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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到了。”教授一边说着,一边利用自己的体重去压电梯厢内的拉把。拉把好像很重,但还是打开门了。
门一开,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个像废弃工厂般的大空间,几个旧式电灯泡稀稀落落地发出朦胧的光芒。
“很暗呢!”御手洗说。
“因为这里没有窗户。”教授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为什么不安装窗户呢?”御手洗一边说,一边踏出电梯厢,在石板地上走了几步后,突然转身。
“嘿,真的!这里只有一部电梯。啊,那边有楼梯。教授,也可以走楼梯到这里吗?”
“嗯。不过那里又窄又暗。”
“奥森·达尔马吉好像不喜欢窗户那种东西。”我说明道:“这栋大楼原本设计的窗户数好像只有现在的五分之一左右。设计者原先的创意,是想让这栋大楼看起来像是巨石的遗迹。”
“哦!”
“御手洗,你知道巴塞隆纳的高迪吗?”
“知道。”
“达尔马吉很尊敬高迪。曼哈顿差点拥有由高迪设计的超高层大楼。”
“哦?是吗?”
“那是一九〇八年的事。本地的企业家去西班牙的巴塞隆纳找高迪,请他设计一栋大饭店。当时他的设计图至今还留着,那是一栋外表像巨大的吊钟、窗户很少的圆筒形超高层大楼。那栋大楼找不到任何垂直的线,每一片墙都或多或少有些倾斜,高度超过二十年之后才完成的克莱斯勒大楼,可是楼层数却只有十几层。因为看到那张设计图的人,都忍不住觉得害怕,所以那个计划最后流产了。”
“这栋大楼的设计也受到那个影响吗?”
“显然是的。”
“如果没有窗户的话,是很耗电的。”
“御手洗,看不出你竟然是一个节俭的人。”
“因为我是一个穷人。不过,一方面要实施日光节约制度,一方面又把窗户堵起来,这根本就很矛盾。”
“这里以前也有窗户,就在大时钟那边。这个巨大表盘的中间,有一扇可以通到外面的门,打开那扇门,光线就可以进入这里面。还有,各个数字的外围圆周上都设有一扇小窗户。藉由那些小窗户,这里也可以得到光线。”教授边指边说,但马上就放弃地说:“唉,还是太暗了,看不见……”
“我有笔型手电筒。”说着,御手洗从口袋里拿出笔型手电筒,让光点到处闪烁。
“这是侦探的七大工具吧?”教授戏谑地说。
“忘了带放大镜了。”御手洗回答,还发出惊叹声:“这个大时钟真是不得了!”
教授满意地点了头,说:“就像大工厂里的巨大机械一样。”
“这里是表盘的正后方吧!”
“把三十八楼的地板整个贯穿了!这个时钟有两层楼高吧?真的非常大。”
“时钟的机械零件现在好像已经减少了。当年时钟还在动的时候,应该有更多机械零件才对。”
“你是说时钟现在已经不动了吗?即使通了电,也不能动了吗?”
“当然。”
“时钟的周围有一圈扶手,还有一些缝隙,所以有可能从这里摔到下面楼层。”
“是的。”
“这是表盘背面的墙壁吗?”御手洗挥动手中的笔形手电筒,照着他认为是时钟表盘的位置,“已经没有窗户,封起来了吗?”
“完全封起来了。不管是出入口,还是附在每个数字旁边的小窗户,都封起来了。因为大时钟已经被拆下来了,数字也被拿掉,两支指针也没有了,所以有没有那十二扇小窗户也无所谓。”
“这是因为设计上的问题吗?”
“是的,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一片普通的墙壁。不过正因为这样,这里没有可以通到外面的路。”
“完全没有吗?”
“完全没有。就像刚才在乔蒂的房间看到的窗户一样,这栋大楼二楼以上的每个楼层的窗户都一样,只能往里打开七英寸左右,所以人们根本无法从大楼的内部通往大楼的外侧;也就是说,谁也不能到大楼的外侧去。”
“那样不是很不方便吗?”
“也没什么特别不方便的地方。这栋大楼盖得非常牢固,防水的工程做得非常好,避雷针的端子也在内侧。而且,已经不用像以前那样从这里发送收音机的电波了。”
“以前是那样的吗?”
“以前是有那样的事,但是,这里没有被当过发送电波的地点。到了五〇年代初期,三十六层的高度已经不稀奇了。宽阔的中央公园就在眼前,各楼层和各个单位也都有烘干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还有,给水槽就像这样,也是安装在室内的。”教授指着背后说。
御手洗把笔型手电筒的光,射向教授指示的方向。
“啊,这个就是给水槽吗?很大嘛!”
“当然大。因为这座大楼也很大。”
“嗯。这个给水槽不是圆筒形,而是四角柱形。放在室内的话,确实是这个形状比较合适。”
御手洗再把笔型手电筒的光点射向时钟的机械零件部分,以接近站在扶手上的姿势,开始仔细地观察。
没有人在的空间,感觉就是没有生气。御手洗沉默不语,然而沉默的气氛一扩散,空气就好像冷得冻结了一般。
不知哪里传来的细微声音沉淀在空间里。是风的声音吗?还是给水槽的水流出来的声音?
“这支杆子是做什么用的?”御手洗说。
他手中的笔型手电筒照着机械内部的某一个地方。仔细一看,被小小的圆形光点所照的目标,是一个零件。光点左右来回地晃动着。
“看起来那支杆子的前端,好像是每一个小时就会被推到表盘外面一次,然后利用发条回到原位。杆子的前端会在墙壁的这里,留下好像把洞堵塞住的痕迹。这支杆子是做什么用的?”
“什么?”教授也探出身体看御手洗说的东西,但是他好像也不知道。“不知道。没有人告诉过我那个东西。”
御手洗让手中的笔型手电筒的光点继续在墙壁上游走。
“出入口是在这里吧?”
“是的。”
“是在杆子的左上方,而且还有一条通路可以通到那里,但出入口是坏掉的。你所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事,是什么样的事呢?”
“喂,喂,你要我在这里说吗?饶了我吧!这里就是那个沾染了血迹的现场,我可不想在这里谈论那件事。不能等一下到人比较多的地方再说吗?不过,怪事和那个滑杆无关。”
“没有关系吗?”
“没有。”
“唔。”
御手洗虽然这么说,却以相当怀疑的眼神,看着教授的脸。他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真的能这么判断吗?
“这里好像曾经有很多电线。表盘上有夜间照明的设备吗?”
“按照你的说法,似乎有点浪费电。表盘上的数字下方,确实装着环状的灯,好让数字可以浮现。不过,那些灯现在都已经被拆掉了。”
“因为那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件的关系吗?”
“没错。”
“嗯,我了解了。这里看得差不多了,可以到下面那层楼看看吗?”御手洗说着,马上就迈开脚步,仿佛将四周冷清的空气拨开般走向给水槽。
他手中的笔型手电筒所产生的光点,随着他的走动,在墙壁上跳动着。光点停在为了登上给水槽所安置的金属梯子上,好让御手洗仔细地观察。
水槽的旁边有一间置物房。他打开房间门,仔细地看了里面的情形。房间里有各种工具、各类替换用的机械零件、药品、汽油、油漆和破布等东西。
“没有窗户真的很麻烦!这里什么也看不见,好像洞穴。”
下楼梯时,御手洗还很生气似的抱怨着。
“这里曾经发生命案,却把窗户都封起来了,难怪会有鬼怪之类的传闻。我觉得这里好像漏掉了什么。”
“说到窗户,这栋大楼有一则让人想不通的窗户怪谈。”我一边和御手洗一起下楼,一边说。
“什么怪谈?”
“和奥森·达尔马吉之死有关。他和窗户一起死了。”
“和窗户一起死?这是什么意思?”御手洗问。
“某一个晚上,这栋大楼的大半的窗户在一瞬间内被破坏了。”
“一瞬间?大半的窗户?”连御手洗也讶异地停下脚步。
“对,绝大多数的窗户玻璃,在那一瞬间都被吹个粉碎,完好无缺的窗户,可以说屈指可数。当时以为是被放置了什么爆炸物,还出动了纽约警察局来调查。可是,在警方彻底地调查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像是爆炸物的东西。”
“被破坏的只有窗户的玻璃吗?”
“对,只有玻璃。除了玻璃外,大楼中没有其他损伤,连一条燃烧的床单、一个破裂的食器或花瓶也没有。”
“坏掉的门呢?”
“一扇也没有坏。”
“原因呢?”
“不知道,完全是一个谜。”
“我们哥伦比亚大学也有来调查这件事。”威萨斯本教授说。
御手洗又开始走下楼。
“什么也没有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爆炸物,找不出可以让大楼的窗户玻璃在一瞬间粉碎的原因。真的是一件前所未闻的怪事。”
“找不到原因吗?”
“找不到。”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九二一年发生的事。”
“那么久了?”
“是一九二一年的九月发生的事,那天刚好有飓风来袭。”
“也是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命案发生的时候吗?”
“不,比那个命案更早。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命案是那一年十月发生的事情。”
“喔。那么奥森·达尔马吉是怎么死的呢?”
“他和许多玻璃碎片一起从三十四楼的房间摔到马路上,有人说他可能是自杀身亡的。当时他的头部朝下,所以几乎整个头都摔烂了,尸体被埋在玻璃碎片中,他身上的血则被大雨冲刷殆尽。”
“唔。”御手洗双手抱胸。
“会不会是勉强增加了窗户的数量,所以才会导致这种结果?因为那栋大楼原本的窗户没有那么多,后来勉强增加了窗户的数量,结果便破坏了原本的平衡……”我说。
“所以造成了那样大量的粉碎事件?”
“是的。”
“窗户的数量……会影响力学构造吗?”御手洗说着,陷入沉思之中。
“那位建筑家的口袋里,有一张奇怪的纸。”威萨斯本教授说。
“是遗书吗?”
“不知道。或许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呢?”
“因为看不懂。”
“看不懂?怎么说呢?”
“因为那张纸上的文字,可能是埃及的图形文字,所以……”
“是象形文字吗?”
“是的,是用那种文字写的。”
“没有找人解读吗?”御手洗很厌讶异地问。
“无论如何,那并不是杀人命案。”
“还不知道那是不是杀人命案吧?或许上面写了玻璃粉碎的原因。那张纸现在在哪里?”
“在乔蒂那里。大概在她的寝室里,她说她把那张纸框起来了。”
“那明明是一个大线索,却没有人试着解读,我实在无法了解。”御手洗说。
“是吗?”
“总之,其中一定隐藏着很大的谜团吧?”
“这还只是序幕而已。”
“真的吗?”
“怎样?你很喜欢吧?”
“非常喜欢。”御手洗点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