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与那位和尚只有书信往来而已。真的如此罢了。”
“如此罢了?”
“如此罢了。”
“什么叫如此罢了!扯谎!嗯?你们干什么像个白痴似的杵在那里!喂,把老百姓给我赶出去!听不懂吗!”
“嗯,老百姓可以回去了是吗?”
“你不行!喂,益田,给我赶出去!”
“可是山下先生……”
“肃静,这可是在佛祖面前。”
沉着、充满威严的声音。
音量不大,却在一瞬间慑住了房间里的一切事物。
山下也突然静下来了,所有人同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纸门的另一侧,是一幅被切割下来的景色。
完全打开的纸门后,佛坛前,有一团像黑色破布的东西,是尸体。
旁边站着一名僧侣。
盘踞在这一侧的喧嚣与执念等猥琐的事物,隔着一道门槛,完全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连空气看起来也是清澈的,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这当然是错觉。
僧人朝着破布——尸体行了一礼,以庄严的动作进入俗世——这边的房间。
然后他静静地背对我们,再度合掌行礼后,无声无息地关上纸门。
他端正姿势,再次转向我们。
缁衣的衣袖因风吹而鼓胀,随即萎缩下去。灰色的朴素袈裟称为缁衣,是僧侣常见的穿着。然而……
——这个人是尼僧吗?
不,刚才的声音是男的。
但是……
僧侣的长相甚至令人错认为是尼僧……
俊美极了。
眼睛细长,睫毛浓密,脸庞小巧而端正。
他的举手投足与外貌仪容,没有一丝可挑剔之处。
个子虽小,但姿势端庄,整个人看起来身形庞大了两倍左右。
美僧看见我们,上身没有半点晃动,静静地走过来,在敦子面前停步,然后开口了:“敢问是稀谭舍的人员?”
“啊,是的。”
“请问是饭洼小姐吗?”
“饭、饭洼她身体不适,正在休息。我是《稀谭月报》的编辑,敝姓中禅寺。”
“贫僧已经听说了。贫僧是明慧寺的僧侣,名唤和田慈行。虽然遭逢如斯不测……采访一事该如何处置?”
敦子难得地穷于回答,面露狼狈地望向我。然后她又看看山下,这么说道:“虽、虽然敝社非常希望能够进行采访,但是警方……还有贵寺也……”
“本寺可以接受采访,全无问题。”
“可是,那个……过世的是……”
“您是指……被害人吗?确实,邻室那具怪异的尸骸是本寺云水了稔和尚。不过据闻遗体将送交司法解剖,因此亦无法为他举行葬仪。听说贵社想要采访的是寺院的修行,那么无论发生任何不测之事,吾等每日之修行亦不会有任何改变。”
山下紧握双拳,插了进来:“那个……喂,和田先生。包括这个小姐在内,这里的人全都是嫌疑犯,而且他们的嫌疑是杀害你们寺院的和尚。”
“所以?”
慈行和尚转向山下。
“什么所以……”
“贫僧是问,所以那又如何呢?”
“所以说嫌疑犯……”
“嫌疑犯将被警方限制行动,无法自由外出——如果您是这个意思,那么也无可奈何。这几位在真正的凶手被逮捕之前,都会被监禁在这里吗?”
“不,这……”
警方应该没有权限把一般人的行动限制到这个地步。
“况且,难道凶手不可能是这几位以外的人吗?了稔师父早在四日之前,便行踪不明。”
“也、也是有这个可能,可是……”
“例如说,或许我就是凶手。”
慈行和尚笑了——看起来。
“据闻了稔师父与世俗多所牵涉。即便遭逢如斯末路,亦是其身之不德所招致。”
“但是也没这样就活该被杀的道理啊!”
“所言甚是。本寺也会不遗余力,协助搜查。盼警方能够尽速逮捕凶嫌。只是……”
“只是?”
“请警方不要妨碍本寺修行。”
“呃?”
“贫僧的意思是,希望警方切勿做出搅乱寺院宁静的无礼之举。如此一来,本寺三十五名云水,将悉数协助警方办案。另外,贫僧凡事最重秩序。出版社的各位,请依照当初的预定,在明日午后二时进行采访。中禅寺小姐,可以吗?”
山下哑然失声。接着敦子开口了:“请问……”
“什么?”
“贵寺没有女人禁制吗?”
“那类古老因习早已抛却。请勿担心。”
慈行和尚说完之后,瞥了我一眼。
正看得出神的我倒吸了一口气。
“恕我就此告退。”
慈行穿过我们,来到面对走廊的纸门前,重新转向这里,深深行礼。他抬头的同时,背后的纸门无声无息地左右开启。
那里站着两名年轻的僧侣。慈行走到走廊,在两人中央停步,回过头来,隔着肩膀望向我们。
两名年轻的僧侣深深行礼之后,关上了纸门。
“什、什么跟什么啊,喂。”山下发出错愕的声音。
“山下先生,你要怀疑我们也好,可是寺院那些人看起来也很可疑呢。”
鸟口亲昵地说。益田跟着说:“得扩大搜查的范围才行,还得检讨鉴识的分析,还有辖区的报告……”
“闭嘴!不许指使我,给我安静一点。”
山下失去了霸气。
“请问……”敦子提心吊胆地开口。
“关于明天的事……”
“我知道,采访是吧?唔,也不能把你们全部逮捕……不过你们得把具体安排交代清楚。呃……”
山下像要掩饰错乱似的按住了脸,说他明天再决定。
日期过了一天。鸟口也暂时获得释放,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间。
可能是因为敦子去了女同事身边,没了听他抱怨的对象,鸟口跟着我过来。
“太过分了,这是越权行为,是国家权力的滥用。”
鸟口频频嘟哝,抒发不平。
一问之下,他拍摄的底片似乎被当成证物给没收了。
“这有什么办法?就当做国家警察免费帮你冲洗照片,该心存感激才对。”
“我只拍了三张而已,根本是损失了。而且那是艺术作品,冲洗的技巧很重要的,门外汉才没办法胜任。那是我的自信之作,标题就叫……对,‘老人与梅’……”
“你之前不是说那是柏树吗?真是随便。而且冲洗的人又不是门外汉,应该会洗得比你好。对了,有饭团,你要吃吗?”
“当然了。饿肚子不能编蔺草'注'。”
注:这句俗语正确说法应该是“饿肚子不能上战场”。“编蔺草”日文发音与“上战场”相似。
这次的口误感觉像是故意的。
鸟口的特色是浑然天成的迷糊,若是故意的就不好笑了。这样的搞笑会流于技巧。
鸟口一直叨念个没完,但是他一看到我房间里的饭团,食欲便似乎胜过了愤懑,吃着吃着人就温顺下来了。接着他说:“那个警部补不行,木场先生比他优秀多了。”
木场指的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是我的老熟人了。
鸟口吃了六个之多的饭团。
大胃王青年编辑还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但是房间里已经没有粮食了。
“咦?是连续的吗?”
鸟口打量我的房间似的四处张望,看到壁龛的挂轴,这么呢喃。我不懂他在说什么。
此时女佣过来铺床了。
以此为契机,鸟口返回房间,而我更换衣服,独自躺上床去。
——京极堂今天会回来吗?
我不在的日子,至少也该回来啊。
我想着这种事,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连做梦的工夫都没有。
“老师、老师……”
鸟口“啪哒啪哒”地踩出脚步声过来,吵醒了我的安眠。不过我与其说是睡着,感觉更像是意识断绝,昨天的疲劳感依旧残留着。看样子已经到了早上,但是昨晚历经长途跋涉,而且过了一点钟才睡,我依然困极了。
“干吗?为什么你老是要妨碍我的安眠?”
“那是因为老师老是在睡觉啊。像我,吃得太胀,连觉也没睡呢。”
“谁叫你那么贪吃,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才六点。
“先别管那么多,快过来吧。”
我一起身,鸟口就说我的浴衣穿得很奇怪,大笑不止。
“带子绑得太高啦,简直就像蒙古的民族服装嘛,啊哈哈。”
“你真是够失礼的。这有什么关系?到底要干吗啊?”
“现在正在搬出遗体。好像困难重重,值得一看哟。”
“困难重重?什么东西困难重重?”
“喏,披件棉袍吧。如果要更衣的话请决点。”
我被鸟口拉着手拖出房间,恰好今川也正走出房间。今川好像住在最右边的房间。
走廊上的搜查员比昨天更多,搜查已经开始了,支援人员可能一大早就赶到了。
我们在走廊上走了不一会儿,便遇到了久远寺老人。
“噢,真早呢。快看,他们竟然搬出那种玩意儿来,这简直是庆典了嘛。”
几名男子搬来了一样奇异的东西。
像是暖桌的木框……不,比较接近担架。两根长棒子之间设置了笼子,笼子像椅子般附有靠背。总之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是什么?”
“担椅吧,是明治时代的交通工具。客人坐在轿子的部分,由四个男人担着棒子,还真是原始哪。箱根这里因为道路险恶,人力车不好上来,而且也不像江户时代有轿夫,所以这玩意儿好像便流行起来了。据说外国人特别喜欢。喏,在印度还是非洲,人不是都会骑在大象身上吗?感觉可能就像那样,让他们格外中意吧。也就是把日本人贬低为未开化人民,当成大象对待。”
“哦……”
前天京极堂还生气地说不可以用博物学的角度看待日本文化,不过对于当时的外国观光客而言,日本人除了博物学的对象以外,真的什么也不是吧。
担椅被搬进大厅里。
“据说这座仙石楼以前的客人有五成都是外国人,所以还保留着自家用的担椅。”
“有那么多外国人吗?”
“很多啊。外国人以前不能够在日本国内自由迁徙,只有箱根这里是特别休养地,允许外国人滞留,是不折不扣的外国人休养地。哦,放上去了。这景象真是滑稽哪。”
久远寺老人扬扬下巴。
我和鸟口以及今川站在走廊角落,偷看这幅景象。
大厅里,数名不知是警官还是鉴识人员正把昨天那团破布放上担椅。在早晨的阳光下一看,那只是个坐着的和尚。看起来就像即身佛'注'或蜡像一般,一点都不像尸体。
注:又称全身舍利,有些高僧圆寂之后尸体并不腐朽,自然风干成为木乃伊,称即身佛。
山下警部补揉着困倦的红眼,正尖声怪叫着。
“已经叫车到山脚下了吧?拜托千万别给我这么怪模怪样地在街上游行啊。要是被拍照,登上报纸可就惨了。”
众搜查员齐瞪向山下,仿佛在说“我们又不是喜欢才做的”。当然没有半个人搭理他,山下这个人惹来了所有人的反感。
遗体被盖上一块布。
众人也没把担椅扛在肩上,而是像抬桶棺般,浑身无力、一脸阴沉地出发了。
尸体移开后,敦子和一名有如大病初愈的女子出现了。
女子之所以看起来如此,主要还是因为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