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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我个人的看法是,法罗是被迫做出对自己有利的结论。局长也是基於保护自己的情况下,而必须同意这个结论。但是,薛灵汉先生,你若想要查个水落石出(如果你成功了,最高兴的莫过於法罗本人),我建议你重心要放在尤斯特爵士的私生活上面。比起我们任何人来说,你拥有最佳的机会;你和他是同一等阶级的人,你认识他俱乐部裹头的会员,你和他的朋友都有私交,甚至他朋友的朋友你也认识。以上我所说的,」莫司比下结论道,「就是我来此要送给你的提议。」「你人真是太好了,莫司比,』罗杰兴奋地说,「真是太好心了,再来一杯吧。」「恩,谢谢,薛灵汉先生,」莫司比总探长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罗杰一边调酒一边思索。
「我相信你是对的,莫司比,」他缓缓说道,「事实上,我看过第一次的完整报告後,我就一直思考那些线索。真相就藏在尤斯特爵士的私生活背後,不会错的。如果我迷信的话——当然我不是——你知道我会怎么想吗?既然凶手杀错了人,而尤斯特爵士像是天意似地逃过一死:如此一来,原先被设定为被害者的他,应该就是引出凶手接受制裁的最佳人选了。」「哦,薛灵汉先生,你真的这么想吗?」爱挖苦人又非迷信论者的总探长说道。
罗杰似乎颇为认真地看待这个想法。
「机会复仇者。蛮不错的电影片名,不是吗?这背後有很多惊人的真相」「纯粹就几率而言,你们苏格兰警场的人,不是时常漏掉重要的证据吗?你们不是常从一连串的巧合中,引导出正确的解答吗?我并非轻视你们的探查工作,只是感叹,一份出色亮眼的侦探工作,只差那最後关键的几步即可破案时,还得遇上一线璀璨的幸运之光(无疑地,这是一份应得的幸运),你们才能完完全全地破了案。我可以举出一些实例。例如麦森和佛勒一案。你不懂我的意思吗?这算是一种幸运呢,还是上天在替受害者报仇呢?」「这个嘛,薛灵汉先生,」莫司比总探长说,「老实告诉你,只要能让我抓对了人,我才不管是什么呢。」「莫司比,」罗杰笑道,「你真是无可救药啊。」五正如查尔斯?怀德曼爵士所说的,他比较在意的是事实面,而非心理层面的废话。
查尔斯爵士在意的是事实,甚至可以说,他是靠事实来维持生计的,他那三万英镑的年收入,全是靠他以精明手段操纵事实所挣来的。面对一般人(例如检察官)所理解的事实——正确无误但丑恶不堪——要将它曲解成全然不同的意涵,而且叫人信服的话,法庭上绝对无第二人有此能耐。但换成他,却会逮住这个事实,大胆地看穿它,左搓右揉,从其背後读出讯息来,然後再内外翻转颠覆,从骨子裏挑出毛病,接著抱著支离破碎的事实得意洋洋地起舞,并且摧毁它:若有需要的话还可以重塑一个全新的它,最後,这事实若仍残余任何原有的痕迹,则理直气壮地大声反驳回去,如果这招不奏效,那他就准备要在法庭上哭诉悲叹一番了。
把对客户不利的事实改头换面,让客户变成无辜的受害者。凭著这些本领,难怪查尔斯?怀德曼爵士每年的收入这么高。如果有读者对统计数字感兴趣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告诉各位,在查尔斯爵士的律师生涯中,那些被他从绞刑台上解救下来的谋杀犯,如果一个个堆叠起来的话,将会一路直达天堂了。
查尔斯?怀德曼爵士的案子很少有需要上堂公审。一般认为,在法庭上大吼大叫是不成体统,而且也不太需要用到泪水的温情攻势:然而这些却是他的独门功夫。他是老派的信徒,也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位信徒:而且他发现这个老办法,能为他赢得不错的报酬。
终於到了罗杰提案後一周的下次会议。发表人查尔斯爵士认真地环顾犯罪研究学会的成员,扶了一下他那算是大鼻子上头的金边眼镜。毋庸置疑地,大家都等著好戏上场。毕竟,他们正准备享受这场从无到有的起诉。
查尔斯爵士瞥了一眼手上的笔记,清了清喉咙。没有一位律师像查尔斯爵士一样,连清嗓子的声音都叫人感到不祥。
「各位先生女士!」他沉重地开始说道,「毫无疑问地,基於某个你们已知道的个人原因,若说我对此案的兴趣比各位多,这著实一点也不奇怪。在座各位—定都知道,尤斯特?班尼斐勒爵士的名字,曾和我女儿的芳名—起被提过:虽然他们订婚的报导,是既草率又无事实根据,但关於这桩欲暗杀可能成为我女婿的案子,我觉得与我个人是有某种关联,即使这层关联是很微不足道。」「我无意强调此案与我的个人关系,我甚至试图以和各位一样超然的立场来看待此事:但这绝不只是个藉口而已。因为在咱们主席所设定的题目上,对於比各位多知道些许内幕的我来说,的确趋近了问题核心,而且恐怕也是凭藉这些内幕讯息,引导了我走向谜团的真相。」「我知道上星期就应该与各位分享这些讯息,但当时我却没这么做,现在我以最真诚的心意向各位道歉。不过事实上,当时的我,并不了解我手上的讯息与此案真相密切相关,或是会有任何一丁点的帮助,一直到我为了理清这桩悲剧而深入思考时,此讯息的重要性才豁然开朗。」查尔斯爵士顿了一下,好让他磅礴的尾音在整个会议厅裏回荡。
「藉著此讯息的帮助,」他边说,眼光边严厉地环视每张脸孔。「我认为我已经解开了这个谜团。」忠实的听众中,回响著一片兴奋的骚动,期待之情可说是溢于言表,查尔斯爵士习惯性地拿下夹鼻眼镜,捏著缎带摇晃它。
「是的,我相信,事实上也确信,我将带你们走出这个黑色迷雾。因此,我很抱歉我抽中了签表上的第—号。如果能先听听其他推论,找出其中错误,然後再来听听我的正确结论,这样也许会较有趣些。也就是说,假设有其他推论可检视视的前提下。」「然而,如果有人和我所见略同的话,我也不会讶异的,一点也不讶异。面对眼前的线索,我并没有非凡的超能力来透视它们;比起那些专破悬案的警官、解开古怪难题的读者,或是一位训练有素的侦探,我足以自豪的是,虽没有超人的洞察力,却能看穿这桩神秘案件。甚至完全相反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拥有的天赋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在和大家沿著同样线索的情况下,一旦得知只有我本人追踪到这个犯下恶行的凶手:—侍会儿,我就要正确无误地证明给你们看——我也不会觉得意外。」这仿佛是在说,现场不可能有人像他一样聪明。查尔斯爵士打断一阵咯咯笑声,把焦点拉回到正题。
「对於这个案子,我在心底设定了一个问题,并且只有一个:而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可以让我们找出犯下罪行的凶手:没有任何凶手逃得掉这个问题,即使再怎么混蛋,他也一定知道答案为何。这问题就是——谁因此而获益?」查尔斯爵士故意营造出一段意味深长的沉默留白。「谁,」他口气温和地说,「是受益人?谁?」为了让这些愚蠢的听众弄懂,他改用简单的说法,「会因为尤斯特,班尼斐勒从男爵的死,而突然获得好处?」他浓眉下的眼睛,猛然向台下发出询问眼神,但众人仍尽职地扮演听者的角色,没有人草率地回应他。
这时,身为经验丰富的雄辩家,查尔斯爵士反而不能草率地给大家解答。他暂且把这个大问号搁在心裏,先跳到另一个主题上。
「如我所见,此案只有三个实质的线索,」他以闲话家常的口吻继续说道。
「想当然了,我指的是那封伪造的信、包装纸,还有巧克力本身。包装纸之所以有用,在於上头印有邮戮。上面的印刷体地址,我判定毫无用处。任何人在任何时间,都有可能写出那玩意的。我个人觉得,这无法透露出什么。关於巧克力和那个盒子,我看不出有什么做为证据的价值——说不定是我错了,但我实在看不出来有此可能。它们是一种知名品脾的巧克力,到处都有商店在贩卖;想藉此追查谁是购买者,这应该是徒劳无功的。甚至警方在这个方向上,可能早就试过各种可能性了。简言之,我就只剩下两件证物,伪造信及印有邮戳的包装纸,所以我的整个推演架构,就建立在这两者之上了。」查尔斯爵士又停顿了一下,好让大家对他的努力印象深刻。但很显然地,他高估了自己,而没想到这样的问题已人尽皆知。罗杰强忍了好久,才打岔提了—个有礼貌的问题。
「查尔斯爵士,凶手是谁,你已经心裏有数了吗?」「几分钟前我提到这个问题时,甚至是早先我扪心自问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说出答案了,」查尔斯爵士自负但不嚣张地回答。
「我明白了,你已经心裏有数了。」罗杰截断他的话。「真是有趣,如此一来,我们可以依循你的方式来趋近真相。你用的是归纳法吗?」「大概吧,」查尔斯爵士暴躁地说。他最恨说话被人打断。
他怒目瞪视地沉默了—会儿,藉此收复尊严、重振旗鼓。
「这项任务,」他回复列严肃的口气,阅我一看就知道不好办。我能运用的时间非常有限,大规模的调查显然必须进行,而我的时间又不允许自己私下查访。我仔细想了想,唯一可能找到解答的方法,就是将已有的事件做一番深入思考,并推演出一套完整的理论:接著用我已知的所有讯息来验证,如果我的理论正确的话,再列出一张超出我理解范围但仍是事实的要点清单,然後派人代替我去查证这些要点;如果也都被证实的话,那我的理论就正确无误了。」查尔斯爵士深吸了一口气。
「换句话说,」罗杰笑著对丹蒙小姐耳语,他将爵士的长篇大论浓缩成八个字,我决定采用归纳法。」他的语调如此轻盈,所以唯有丹蒙小姐能听见。
她会心地以微笑回报。书写艺术和口语艺术毕竟是两回事,「我的推论已经完成,」查尔斯爵士意外地用简单言辞宣称。大概是还没喘过气来吧。
「我的推论已经完成。其中必然有许多臆测。举例来说,凶手是如何拿到梅森氏公司的信笺,这件事最教我困惑不解。那东西并非是让人想要收藏的艺术品,而且也不是能轻易拿到手的。为了完成这项计画,必须先处心积虑地取得那张信笺,但我实在很难想像,有什么样的作法不会在事後留下疑点。」「因此我下了一个结论,这张信笺一定是在一个不惹人怀疑的状况下拿到手的,这就是为什么梅森氏信笺会卷入此案的原因。』
查尔斯爵士耀武扬威地环顾四周,仿佛在期待回应似地。
罗杰满足了他的期待;其实对每个人来说,他的论点是显而易见。
「这个论点真是非常有趣,查尔斯爵士。您真是天才啊!」查尔斯爵士点头同意。
「我承认,这纯粹只是臆测。没什么啦,只是推测罢了。不过是最後会被证实为无误的推测而已。」查尔斯爵士浑然忘我地陶醉在自己的洞察力上面,而忘了卖弄他一向偏好的冗长赘句,以及常挂在嘴边的专业术语。他的大脑袋瓜在肩膀上猛然摆动。
「我在想,这样的东西是如何落人某个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