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今川追了上去,鸟口也跟上前去。接着敦子也过来了,四个人在檐廊上一字排开,贴在落地窗上似的站着。
僧人的确就在那里。
从檐廊到巨木之间,距离约有四间'注'之遥,其间空无一物。
注:一间约为一点八米。
僧人恰好就坐在中间左右。
不是幻影,而是实像。
来到打开窗户就几乎伸手可即的距离后,僧人看起来益发鲜明,毋庸置疑,他确实存在于那里。
僧人略微俯首结跏趺坐。正好就是一副在坐禅途中打瞌睡的姿势。不知僧人从什么时候就在那里了,他的下半身大半沾了雪,肩膀和袖子也有雪花附着。濡湿的衣物或许冻结了,一团漆黑的黑色僧衣,无法判别出是湿的还是干的。不过在纯白的庭院里,漆黑的僧人看起来宛如飘浮在半空中般鲜明。
没有一丝动静。
僧人是庭院风景的一部分。
缓缓地,惊奇转为战栗。
“那……”
沙沙——雪落到僧人身上。 “是死的。” “那个和尚死了。” “什、什么?” “别看我这样,我还没秃头前就是个医生了。那不是和尚,是和尚的尸体!” “怎么会……” 鸟口打开窗玻璃。 不仅仅是冬季的寒意,冷冽的空气也猛地侵袭进来。 鸟口作势跑下庭院,却被敦子阻止了。 “不可以!” “可是……” “如果、如果那个人已经死了的话……”
“啊……”
她的意思是最好是维持原状吗?
——意思是可能演变成刑事案件……?
“敦子小姐,怎么会……”
“我去叫旅馆的人。”
敦子往柜台去了。
今川站在檐廊边,扫视庭院一周,左手按住松垮的嘴巴。圆滚滚的大眼睛有些充血。
“这、天哪、怎么会、啊……”
这宛如呜咽的声音是掌柜发出的。敦子带着掌柜和女佣回来了。
“噢,早坂掌柜。喏,快去叫警察。”
“警察?医生,这……”
“已经死了,离奇死亡。快点。就算叫了,抵达这里也得花上一个小时以上吧?”
“啊、呃,您说的没错……”
掌柜抱着头,嘴里嘟哝着“今天到底怎么搞的”,跑掉了。
“那个人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阿鹭,你没有发现吗?”
“什么发现,我刚才送茶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个和尚啊。”
“你也看不见吗?”
“不是看不见,是根本没有吧?竟然随便跑进别人家的院子里,扰乱别人安宁……啊……”
“怎么了?”
“医生,那个人真的……那个……死掉了吗?”
“那样还是活着的话,要我切腹也行。”
女佣用一种看着怪东西的眼神凝视和尚。在这乱哄哄的时候又有数名旅馆员工赶来。久远寺老人一副工头姿态,举起双手,用倒嗓得格外严重的声音大叫:“喂,在座的各位,有没有人知道这名和尚的身份?”
没有人回答。太过于日常,却又极度脱离常识的状况,确实地搅乱了每个人的心智。一言以蔽之,只是有个和尚坐在庭院里罢了。虽然是个很奇妙的情景,但是以命案现场而言太过于普通了。再加上和尚头顶积雪,就这么枯坐原地,作为一具尸体也滑稽极了。更何况现在是大白天。太阳高挂,景色鲜明,没有任何诡谲的舞台装置。
——即使如此,还是让人有些背脊发凉。
鸟口依然有此感觉。
说起来,这个和尚何必跑进旅馆的庭院坐什么禅——而且还是偷偷摸摸地溜进来……不对,问题不在这里——对,这是……
“鸟口先生,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仿佛看透了鸟口内心的动摇,敦子向他问道。
“说奇怪是奇怪,但是我不晓得哪里奇怪。现在这个状况虽然古怪,但是如果那个和尚突然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是说完全没有声息这件事?”
“这也是其中之一,可是……”
“明明有四个人在场,却没有任何人发现?”
“不,那……”
“他……”今川唐突地开口。“他是从哪里进来的?”
“咦?”
“这种庭院,从哪儿都可以进来啊。”
“可是……”
今川指了庭院的周围一圈。
在这个范围当中……
一片雪景的庭院当中,没有留下任何像是脚印的痕迹。
“哦,这就是所谓的……”
“没错。这名僧人是凭空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吗?或者是以结跏趺坐的姿势,就这样自空中飘浮而来?若说有哪里奇怪,如此罢了。”
“如此罢了?”
“如此罢了。”
的确,不管在场的有四人还是十人,有些事情依然不会被注意到。但是要不留下任何足迹,在雪地当中移动是不可能的。久远寺老人回过头来。然后他缩起下巴,说道:“的确没有侵入的形迹呢。但是……如果说这名和尚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这里的话,怎么样呢?”
“一直在这里?”
“虽然我不晓得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不过他在下雪之前,或者是下雪时,侵入了这座庭院,然后开始修行。”
“医生的意思是,他是冻死的?”敦子一脸讶异地反问。
“只是假设。”
今川弯腰后站了起来,提出反驳:“可是老先生,我和你从今天早上就一直看着庭院。就在这里,坐在这个地方,直到开始下棋之前都一直观赏着庭院。但是……”
“还是有可能没注意到,今川。而且……对,或许和尚完全被雪给埋住了。下午太阳露脸后,雪融化才出现的。”
“之前有那么大的雪堆吗?”
“是一片雪白。不是说雪中白鹭,暗夜乌鸦吗?没有注意到雪堆,也是情有可原。”
这……
有可能吗?鸟口离开檐廊,避开员工,移动到大厅后,再一次来到室内走廊。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房间的视点。
“可是医生……”刚才的女佣的声音传来,“再怎么说这都太恐怖了吧?要是就像医生说的,岂不等于我在尸体面前运送膳食,医生你们也边眺望着尸体边用餐吗?医生是这个意思吗?我倒是没看见那么大的雪人呢。”
员工喧嚷起来。发言的女佣也苍白了几分,双手按住了脸颊。
鸟口望向相机。
久远寺老人的嘴巴瘪成“乁”字形答道:“阿鹭,这个世上并非看得见的就是一切。人类的眼睛啊……”
“医生的高见很有道理,不过还是不对。”
“啊?”
镜头中的人们同时回过头来。
中央是巨木,前面露出和尚的上半身。
久远寺老人用一脸奇妙的表情质问:“你、你……叫鸟口是吧?你刚才说什么?”
“哦,我刚才在这里拍了照片对吧?我现在站在相同的地方,以相同的姿势看着相机……”
“噢,然后呢?”
“从这里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会看到和尚的头。换句话说,和尚会被拍进照片里。但是我刚才可以完整看见那棵大树的御冬用稻草,而现在树的侧面却被那个和尚遮去了大半。再说,如果当时的积雪盖住了那个和尚,树干应该也会有一半被遮住看不见才对。”
“噢噢,这样啊。那……”
久远寺老人和女佣一样,用双手按住脸颊,然后“啪”地拍了一下额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就算人的眼睛不能够信任,也无法瞒过机械。镜片是透明的。这不是念力摄影,所以不会拍到不存在的东西,存在的东西就一定会被拍到。总之只要显像就可以知道,至少拍摄的时候是没有和尚的。”
“可是,但是……”
“那样的话……”
“啊啊——”
突如其来地,鸟口的右后方传来裂帛般的尖叫。转头一看,一名娇小的女子僵立在原地凝视着庭院里的和尚。小个子的女子穿着令人错以为是丧服的黑色上衣和黑裙。或许是在那片黑色映衬下。她的脸色苍白得犹如白蜡。
“呃,你是……饭洼小姐?”
女子崩溃似的倒在走廊。
根据传闻,这便是只有知情者才知晓的“箱根山连续僧侣杀害事件”的开端。
据传若迷失于其山,时罕遇魔物。其形为妖冶童女,以清冽歌声吟唱。
“檐廊边缘碎裂处
以观音赐予之指
轻轻触摸
数千佛陀碎裂处
十万亿土寂宵时
微微扎刺
成为猴儿,去往山间
成为蟹儿,去到河间
成为人子,燃烧于烦恼的炉灶间
化做飞灰
泪涟涟复过今日
如是佛子该如何
爹爹娘娘请原谅
今日碎裂,明日也碎裂”
有时仅闻其声。歌声不知来自何处,回荡不知所去。有时立时歇止,长则续歌如下:
“洗手处旁蕺草叶
蜗牛缓缓啖地藏
西方净土简素晨
光头小僧裂两方
成为神子,无须置身此世
成为鬼子,无可置身此世
成为人子,被装进烦恼的皮囊里
抛入水流
雾茫茫夜也将明
如是佛子该如何
爹爹娘娘请原谅
今日蜗牛,明日也蜗牛”
据传其歌听似童谣,亦似和赞'注一',听似古旧,亦有新意。虽如胡唱,却绝非如此。大抵以此曲终结,然听至末尾者无几。
“错弄释迦堂教示
涌现千千万佛陀
千千万佛陀
涌自那碎裂尖刺
蜗牛之职不过是
今明之职俱皆是
闭入壳中佯不知,佯不知”
亦云此歌尚有续,其内容漠然无所定,非余所能知晓者。
告余此事者,以仙石原村川村某人为首,不下十余人。起至昭和十五年,至本年昭和廿七年,前后历经约十二载。
过去曾闻数人谈及此事,姑且记之,中隔大战,忘却已久。近年复闻众多相同之体验谈,时隔虽久,其内容几无二致,令人惊奇,故重记于此处也。
岁月流转,听闻山怪之姿未老,仍为垂发童女。此若非所谓大秃'注二'耶?又,逢怪者所闻妖异之曲,其词其音,时隔已久,犹与过往同,知悉此事时,因其不可思议,惟惊叹无语。经此长久,仍有多人遭遇相同之山怪,究竟何故?世间虽有众多怪谈奇谭之类,余确信此乃真奇谈也。
昭和廿七年十月十四日
笹原樱山人记
注一:一种佛教歌曲,以和语赞颂佛祖、菩萨、教法等的偈颂。
注二:大秃为日本传说妖怪之一,其身形犹如年幼童女,身着和服,留着刘海平齐的短发。
大秃——今昔画图续百鬼·卷之下·明
世有彭祖,岁七百余犹有稚龄之相,人以慈童称之。此非大秃也。
那智、高野山中有寿高面恶之辈,名作大秃,以其头秃齿豁故。
02
我自孩提时就喜欢过年,一近年终,便会毫无来由地兴高采烈起来。
年长之后,自然不再如此。然而最近不知为何,或许是多少感染了这股脱离日常的氛围,我时常注意到自己的心情有些乐陶陶的,每到这种时候,我就会感到既怀念又难为情。
是以等待过年的十二月心情,现在已经近似引颈期盼与老友再会的心境。只是,即使是与朋友的邂逅,无论阔别多久,一旦真正聚首,几乎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慨;而新年这玩意儿也像这样,真正到了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