缀在央金朴素的藏袍上。
央金双目赤红,两颊深深凹陷,身形早已抖的不像样,手脚都麻木到没有任何感觉,却仍然坚持最标准的姿势,三步一叩首。
是的,只要坚持下去,宗然一定能够回来。
央金在心里默祷着,不知是第几次将失去感觉的双手按在地面上,额头轻叩雪地。
“央金……够了,我回来了。”宗然被才让仁宝哲搀扶着,来到央金对面,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因为你的祈祷,我回来了。”
央金抬起头,看到对面属於宗然的长靴,又惊又喜。
她慢慢爬起来,跪坐在雪地上,在纷扬的落雪中,安安静静仰头朝宗然微笑。
她的祈祷,果然是有用的。
宗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