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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子扫了一眼信封,认出是田所常子的笔迹。上面写着:“东京都……高獭俊吉先生”信子望着信封,就象是在看一条眼镜蛇。
八
“妹妹为什么自杀,还不清楚。长时间没有通信,也就不可能明白事情的真相。心想也许这里会有点什么线索吧,就靠这个信封来东京找到了高獭先生。见到高獭先生后才知道她跟您丈夫的事。我这次来就是替妹妹向您赔罪的。”白木淳三说完站起来深深地给信子鞠了个躬。
田所常子死了,那么,自己的丈夫也必死无疑了。她把田所常子的信拿出来交给了白木淳三。
“是我妹妹写的。”白木淳三看完信说,“这样看来,责任在我妹妹。她生来就是这个秉性,一旦认准了一条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妹妹离家出走,又不明不白地死去,这同她的性格是有很大关系的。她真不该这样做。”
白木淳三的话里充满了对妹妹的怜惜,也包含着对信子的歉意。
这时,俊吉说他公司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白木淳三看着信子又说道:“料理完妹妹后,我到她死的地方去过,我幻想着那里能留下有关妹妹死的蛛丝马迹。我拿着妹妹的相片,到十和田湖旅馆附近的酸汤、鸟等地方一一查问过,都说没有见过她。只是在酸汤有个女招待说好象见过她。”
信子认真听着,她对白木淳三的热心和耐心感到吃惊。
白木淳三继续说:“我以前在东京警察厅任职,后改行经商。在与警察的交谈中,我听到了件挺有意思的事。大概是在梅雨季节,有两位住宿的男旅客一清旱就划船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就在对岸发现了小船,估计这一对男子可能是拒交宿费,弃船逃跑了。”
看看信子没有反应,白木淳三起身告辞说:“很抱歉,不知不觉地打扰了您这么长的时间。”他很客气地突然象是又想起了什么,回过来问道:“据说高獭先生和夫人的丈夫是表兄弟?”
得到信子的肯定答复后,白木淳三有些犹豫地说:“夫人,如果您和高獭先生到东北去的话,请一定到仙台我家里去住,虽说不是什么象样的旅馆,倒也非常安静。我给您们做向导去游览松岛。”
信子暗吃一惊,脸上火辣辣的,就象是一件怕人的事被人发觉了一样,羞愧难当。
信子此时才发觉,白木淳三那细小的眼睛里有一种令人生畏的光。
九
到了年终,精一还没有回来。春天来了,依然是音讯皆无,渐渐地,快到一年了。
这期间,信子仍旧经营自己的买卖,俊吉也同往常一样来帮助信子,没什么变化。
然而,随着俊吉的接近,信子渐渐平静的心里又泛起了一种波澜,这种波澜不是痛苦,倒可以说是在阴郁的情感下潜流着的一种快感。
近来,信子常常在想:女人的心就是奇怪,尽管自己每天都在想念自己的丈夫,俊吉的影子却总是在脑海里缠绕,甚至有时还会出现些非分的想法。信子曾为此感到后怕,认为自己是不守贞节的女人。但有时又想,别的女人也都有这种心理吧。她不承认自己软弱,又不能摆脱这种想法的缠绕,思想矛盾极了。最后,她只有恨自己的丈夫,恨他不早些回来。她在心中呼喊着:“你快回来吧!再不回来,后果将不可挽回。”
仙台的白木淳三每月都来信问候,有时还邮些当地土特产来。为的是替妹妹谢罪。每封信还都免不了询问精一的情况。
提起白木淳三,信子就不由地想起那双细小的眼睛,那是一双能窥透别人心底秘密的眼睛,是一双让人胆怯的眼睛。可是,与此相反,他那张圆脸却给人一种安慰感,给人一种信赖感。他说他曾在警察厅干过事,可对他亲妹妹的死,却也无能为力。
初夏,和熙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一天,信子又收到了白木淳三的来信。与以往不同的是,信写得很长。
信子花费很长时间看完了信,浑身的血液直往上涌。她凝神想了很久,不由心惊胆战,又犹豫不决。一个星期后,白木淳三又寄来了一张明信片,这次内容很筒单,说在大地披上绿装的季节,松岛十分迷人,遨请信子在天气晴朗时去松岛游玩,并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俊吉也一起去。
信子把明信片拿给俊吉看,试探地问道:“仙台的白木淳三先生请我们去玩,你看怎么样?”
俊吉迅速地看了一遍明信片,不动声色地说:“是啊,你去年遭到极大不幸,出去换换空气散散心也好。怎么样?买卖方面有店伙计在,你离开不碍事吧?”
信子一反常态,含情脉脉地看着俊吉,羞答答地说:“你不一起去吗?白木先生也邀请你了呀!公司那边有什么不方便吗?”
“公司方面怎么都行,”俊吉对信子这样动情地邀他同去,有些意外,继而一下子兴奋起来,激动得满脸发光。“我和你一起去?那好吗?”。
“怎么不好?这有什么!俊吉,我们一起去吧!”信子生怕俊吉不同意。
“那么就依你。我到公司去请假,一周时间可以吧?”俊吉好象吃了蜂蜜,从肚里甜到嘴角上,满脸挂着得意的笑。
信子把俊吉送到大门口,目送着他那高兴得忘乎所以的背影,眼睛里闪出一种异样的光。
六月中旬,俩人按期向仙台出发了。
在旅途中,俊吉美滋滋地和信子并肩而坐,以住老诚稳重的样子一扫而光,话也显得多起来,他不时殷勤地给信子介绍铁路沿线的名胜古迹。
“俊吉,您知道得真多,常到这一带来吗?”信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很早以前来过一次,还不太熟悉。”俊吉信口答道。
这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旅行,在旁人眼里,他俩不是情投意合的夫妻,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事先发了电报,到达仙台时,白木淳三已在月台上等候了。
“欢迎,欢迎。好久不见了。”白木淳三眯逢着一对小眼睛,上来和俩人一一握手。
十
藤若庄旅馆比信子想象的大得多。白木淳三把俩人领进散发着树木芳香的独楼里。
晚饭有白木淳三和他性格开朗的爱妻陪伴,席间,谁也没有谈及精一和常子的事。
白木淳三看来酒量不大,没喝多少就面红耳赤,似醉非醉地看着俊吉和信子说:“明天我带您们到松岛去游游,半天就够了,然后二位打算干什么?”
看得出二人还没有商量过,经白木淳三一问,面面相觎。最后,还是信子先开了口:“我想从青森到秋田,经过日本海然后返回去,途中,还想去看看十和田湖。”
“要到日本海岸去,就不必绕那么大圈子啦,从这里经过山形省到鹤岗就可以了。要不换个线路到里盘梯去也行,那也是个好地方。”对信子的意见,俊吉头一次这样,不仅不随声附和,反而直接表示出不赞成。
“照你这么说,十和田潮现在不值得看?”信子还是固执己见。
“十和田湖的好时候在红叶盛开的秋天。”俊吉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白木淳三一直在微笑着听俩人的争议。
“依我看,十和田潮现在的风景也很芙,到处都是绿色的海洋。”这时,在一旁的女主人也插话了。
“您说得对,夫人。十和田湖的水色的确蓝得醉人,岸边的绿色景致也很迷人。”俊吉不想反驳女主人。
女主人笑了起来,笑得很甜。
“那么,就决定到十和田湖去啦?”信子趁热打铁地问道。
“这个……”俊吉还是踌躇不定。
“俊吉,你以前去过十和田湖吗?要是去过,对你当然就没有意思了,不过……”
“不,没有,我还没有去过。”俊吉赶忙说。
“我看二位就到十和田湖去一次,然后从青森到秋田,怎么样?”这时一直含笑不语的白木淳三开腔了。他说的是个拆中办法,俊吉也就顺水推舟表示同意了。
吃过晚饭,喝了一会茶,白木夫妇闲聊了几句就惜口时候不早回去休息了。不久,女招待进来告诉洗澡水烧好了。
等女招侍出去后,信子走到俊吉跟前,在他耳边柔声说:“俊吉。旅行期间我们要分开住。”
浚吉很意外,好象挨了当头一棒。
“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问还是有界线的。”信子尽可能温和地安慰俊吉。俊告知道信子的话里另有含义,他感到失望和委屈,勉强点了点头。
信子独自睡在舒适、宽敞的房间里。半夜外面好象下起了雨。清晨起床一看,夜里的声音不是下雨,而是从旅馆后面传来的河水声。
信子在院子里散步时,俊吉穿着浴衣来了。
“你在散步?”他问道。
信子回过头,她发现俊吉的眼睛里有点血丝,知道他晚上没有睡好。
刚吃完早饭,白木淳三就笑容可掏地来向他们问旱安,
“早上好,我们到松岛去吧!”
小汽车己停在大门口,白木淳三的妻子和女佣人把他们送上车。
白木淳三尽最大努力让两人玩得痛快,直到傍晚才驱车返回。午饭和休息时也都照顾得无微不至。好象这也是为了替妹妹谢罪。不过,只要是俊吉和信子同时在场的时侯,关于精一和常子的事他是只字不提的。
信子和俊吉在白木淳三家吃了最后一顿丰盛的晚餐,便坐上了半夜去青森的火车。白木淳三来到火车站送行。
“给您添麻烦了,对您的热情款待不胜感谢。”信子在快发车时向白木淳三道谢。
“说哪里话,怠慢得很,还望您们常来。”白木淳三圆圆的脸上挂着微笑。
车箱里很拥挤。信子默默地凝视着窗外,泪水止不住顺着脸颊滚落卞来。她在想着临走时白木淳三的低声嘱咐。
十一
翌日滑晨,火车到了青森。
“对你来说,这里是个讨厌的地方。”俊吉有意说给信子听。
“我说俊吉,我还是想去十和田湖,不管怎么说,已经到这里来了;我可能有些固执,不过……”信子注视着俊吉,声音娇滴滴的。
“这么想去看十和田湖的话,就去吧!”
俩人又坐上了去十和田湖的汽车。
“从这里到十和田湖还需要多长时间?”信子问乘务员。
“还需要两个多小时。”
“这里有旅馆吗?”
“有个酸汤温泉旅馆。”乘务员回答。
“俊吉,我有些累了,今晚就住在这里吧!”信子双手支着头说。
俊吉看了一眼信子,有几分狡猾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酸汤旅馆坐落在群山环抱的洼地里,是个泥土气息很浓厚的古老旅店。
浴池很大,是男女混用。信子有些不好意思,就没去。
时侯不大,俊吉拎个湿毛巾回来了。告诉信子说水里有股刺鼻的硫磺味。
傍晚,女招待铺床,信子让她给准备两个房间。女招待疑惑不解,俊吉却在一旁装作没听见。
信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这里过夜是事先决定好了的,为了证实丈夫的死活,为了弄清事情的真象,她宁愿抛开一切搞它个水落石出。
十二
天一亮信子就起来了。刚收拾完,俊吉就悄悄地推门进来,他又换了一套西服。
“早晨好,俊吉。”信子首先打招呼。
“你好,我们走吧!”俊吉的语气显得有些粗鲁,信子还是头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口气同自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