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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没有中央公园高塔这么高。但是不管怎么说,中央公园高塔这栋摩天楼,已经是建筑物的骨董品了。或许高楼里面有许多层的某些部分已经老朽,随时都可能发生梁柱掉下来的情况,但是大家都不知道这种情形。”
我默默地听着洁说,并且思考了一下子,才说:“洁,你认为这个事件的原因,和这栋建筑物有关吗?”
“这栋大楼已经让人忘记它原本可怕的面貌了。过去建造这么高的大楼的人,现在又在哪里呢?而且还不是只有一、两栋而已。一间间房子紧密相连在一起的大楼,就像一座奇怪的大城镇。”
“大城镇?”
“对。帝国大厦的顶楼,有着谁也不会去使用的电梯。电梯的上面原本是飞艇的碇泊塔,但是在建造的过程中发生问题,便被弃置了。后来有人试着将那里改造成别的设备,结果还是失败了。后来又有人用涂料把顶楼的墙壁封起来,变成奇怪的细长模样,在经历数十年时间的缓慢变化之后,已经没有人记得哪里藏着什么奇怪的装置。摩天楼这种东西,是非常奇特的机器群体。”
“机器群体?”
“这是勒·柯比意⒂说的话。他说过‘房子是为了让人住的机器’这样的话。摩天楼是空中的城镇,是住着很多人的巨大机器,在这个庞大的机器里面,有很多黑暗的角落,那些角落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人有把握。虽然说那个东西也是人制造出来的,但是制造那个东西的人,恐怕早已在坟墓里沉睡了。除了这个城市会有这样的神秘事件之外,还有哪个城市会有呢?”洁看着我的脸说。
译注⒂ :Le Corbusier,法国现代建筑大师。
他的视线慢慢回到前方,继续说道:“嗯,没错。毫无疑问的,原因正是出在这样的建筑物身上,它是所有问题的根本。”
我无言地听他说,觉得或许就是那样。
“根据教授的说法,卡里耶夫斯基医生死亡的事件,好像也有奇怪之处。”
“奇怪之处?怎么样的奇怪?”
“我还没有详细问他,不想随便把自己猜测的事情说出来。关于这件事,不如我们等一下直接问教授吧!”
“洁,这件事才是真正不可思议的事件。电梯厅的前面不是有金属做的栅栏铁门吗?栅栏铁门上还有上锁。”
“没错。”洁点头说。
“因此,命案现场一带很像监狱里的大通铺,大家和乐地住在笼子里。”
“哦?大家很和乐吗?”
因为洁这么问,我只好慎重地想过之后,才说:“好吧!我收回‘和乐地’这几个字。总之,那里就像笼子。也就是说,在那个金属笼子里,住着三个家庭。按照你说话的方式,你大概会说那里是‘三条小巷’吧!”
洁边点头边回答我:“那里确实就是那样呀,杰米!”
“那里原本有四家。从西侧——哈德逊河那侧说起,北边是三四〇一号室的亚当·卡里耶夫斯基医生家。那个房子的原本住户是一位叫做珍·弗朗肯的女子,但是她已经死了,所以只有她的丈夫亚当·卡里耶夫斯基住在那里。”
“嗯。”
“三四〇一号室的南边,就是是三四〇二号室。这间是卡莲·布拉克夫妇的家。”
“布拉克夫妇吗?”
“是的。再说东侧,从北到南是三四〇三号室和三四〇四号室。这两间房子都被沙利纳斯小姐买下了,是她的住家。”
“东侧是沙利纳斯家,西侧是卡里耶夫斯基家和布拉克家,对吧?”洁说。
我点头。
“这么说来,那三家人可以说是住在同一个笼子里——也就是监狱大通铺的囚犯同伴,是吗?”
“是的,”洁点头说。
“而卡里耶夫斯基先生被枪杀的时间是……”
“十月六号下午四点四十四分左右。”
“没错,是六号下午的四点四十四分左右。现在我们来想想看,那时有谁在那个笼子里?”
“很好,就实际地做一个统计吧!”洁说。
“首先当然是受害人卡里耶夫斯基。他独居在〇一号室,他的妻子已经早他一步离开人世了。”
“嗯。”
“再来就是〇二号室的卡莲·布拉克。当时她的丈夫出去散步,只有她一人在家。她丈夫回来的时间是……”
“我问过了,是下午五点十分左右。”洁说。
“也就是亚当·卡里耶夫斯基死后三十分钟。那时沙利纳斯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不管是菲利浦,还是丽莎·玛利,甚至是我,都在森林小丘的墓园,参加沙利纳斯小姐的葬礼。”
“是呀!”
“因此,四点四十分,在那个笼子里的人,只有遇害者亚当·卡里耶夫斯基,和卡莲·布拉克。好了,各位,凶手是谁呢?”
“是呀!会是谁呢?”洁笑着说。
“这个问题简单到让人讨厌吧?答案往往在非常简单的公式里。”
“是吗?”洁说。
“‘被偷走的信’⒃在哪里?因为觉得这样的问题太愚蠢,所以大家根本想都不愿意想,结果让找到答案的机会擦身而过,答案便永远隐藏在黑暗之中。各位绅士淑女,一加一是多少呢?是沉默,因为没有人回答。洁,你也一样。没有人愿意担任回答‘是二’的角色。”
译注⒃:The Purloined Letter,为美国诗人小说家爱伦坡的一篇小说。
“这个说法我赞成。杰米。”
“在上了锁、没有别人可以进入的笼子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被杀害了,那么凶手除了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卡莲·布拉克外,没有别人了。”
“这个我就不赞成了,外面还有其他人拥有铁门的钥匙吧?”
我没有点头,说:“洁,你知道卡莲说了什么吗?她说她看到门的外面有骷髅,穿着衣服的骷髅。那个精心打扮的骷髅,在铁门的外面从左边移动身体到右边,而且没有半点声响。”
“她有说骷髅穿透过栏杆吗?”
“当然说了,要不然骷髅跑到哪里去了?根本是胡说八道!她为什么要编造那么离谱的谎话呢?因为她就是凶手,她想把犯罪的行为推给穿着燕尾服的骷髅。”
“如果你是她的话,你会怎么做呢,杰米?会把杀人的犯罪行为推给更正常一点的家伙吗?”
“穿着燕尾服的骷髅不够正常吗?”
“谁会相信她说的话?又不是恐怖电影。”
“所以,你认为卡莲·布拉克不是凶手?”
“对。”洁点头说。
“所以你认为,凶手应该是手中持有铁门钥匙的人啰?”
“对。”洁点头说。
“真的吗?那么,凶手是菲利浦·沙利纳斯吗?可是,他也在参加葬礼的人群当中,进行葬礼的时候,他一分钟也没有消失。而且,葬礼的会场在东河那边,离沙利纳斯家相当远。”
“你能保证绝对不是他?”
“我能保证,因为他根本办不到。”
“他一定很感激你。好吧,那么我顺便问一下,你觉得丽莎·玛利也不是凶手?”
“嗯,她也没有从葬礼的会场中消失过。”
“你也是?”
“我?对,我当然也是,因为我一直看着他们。多疑的你是不是接着要说,那么,你们三个人是共犯?”
“嗯。如果我说了,你会怎么回答?”
“有很多人参加沙利纳斯小姐的葬礼,他们都看到我们三个人了。”
“嗯。”洁点头说。
“这样可以了吗,洁?而且,菲利浦为什么要杀死老医生呢?对他有什么好处?对我和丽莎·玛利也一样没有好处啊。”
“还有一个人拥有铁门的钥匙。”
“你是说卡莲·布拉克的丈夫吗?他散步回来后才……”
“没有那种必要。说他去散步的人是他的妻子,证人也只有他的妻子一个人。除了已经死掉、不会开口说话的死人外,笼子里只有布拉克夫妇两个人。”
“你说得没错,所以杀死卡里耶夫斯基医生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那么,动机何在?布拉克夫妇杀死卡里耶夫斯基的动机是什么?”
“那种事情谁知道!”
“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他们和菲利浦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他们两家交恶吗?”
“没有,甚至可以说他们的交情很不错。有一个医生当邻居,是多么方便的事。布拉克夫妇头痛和感冒时,好像常受到卡里耶夫斯基医生的照顾。”
“所以杀死了医生,万一感冒的时候就麻烦了。”
“警方正在调查这个命案吧?想找出谁会有杀人动机。”
“他们想找出更强而有力的理由。”
“卡莲·布拉克说的话很奇怪,她说她从门上的窥视洞看到幽灵从门外的走廊上经过。”我说。
于是洁看着我,以缓慢的语气,说了一句我无法理解的话。
他说:“你没有看到吗?杰米。”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我很讶异地反问。
“骷髅幽灵呀!沙利纳斯小姐过世时,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我瞬间愣住了。
我想起来了。确实是那样。沙利纳斯小姐蒙主召唤的那一瞬间,我在窗边看到了一样的幽灵,身体是半透明的,头部是骷髅模样的幽灵。那个影像还很清楚地映在我的脑子里。那个奇怪的幽灵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沙利纳斯小姐躺卧的房间。
洁摊了摊右手,撇撇嘴角,露出得意的样子。我一句话也没得说。
可不是吗?我也看到了。我看到的幽灵和卡莲说的幽灵,根本是同一个幽灵。
第八章 不可能的证明
1
我和洁两个人,一坐定马樱丹咖啡馆的老位置,就看到洛伊·威萨斯本教授抱着手提包急急忙忙地进来。
“嗨,各位,让你们久等了。”
他大概经常在讲台上对学生说这样的台词。
“教授,我们也是刚到而已。你看,我们的拿铁咖啡一口也还没有喝。”洁说。
“这个好喝吗?”教授一边拉椅子坐下,一边问。
“好喝。”我说。
“那么,服务生,我也要一杯一样的。”教授对刚刚才转身过去的服务生说。但是,他马上又改变主意,“对不起,下次吧!今天我什么也不要,因为我马上就要走了,等一下还有课要上。”
然后,他很快地打开他的手提包。
“教授也常来这家咖啡馆吗?这里很棒吧?可以从窗户看出去,看到后院、枯树,和已经成为骨董品的摩天楼。”我说。
但教授只是看了我一眼。
“啊,算了。有什么线索吗?负责齐格飞命案的刑警呢?”
“还活着吗?”
“没有得到他已经死亡的报告,他现在应该住在皇后区的法拉盛一带。这是他的住址影本。”
教授从手提包拿出一张影印纸,放在桌子上。我和洁几乎是头碰在一起地看着那张影印纸。
“在法拉盛呀?”我说。
“在皇后区大桥(Queensboro Bridge)的另外一边。他的名字是塞米尔·穆勒,在职的时候好像相当干练,是禁酒法时代的英雄,解决了不少难缠的案子,可以说是重案课里的传奇人物。”
“他现在几岁了?”
“还不到八十吧!这是他的出生日期,一八九〇年十月,现在住汤森小路(Townsend drive)一五〇号,靠近与墨尔本大道(Melbourne Avenue)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