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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人的心灵最深处是属于全人类的集体无意识,它会知道你做过的一切!”
高为民觉得这些是一派胡言,没有科学论据的胡说。
胡桑拍拍高为民的肩膀说:“为民,你无法欺骗自己的心灵。你不能在沉没中忘记。因为我们的心通过现世的记忆与亘古不变的神灵联系着。我们的生命就像一岁一枯荣的野草,那些深埋在地下的根是不死的集体意识。我们的灵魂来源于那里,最终要回归到那里去。如里你挖去了人当世记忆里的片断,他就无法与大地的血脉相通了,他就不晓得自己是谁,从哪来,到哪去了!”
“一派胡言!你简直是一派胡言!”高为民轻蔑地说,“亏你还是大学老师,竟然有这样迷信思想!竟然相信‘灵魂转世’!”
“我不相信‘灵魂转世’,”胡桑深陷的眼睛里燃起怒火,“我相信的是永恒回归的意识!人的记忆是一个无序的熵钟,亘古不变的齿轮在里面转动,所以人类才会有艺术!”
高为民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出门前回头对胡桑说:“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和作家去谈你的艺术吧!我学的是科学!——我该下班回家了!”
胡桑走上前抓住为民的胳膊说:“为民!我能给你证明!明天我就给你证据!”
高为民冷冷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胡桑在西江医院的一个隐秘的实验室里重复“感觉剥夺实验”。
(1954年,加拿大麦克吉尔大学的心理学家首先进行了“感觉剥夺”实验:实验中给被试者戴上半透明的护目镜,使其难以产生视觉;用空气调节器发出的单调声音限制其听觉;手臂戴上纸筒套袖和手套,腿脚用夹板固定,限制其触觉。被试单独呆在实验室里,几小时后开始感到恐慌,进而产生幻觉……在实验室连续呆了三四天后,被试者会产生许多病理心理现象:出现错觉幻觉;注意力涣散,思维迟钝;紧张、焦虑、恐惧等,实验后需数日方能恢复正常。这说明人们日常生活中,漫不经心地接受各种刺激,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各种感觉是很重要的。)这一次,他拿自己作被试。那几天,他非常焦虑,因为,他和王凤英“出轨”了。那些罪恶的记忆像蛇一样索绕在他脑中,他又无法忘记那红唇白齿和蛇一样纠缠的身体……他的女儿都上小学了,可他却……他无法忘记:他只爱过王凤英;但年青时的胡桑不相信她会看上他这样一个“乡巴佬”。既然不会得到理想中的情人,现实中的女人便都是同一张脸孔……大学毕业不久,他就结婚了,直到他忘了为什么会和一个没有共同语言的女人生活这么多年。
人往往是盲目地选择一条路,直到走到下一个路口时,才忘记自己当初选择的理由。“人选择了,就要为自己负责!”胡桑相信人性的恶,但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脆弱。他不能原谅自己,他倒想知道高为民的药如何治好他的焦虑。当他走在通往实验室的长廊上时,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沉鸣。钟上显示:八点一刻。他的手心里微微冒汗;前天他往家里寄了一纸离婚协议,它会在什么时候到达济南呢?他很后悔,悔不该一时冲动寄出去!但它毕竟寄出去了呀……
与此同时,高为民在自己家里读胡桑去年在南京师大写的论文:
“人脑能够将世界上所有图书信息储存,脑科学家们一直认为大脑只被我们利用了不到百分之一,事实并不如此,那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大脑里装着的是一代代先人在几百万年的时间里沉淀的历史经验,即卡尔?;荣格所说的‘集体无意识’。遗憾的是,传统的教育方式让人们丧失了利用这些经验记忆的能力。老子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读到这里,高为民想起胡桑中学时对学校教育体制很不满,经常迟到旷课。“这不过是胡桑的主观臆断!”他想,继续往下看。
“老子说的是:人在现世的客观经验越丰富,把握内心深处的主观经验的能力就越差。但是,刚出生的婴儿的心底只有集体无意识,也即人类的历史经验,他没有‘小我’的概念。儿童没有太多的社会阅历,与人类古老的历史经验的距离很近。诗人和艺术家是另一种‘儿童’,现世的社会阅历没有占据他们的心灵,在他们内心深处,与‘大我’的神灵相通着,这是他们灵感的源泉。但大多数人在学习成长过程中,获取了现世经验,与主观经验疏远了,而几百万年的社会阅历都储存在主观经验中。柏拉图认为人的学习通过灵魂的回忆,这是有一定道理的。但绝不可否定现世的客观经验的学习,我们通过它给‘大我’的意识注入了新的活力。哲学和艺术永远是时代精神的体现,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几百万年的人类经验沉没在无意识中,我们很难回忆起。只有当我们在海边,在山顶,在脱离了人海囚禁的地方放飞自由的心灵,脱离了现世的客观经验时,我们才能获得灵感,从人类经验中获得先知的觉悟。很多哲学家、作家和艺术家甚至科学家在与集体无意识相通时获得了天才的灵感,甚至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冥想状态下得到如此深奥的东西,其实这些灵感都源于先人给我们留下的人类经验中。”
高为民看到这一段时,心里豁然开朗:苯分子的环状结构就是在科学家做梦时想到的;爱因斯坦发现相对论也经历了一个无意识的思考过程;但这和我研制的药有什么关系?——这是高为民唯一关心的。
他又浏览了一遍论文,胡桑在结尾说:“现在的教育,尤其是在中国的教育只注重应试,只强迫学生记忆答案,而不是鼓励学生深思,这样只会一点点丧失创造的灵感。”
高为民冷冷地笑了笑,心想:你胡桑还不是和我一样读书出来的?你这说法和现在的“高分低能”有什么区别呢?高为民最反感别人谈“高分低能”,因为他一直是尖子生。
高为民又细细回想胡桑昨天说过的话,“他会不会是嫉妒我呢?”他突然想,“他是不是想窃取我的成果呢?”这样的事例常在科研界发生,他不能不提防,想到这,高为民决定去趟医院实验室。
高为民走出家门。王凤英突然从厨房里跑出来冲他喊:“你又不吃早饭吗?”高为民回头说:“不了,你一个人吃吧!我今天又要忙活了!”说完,他就跑去打出租车了。(95年那会,他还没买车。)
王凤英站在门口拧着双手,心里七上八下。她想:高为民是不是发现她和胡桑的事了?前几天她要求胡桑和他妻子离婚,胡桑狠不下心。她告诉胡桑怀上了他的孩子,并准备好和高为民离婚。当时,胡桑低头不语,出了一身的汗。她不知道胡桑现在怎么样了,她是否太狠心呢?这个女人的狠心也在这里,她想:即便我得不到你胡桑的人,我得到你的孩子也心甘。这个高为民,只想着早日爬上院长的位置,什么时候关心过她呢?结婚好几年了,她还没有孩子。
那天上午,高为民走在医院长廊上,一个隐秘的实验室就在前面。在长长的走廊上,他突然觉得自己走得很累,他一遍遍回想实验材料……
1954年,加拿大麦克吉尔大学的心理学家首先进行了“感觉剥夺”实验:实验中给被试者戴上半透明的护目镜,使其难以产生视觉;用空气调节器发出的单调声音限制其听觉;手臂戴上纸筒套袖和手套,腿脚用夹板固定,限制其触觉。被试单独呆在实验室里,几小时后开始感到恐慌,进而产生幻觉……
1995年,胡桑和高为民一起设计了这样一套“感觉剥夺”实验设备。人在绝对的无知觉中,只能听到内心的声音,看到内心的景象。让人焦虑的记忆将清晰地浮现。
现代人常常在城市文明社会中感到焦虑,心理学家将焦虑分为道德焦虑,现实焦虑和本我焦虑。不管是哪一种焦虑都与过去的经验有关,忘记那些不光彩的故事和那些丑恶的现实,是自我的解放,还是对良心的背叛?高为民和胡桑的思想分歧就在这里:高为民认为人不应当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如果人们能把丑恶忘记,人们的焦虑就会少很多,社会也将更加和谐;而胡桑却认为:人性本恶,人生来就具有原罪,个人的意识来源于不朽的大我意识,就像一滴水源于大海,人活着只能去赎罪,拥有智慧的人知晓更多的罪恶,他们的痛苦也比凡人深沉,因而需要铭记更加的罪恶,承受更多的痛苦和不幸。
高为民不相信胡桑,他相信自己的成功;胡桑相信一个不朽的“历史意识”。
高为民一步步向实验室走去,一步步向胡桑走去;每走一步都有一个回音,每一步都成为历史……
十五、沉默中忘记
2005年5月5日上午,从赣州飞往西江的飞机将在一小时后起飞。在候机室里,胡桑拉住王凤英的手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高为民在西江医院里做了什么?”
王凤英冷冷地摇头,说:“我不晓。你别再问。你也别再去打听什么。胡桑,忘记它吧!你已经在仇恨中老了十年了!你还想在仇恨中活多久呢?”
胡桑冷笑着说:“十年……我这十年都没有了,我还在乎什么呢?你告诉我!告诉我十年前我为什么会入狱?”
王凤英挣开胡桑的手,摇着头,右手拢着头发,默默地盯着胡桑的脸,说:“你太可怕了……你想让高为民进监狱吗?你的儿子怎么办?”
胡桑的嗓子突然哽住了,他注视着王凤英的眼睛,突然觉得一切都恍如隔世,十年间,什么都变了——不光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所有人都老了。
王凤英背过身去,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一步步向前走,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当飞机一点点消失在蓝天上时,胡桑怅然地望着碧云天:白云苍狗,世事沧桑,一切都在弹指一挥间……
与此同时,坐在飞机上的王凤英朝下望着渐渐缩小消失的赣州黄金机场,突然觉得自己的一生不过猴子捞月。她悲从心来,只觉得人在天地间如此渺小孤独……不!还有小明,小明才是她一生的守候,胡桑永远是水里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王凤英想到小明,仿佛在黑夜里看到太阳,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胡桑离开机场后便搭火车前往南京,王凤英说他的家人在南京。坐在开往南京的火车上,他不知道前方有没有一个家在等他。
当火车停在南京时,他觉得从来没有来过。毕竟,十年间的城市变化太大,他永远不能回到十年前的南京了。打车到他过去住的教师住房区后,才发现妻子女儿都搬走了。隔壁一家老人走出来告诉他,胡桑的家人都搬西江了。胡桑问老人知不知道详细地址,老人摇头,正当胡桑失望地转身要走时,老人说:“他女儿好像在济南人大学念书……”胡桑转身谢过老人,立即赶往火车站。
第二天,他又坐火车回到了西江。他先打车去陈龙住的公寓楼,想把钱还给他。但公寓楼上的房东说陈龙早搬走了。胡桑问她可知道陈龙搬哪了。女房东说:“那孩子腿不生根,我也不知道那小子跑哪了。”胡桑会心地笑了,一转身离开公寓。
之后,胡桑坐火车去济南,再坐公交车去济南人大学。他想在那找份管理文案的工作,但那儿的办公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