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妳说什么!”
增冈叫了出来。
“妳是说弘弥先生为了反抗耀弘先生,企图让妳腹中不知谁的孩子的孩子作为柴田家的继承人吗!多么愚蠢,多么愚昧,我——”
弘弥的想法似乎超出了增冈的理解范围。
“我那时不知道弘弥的话具有多重大的意义,我只是无论如何都想把孩子生下来,所以我需要依靠。当时的我只想着这件事而已。所以当结婚不受认可——这也是理所当然吧——他要我一起私奔时,我也跟着他去了。被抓到后,我就立刻放弃了。之后,我靠着弘弥先生偷偷给我的那笔钱生下了加菜子。我觉得这样就够了。但是——你们并不放过我。”
“为什么?”
木场还是老样子,面对着墙壁说。
“为什么那时妳不说真正的话!妳一开始固执地拒绝援助,却不肯说出加菜子并不是弘弥的孩子。如果妳那时说了真话,就不会有人坚持要援助妳了。”
阳子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地说:
“就算是谎言,我也希望加菜子能有个父亲。”
“少推托了!”
木场生气了。怒火沉静地,却又很旺盛地燃烧着。
“妳根本就没跟加菜子说过父亲的事。妳果然还是想要经济援助、想要那笔钱吧!老实说啊!”
阳子没看木场,什么借口也没找,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或许——是吧。您说的没错,母亲生病的负担对我来说太沉重了。说实话,有柴田家的援助,真的帮助很大。所以我——”
“啊啊。”
木场似乎想起什么,愤怒在建筑物的振动中被打散了。
“妳也再三对我强调过,自己是说谎者嘛——”
木场再度回归沉默。
“美马坂。把阳子小姐——妳女儿追到这种地步的人就是你自己,你真的没什么话想说吗?”
京极堂瞪着美马坂。我不懂他的真正意思。似乎还没轮到说明的顺序。
美马坂笑了。
“中禅寺,你的兴趣也真低级,在这种场合到处挖人隐私又能怎样?穷极无聊。”
下一瞬间,美马坂又回到严肃的表情。
“那如果我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拋下患了不治之症的绢子让阳子照顾’,你就满意了吗?增冈,中禅寺说责任在于我,那么你要责备就责备我吧,如果你要我们还钱,那我就还吧?”
他不是真心的。美马坂说这些根本不带半点真情。
增冈也听得出来,和木场一样故意不朝向他,反唇相讥。
“我不相信你有能力偿还。难道你要卖掉这间研究所?做不到的事就别夸口吧。只不过——”
增冈接着看着阳子。
“——只不过难道妳就不能处理得更完满一点吗?要说真话还是说谎话都行,不管采取哪种方式——都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不是吗!”
阳子的视线缓缓地由地板移到木场身上。
“木场先生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她说要是当初我肯撒一些谎,让事情完满结束就好了。”
木场没有动静。
他正感受到阳子投注在他背上的视线。
“但是,我再也不想撒新的谎了。我们的生活原本就建立于谎言之上,在谎言上堆积谎言——只会让我觉得更痛苦而已。但是——虽然我什么也没对加菜子说,但我想那孩子知道我是她的母亲。那孩子只是什么都没说而已。”
木场宽广的背变成了银幕,阳子在其上投影出自己的回忆。
“总之,我什么也不想对加菜子说。所以增冈先生说想跟加菜子直接谈时我无法答应。但是我也害怕——如果真的对增冈先生说加菜子其实不是弘弥先生的孩子的话,他会要我偿还过去支付的援助费。对现在的我而言,真的没有能力偿还。所以只好采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来回答。我在经济与政治方面很无知,没想到柴田耀弘这位先生是如此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我想,只要继续拒绝的话,总有一天增冈先生会放弃的。”
“柴田对社会的影响力,我跟妳说过上百上千次了!就算妳不说谎,解决方法也有很多种。如果妳向我坦承加菜子不是柴田的血脉的话,要我帮多少忙我都肯啊!不过只是小事罢了!”
增冈似乎非常不甘心。
“妳为什么不肯剖心交腹与我商量!我真的就那么不值得信赖吗?妳——妳明明连雨宫那个落魄的家伙都愿意相信!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凶神恶煞吗?真丢脸。”
这是真心话。增冈本来就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家伙或冷血动物,只不过有点笨拙而已。他正为自己无法传达真心想法而感到懊悔。
木场背对着增冈说:
“增冈,言语这种东西分成两种,打得动人心的跟打不动人心的。不管你心中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你的话很难打进人心里。”
增冈头也不回,无视于他的发言。
京极堂继续说。看得到事件全貌的人只有他,没有其它人能主持这个局面。
“总之,为了让加菜子避开连夜来访的增冈先生,妳不得不半强制地让加菜子外出。虽说加菜子已到了上中学的年纪,家里为了什么而争吵我想她多半看得出来。还好加菜子自以前就喜欢在夜里散步,所以也不怎么觉得痛苦。”
阳子怀念地抬头看着虚空。
“那孩子真的是个好孩子。我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能如此无忧无虑地成长呢?但是,我也知道那只是在我面前拼命装出的假相。那孩子很辛酸,很痛苦,心情很扭曲。我什么也不懂,但雨宫就很了解加菜子的事情。听说在我开始当女演员时,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散步,在我辞去工作后也仍没有停止。但是,反正她也没学坏——所以我就默认了。”
阳子的语气带着哀愁,内在的现实在说出口后变成了故事。她有如刚羽化的蝴蝶,就像是介于美丽与丑陋、幽雅与孱弱中间的女人——
京极堂继续进行“秘密的洞悉”。
“同时,恰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妳的消息被刊在糟粕杂志上了。”
“嗯——”
木场有所反应。
“须崎再度以恐吓者的身分来到妳的身边。只不过他没先找到妳,而是先碰上了加菜子。”
“我想——应该就是如此。”
原本处于怀旧气氛中的阳子表情逐渐换成懊悔的样子。
“秘密的真相被加菜子猜中了,她深深地受了伤,并试图离家。只不过,她应该曾对雨宫说过目的地。”
“你为什么知道?”
京极堂没跟雨宫接触过。当然我们所拥有的关于雨宫的情报都是由木场、阳子及增冈而来。我想他们一定没人知道这件事。
“待会儿就知道了。”
京极堂接着说:
“加菜子邀了一样在家庭方面有严重问题的唯一朋友——楠本赖子一起离家出走。然后——在赖子的手中——变得半生不死。”
“什么!京极,你……”
木场听到之后忍耐不住回头过来。他的表情有如幽魂——这么形容似乎好听了点,总之是非常憔悴且面相凶恶。这是当然的。我跟鸟口与青木听到结论时不知有多么动摇。没有证据与动机,真的能让人信服吗?
“正是如此哪,大爷。这个事件就是如此。恰巧碰上那种状况来临的赖子将加菜子推下月台。”
第一事件,加菜子杀害未遂事件——
木场的脸上失去了张力,变成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原来——如此。”
木场似乎很快就理解了。反而无法理解而惊讶不已的是增冈。
“什么,是那女孩!那……个……”
“原、原来是这样吗!呜呜……”
福本警员捣住嘴,泪盈满眶。
“原来楠本同学才是——犯人?加菜子原来不是自杀吗——”
说出犯人名字时,阳子讶异得张开嘴。阳子对赖子难道没有憎恨情感吗?还是说——要从惊讶转为憎恨需要一点时间?
“要自杀的人不会告诉家人他正要前往的目的地。也不像有经过伪装。那么是否是在中途改变主意了?——那至少也会等到达目的地再自杀吧?在出发前的月台上改变主意是很少见的。”
事情太出乎意料,木场有气无力地说:
“她们说要去看湖,不过没跟我说为什么要去。”
“加菜子告诉过雨宫这件事情,而且雨宫——应该也知道目的地。加菜子并没打算去多远的地方。加菜子顶多只是——想去相模湖罢了。”
“相模湖?”
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反问。
“不是狭山湖也不是奥多摩湖,而是相模湖。”
地鸣的声音扭曲也似地摆荡起来。瞬间,萤光灯一闪一闪地明灭。
“但加菜子没死,她只是受了重伤。正常而言,这么重的伤肯定没救了,阳子小姐与加菜子的悲剧在此就该落幕。但是布幕并没有被放下,因为阳子的父亲是——美马坂幸四郎。”
在场的全体人士此时都朝美马坂方向望去。
“接下来要换你来说明吗?教授。”
“不巧我是科学家而不是你这种诡辩家。只不过,不管你如何卖弄口舌揭发我们的秘密,我也不会受到问罪。就算刑警跟侦探在场也一样。”
美马坂在众人的环视之中,沿着由台上箱子伸出的管线到各自连结的计量器上读取数值,记录在手中的纸上。
京极堂悲伤地看着他。
“接到阳子小姐暌违十四年的电话,想必你一定很惊讶吧。你没想到阳子小姐知道这个地方。不只如此,她还对你说女儿快死了。对你而言,就算没碰过面,加菜子也还是无可替代的血亲。相信你也一心一意地想拯救她。”
阴阳师语气变得有点激烈,接着说:
“教授,不是吗?你因为加菜子是你的血亲——不,是超乎血亲的关系,所以你很想救她。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请你订正,否则你这位可怜的女儿的——”
“魍魉将无法离去。”
京极堂说。
美马坂则是——
美马坂则是无视于他的发言。
每当言语停止时,机械声就显得格外清楚。
美马坂面无表情。京极堂更进一步地说:
“加菜子的身体已经不堪使用。她的伤势太严重。你总之先紧急动起手术。阳子与你都提供了几乎危及自己性命的血液量。这是一场大手术,助手只有须崎一个,如果不是由美马坂这位天才来进行——且患者是加菜子小姐——绝无成功的可能。”
“从刚才就净讲这些无聊事。”
由我的位置没办法同时看到美马坂与阳子,我朝出声者望去。
“手术只是技术,没有必要带着感伤面对。”
“是吗?那么你的技术果然是第一流的。”
京极堂盘起胳膊。
“就我所知,这位美马坂幸四郎在日本可说是才华数一数二的科学家。他以免疫学为基盘的研究领域跨越了派阀与分野,提供了学界的先达后进数年至数十年的前瞻观点。也曾提倡过基因操作之类的又如梦想一般的治疗法,只可惜太过先进了而遭到抹杀。只是——这时的他顶多因受到敬畏而受人疏远,绝不是会被赶出学界的异端学者。”
自己的半生被人简洁地整理出来,美马坂难道都没有什么愉快或不愉快的感觉吗?
还是说他根本没那个耳朵倾听饶舌的诡辩家的话?
美马坂只是默默地进行他的工作。
“他的挫折是从妻子的病症开始的。肌无力症虽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但以目前的医学水准其病因尚不明了,严重的话治愈的机率极低。绢子女士是——重症。美马坂教授不是遭学界放逐,而是为了治疗自己妻子的病症,放弃了一切公务,我说的没错吧?教授。”
没有回答。
我在意起阳子,转头看她。
这段故事是她的双亲,同时也是她的故事。
阳子又再度进入忍耐的姿势。她就只是静静地忍耐着,等待这段时间过去。
“美马坂幸四郎想着对策。妻子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病魔腐蚀了她的精神。精神受到肉体的侵蚀,这就是美马坂最无法接受的事。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