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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应。
“不出来呢。关口先生,怎么办?”
“呃……”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平常总是坐着不动的人突然积极地行动,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坐视,姑且和山内先生一起屈身往洞口窥看。里面一片漆黑,满是霉臭味。
“喂!京极堂,你怎么了?里面黑成那样,你看得见什么吗?”
“哦。”
突然,黑暗中浮现出一张有如死神般的脸。
“这……”
他的脸变得更加阴森了。
“京极,很危险哟。”
“山内先生,或许不是在意危险不危险的时候了。”
“什么意思?”
黑暗从洞口中倏地膨胀,溢出外头。是穿着和服外套的漆黑男子出来了。全身各处变得白灰,可能是沾上了灰尘吧。京极堂丝毫不理会我们的视线,说:“太有意思了。”
“喂,京极堂。你又不是野兽,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到底看得到什么?”
“关口,我又不是你,才不会那么鲁莽行事。手电筒我至少还带着。”
“哦。”
手从和服外套底下伸了出来,那只手中握着手电筒。
“这不重要,山内先生,根据情况,这可是大事一桩。这个……”
京极堂伸出另一只手。
“这是?”
好像是什么老旧的东西。
山内先生捏起墨镜的镜框,仔细端详京极堂出示的古籍。
“这不是我的专长呢,连时代都看不出来。”
“嗯……这是叫做《沩山警策》的禅籍。是沩山灵佑所著的佛祖三经指南之一,在我国是文治五年'注'时由拙庵德光赠与大日房能忍,之后在无求尼相助下得以问世……”
注:文治为镰仓初年之元号,文治五年为一一八九年。
“有那么古老吗?”
山内先生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打断了京极堂。这个人只要一讲到自己的拿手领域,就欲罢不能。像我除了文治五年,其他的完全听不懂。英国绅士继续问道:“是正本吗?这么不得了的东西不太可能留存下来吧?”
“不,这一定是抄本,但是时代也相当古老了,绝不是最近的东西。这里面是禅籍经典的宝山,我从未见过如此丰富的收藏。当然我只是稍微看了一下,还没有掌握全貌。”
“物主是个僧侣吗?”
“与其这么说,这原本应该是寺院的书库吧。竟然会有这么多书——纵然是抄本也一样——任意堆放,除此之外别无可能了。”
“嗯,箱根也有很多老寺院嘛。汤本的名刹早云寺也是临济宗的吧?还有因为报仇雪恨而闻名的曾我兄弟'注一'的曾我堂所在的……”
注一:指曾我十郎佑成及五郎时致,两人为镰仓时代的武士。英雄传记《曾我物语》中描写兄弟两人除掉杀父仇人,为父报仇的故事,成为许多传统艺术的表演题材。
“正眼寺对吧?那里也是临济宗。那一带盛行地藏信仰,正眼寺在成为临济宗的寺院前,就是叫做汤元地藏堂的堂宇。若是从当时算起,历史就相当古老了。从这里出街道,往芦之湖的方向有锁云寺,烟宿则有守源寺。元箱根以兴福院为首,也有许多寺院。箱根的驿站在狭小的范围内,不问宗派,原本就有众多寺院云集,像是日莲宗的本迹寺、曹洞宗的兴禅院、真宗的万福寺、净土宗的本还寺等。其他还有新近成立的寺院。就算箱根曾经是关所本阵'注二'所在的交通要道,也算是寺院很多的地方吧。”
注二:江户时代的驿站里,大名诸侯及幕府官员、贵族、使节等贵人所住宿的公家旅馆。
山内先生耸耸肩膀说:“哎,一提到这类话题,就只能甘拜下风呢。”
说完他瞥了我一眼。
“山内先生。这家伙若是任由他去,会一直讲到天荒地老的。这种时候,我们这种有常识的一般人也只能应和:哦,这样啊。就算听了也一点都不有趣嘛。”
“不,关口先生,也不见得一定无趣哟。”
伦敦堂的诸葛孔明豪爽地笑了。
“京极,那么你是想这么说是吗?——尽管箱根有那么多的寺院,却距离这个仓库都太遥远了。”
“没错。尽管寺院那么多,但是把书库建在这种地方,对任何一座寺院而言都不便利。每当要找书或教典,就得至少花上两到三个小时往返这里。”
“会不会是这附近有你不知道的寺院?”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这附近刚好有那么一座寺院吗?我的确不可能一一掌握全日本的寺院,就算有我不知道的寺院也不奇怪。事实上我最近才刚听说箱根有一座我所不知道而且相当古老的寺院。”
“在哪里?”
“那座寺院好像要从山的另一头的大平台过去。就算从这里回到汤本,再经由塔之泽过去,单程就不知道要花上几小时。而且这座仓库很古老了,一定是登山铁路完工之前就有的东西。那么……”
“原来如此,也不是那座寺院呢。那样的话,如果说这座书库是属于一座与它匹配的古老寺院,就等于这一带有两座连你都不知道的寺院了。考虑到你这个人的特质,这也不太可能。不过书库这种东西通常都是盖在院区内的。若说寺院位于身处于此的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就算再怎么近,也说不通。”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了一个想法。为了让聪敏的谍报员和饶舌的时代错乱男听听忧郁症小说家的高见,我发言了:“喂,京极堂。这座书库有一半埋在沙土里对吧?”
“是啊。”
“那么会不会连寺院也被埋住了?我不晓得山崩是发生在几百年前,不过这座书库隶属的寺院本堂或讲堂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就像庞贝城一样深深地没人了泥土当中?逐步逼近的土石流、仓皇逃窜的和尚、庄严的堂宇在一夜之间被吞噬殆尽,寺院的历史就此埋葬在黑暗中……”
“关口先生,你的想法真有意思。换句话说,你认为寺院连同僧侣被埋没在这座山中吗?可是如果有哪座寺院如此壮烈罹难,历史会将它埋藏起来吗?应该会留在某些记录上才对吧?反而会声名大噪的。”
“这道门真的打不开吗?”
山内先生还姑且理会我的话,京极堂则似乎打算无视我难得的发言。
“好像打不开,因为变形后就整个锈了。不管怎么看,它一直都是关着的。或者说,那道门本身有一半也被埋住了。”
“这样吗?那就更伤脑筋了。”
“为什么伤脑筋?”
“关口,假设就像你说的,这座书库是远在两百年以前遭到掩埋的。然后后面那棵大树是后来才长出来的。再来,我退让到不能再退的地步,也相信寺院就埋在里面好了。可是那样的话,这要怎么说明才好?”
京极堂从那本我忘了叫什么的古书底下拿出另一本书来。
“这本书是浅显地讲述《沩山警策》,叫做《沩山警策讲义》的书,作者是山田孝道。”
“这书怎么了吗?”
“这本书是明治三十九年出版的。”
“什么?”
“所以说,这里面有多得数不清的古老典籍,却也有极为近代的明治铅字本。像这本,顶多是五十年前左右的书。”
“也就是怎样?那个……”
“意思就是,至少直到四十七年前,这座仓库还保有它书库的功能。”
“你是说,就这样埋着被人使用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果就像你说的,就会变成那样。仓库是在两百年前被掩埋,而使用它的和尚们也被活埋了对吧?那不就变成有其他人出入这座被埋藏在地底的仓库了吗?然而……”
“门扉如斯紧闭。”伦敦堂主人有些愉快地说,“原来如此,这有点神秘呢。也就是侦探小说当中的密室!”
“虽然里面没有尸体。”京极堂说,用手电筒的尾端搔搔头。“关口,你回旅馆吧。山内先生也是,你再不走,差不多就得留下来过夜喽。”
“京极你呢?”
“我调查一下再走。”
“喂,这太胡来了,京极堂。你连午饭都没吃不是吗?”
“不要紧的。我看到满意之后,就会回旅馆。就算没回去也用不着担心。如果有什么万一,我会去刚才的笹原先生那里打扰他们的。而且我也想听听乡土史。”
“旅馆那里怎么办?这时间膳食都已经准备好了哪。”
“给你吃就行了啊。酒足饭饱的话,或许比较容易发呆哟。”
这个人真教人目瞪口呆。
山内先生也哑口无言。
“可是这很危险。刚才我也说了,要是发生地震,就会崩塌的。这不是学关口先生,可是真的会演变成逐步逼近的泥石流、被吞没的京极堂店东的。”
“不要紧的。要是发生地震,就算我待在家里也一样会死。”书痴朋友这么说,笑了。
的确,京极堂不管是店里还是自己家里,每面墙壁都塞满了书,主人不管待在哪个房间,都坐在书架附近,所以要是发生地震,九分九厘是免不了被压死或被砸死的。夫人也很危险,能够幸免于难的大概只有猫了。但是就连那只猫,也是个怎么看都无法灵敏行动的懒骨头,或许一样会被压死。
山内先生小声对我说“真伤脑筋”,接着说“哎,拿你没办法”。然后他说:“我本来说如果需要人手就来找我,不过就算没人叫我,我也会过来的。在那之前,我会祈祷你还活着的。”
京极堂扬起单手,进入洞里。
山内先生看着京极堂进入洞里,再次问道:“他总是那样吗?”
我望着京极堂爬进去的洞口,答道:“他这人有病。”
和伦敦堂店东道别,抵达旅馆的时候,已经接近五点了。
两名妻子一副刚出浴的表情,似乎充分享受了温泉气氛。我有些夸张地说出京极堂的奇行。他的夫人一点也不惊讶,说:“我就想八成会这样。”
然后伤脑筋地笑了。
不愧是妻子,十分了解丈夫的个性。
距离晚餐还有一点时间,我去泡了温泉。
昏暗的澡堂虽然不美,但气氛不错。
过年之后,我就老是在睡,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这应该是今年运动量最多的一天吧,筋疲力尽,全身上下都在痛。一泡进热水里,酸痛的地方仿佛得到净化,舒爽极了。
我“呼”地大大吁了一口气。
热气蒸腾。
好一阵子,我处在忘我的状态。
不过即使我想要悠闲地泡汤,体质也容易泡到头晕眼花,要是长时间维持忘我状态,可能真的会失去意识。
因此我得频繁地进进出出,真是麻烦的体质。即使如此,脱衣服的时候还冷得直哆嗦的身体,在穿衣的时候已经暖得直冒汗了,看样子温泉效果显著。
温泉就是温泉——我为这理所当然的事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穿上浴衣后,总算有了真正在旅行的感觉。
回到房间一看,小熊老爷子和像是他妻子的妇人——不过她长得并不像熊——正在准备晚膳。
老爷子粗短的手指灵巧地动着。
我的手指也很短,却笨拙到了极点,所以有些羡慕老爷子。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山珍海味啦。”
“只是深山僻壤寒酸的乡下料理罢了。”
“客人的朋友,真的没关系吗?”
“那个地方那么危险,他也真是热心工作呢。”
夫妇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我对这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