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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山下没工夫听他反驳。
“那么就此散会。请各位以早日解决为目标,好好加油。要下山到山脚下的人千万小心。啊,菅原,过来一下。”
“什么?”
“我有话跟你说……”
山下故意留下菅原,但他也觉得这样的分派很奸诈。因为不想受人猜疑,山下留意其他刑警的动向。幸好其他刑警为了完成各自的职务,已经离开了房间,但……
那家伙在干吗?
只有益田一个人没有离开房间,站在原地,一脸咽下不平的表情,看着山下这里。山下别开视线,但益田似乎不死心,走了过来。
“请问……”
“干吗?益田,拜托你快去啊,行动要迅速确实。还是你对我的指挥有什么不满?”
我有什么疏忽吗?
——怎么可能。
在这种地方、这种环境下,还能作出比这更好的指挥吗?还是益田掌握了什么山下不知道的特殊情报?因为益田在一夕间,就在这座寺院里网罗到相当惊人的情报。那么……
——有那种可能性。
所以他才在嘲笑不明白状况的山下的疏漏吗?
那样的话……
但是益田一脸呆傻地说道:“哦,没那回事,只是有件事我忘了说。”
“什、什么事?”
他隐瞒了什么?
“哦,从刚才开始,我每次一提就被忽视,就是关于那个仁秀老人。”
“仁秀……那谁啊?喂!”
“喏,就是住在这里的老头子。”菅原从旁提示。
“啊?哦,仁秀啊。他怎么了?”
“我认为若要说可疑,他是最可疑的一个。仁秀老人只因为不是僧侣,也不在仙石楼,现在完全置身嫌疑圈外。可是不能这样吧?应该把他跟和尚一视同仁。他若是与次田兄调查的十三年前的事件有关的话,那就更可疑了。”
“这、这我明白啦。”
其实,山下根本不明白。
若是办得到,他真希望不要再有更麻烦的登场人物加入事件了。因为山下觉得若是发展再复杂下去,就要超过自己的容许范围了。这种愿望化为意志,山下才会默默地将仁秀老人排除在话题之外吧。
“这事我很清楚,交给我吧。”
“哦,那样就好……”
益田无精打采地退场了。
真是出其不意,山下担心自己惊讶的心情被益田识破,悸动加速了一些。菅原担心地开口:“话说回来,警部补,你找我做什么?”
纸门和拉窗全部打开,搜查员们利落地开始行动。山下用手招来菅原,附耳过去悄声说:“菅原,我还是在意桑田。”
“嗯,他今天的模样也很不对劲哪。”
“所以,你和我趁着今晚把桑田给……”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把我留下。”
“是啊,真正的目标得由我们攻陷才行。可以吧?”
“当然了。逼他自白吧,自白。”
如果严厉地逼问,桑田就会照期望吐实的话,就不必麻烦了。菅原的兴趣似乎就是逼嫌犯自白,作为搭档是再适合不过的。
在这个阶段,山下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放弃了推理和搜查。他已经放弃了查明真相的努力,眼前只剩下预定的解决方法。
骚然不安的感觉怎么样都平复不下来。
门“喀啦喀啦”地开了又关,不久后就整个打开不管了。
“干吗干吗,真是不像话。外头冷成这样,把门关上啦。”
菅原嘴里抱怨着,走向玄关,但他很快就回来了。他的表情异样僵硬。
“警部补,不好了。”
“什么?怎么了?”
“桑田他……”
“桑田?”
“桑田在吵闹。”
“吵闹?”
“哦,他来了。”
山下出去一看,外头一片闹哄哄。
菅原用吵闹来形容,但是其实并没有声响,只是四处弥漫着令人坐立不安的气氛。
刑警们杵在各处看着事情发展。右边里侧的建筑物门户大开,微微透出的光亮前有数个人影。好像不是和尚,是益田和采访小组那些人吧。左侧的建筑物前有个清晰的僧形黑影——山下直觉那是和田慈行——巍然屹立着。后面还有疑似僧人的影子。以这些为背景,在两三名警官伴随下,桑田常信以稍微拱起有肩的独特姿势走过来。
桑田来到山下面前,停下脚步。
警官们代替侍从和尚似的站在两边。被月光、雪光及蜡烛的微光照亮的僧侣没有阴影。形姿一片平坦。
“您是山下先生吧?”
“有、有什么事?”
——自首吗?
“请保护贫僧。”
“保护?”
“没错,贫僧不能待在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就轮到贫僧了,贫僧……会被杀。”
“怎、怎么可能!”
山下踟蹰不前地窥看菅原。
若是仔细地观察,可以看出桑田常信在害怕。
他要求把他和其他和尚隔离开来,坚称他被人盯上了。
山下陷入困惑。或者说迎头受挫,干劲消失殆尽,陷入极度厌烦的心情。最有可能的凶手候选竟然自己找上门来要求保护。才正想逼他招供,怎么就来寻求保护呢?要是下一个被盯上的真的是桑田,那么桑田就不是凶手了。
不管是说服或听从,都十分尴尬。
但是桑田很顽固。
“我明白了。那你就在这栋建筑物——知客寮吧,待在这里。我跟菅原会和你在一起。”
“如果可能,请让贫僧下山。”
“下山?这不行啊,桑田先生,这么突然……”
“泰全老师是在寺院里被杀的,尽管警察就在寺内,这里也不安全。”
“可是小坂了稔是在寺外被杀的啊,在哪里都一样吧?”
“所以贫僧才像这样请求警方保护。就算是派出所……不,就算是拘留所也无妨。”
“那就说说你的根据吧。”
“不能在寺里说。”
“啊,真是的……”
为什么老是鸡同鸭讲呢?
“警部补,请过来一下。”菅原悄声呼唤。
山下紧盯着桑田后退,离开足够的距离后,将上半身转向菅原。菅原用气音说:“这不对劲哪。”
“是不对劲啊,我们想错了吗?”
“不,反倒是跟我们想的一样吧。”
“为什么?他不是怕成那样吗?”
“只有他一个人在害怕,这不是很奇怪吗?其他的和尚每一个都十足冷静。喏,他一定是认为在这种情况,只要摆出被害人的面孔就不会被怀疑吧。”
“喂,菅原,那你的意思是这是佯装?”
菅原竖起食指说:“小声一点。怎么样呢?就把桑田一个人移到仙石楼去如何?”
“移到仙石楼?”
“除了益田以外,今晚有三个刑警住在仙石楼。而且那里还有警官,说安全也是安全吧。桑田也可以接受,当然也不会让他逃了。”
“然后呢?”
“所以啊,喏,看看其他和尚,就知道桑田的模样很不对劲了。把桑田移到别处,趁着本人不在的时候,向其他人探听他的底细啊。本人不在的话,和尚们也比较好开口吧。”
“哦,从外围进攻啊。”
“没错没错,只要攻下外围,主城就会陷落了。在那之前,要益田好好地保护桑田……”
菅原瞥了一眼益田那边,山下也跟着看。益田等人因为突发状况而延后出发,聚在建筑物入口,无所事事地呆等着。
“是啊,就这么办吧。”
山下将视线移回桑田。
他像只蟾蜍般紧踏住地面。
“就这么办吧。益田!益田!”
益田小跑步过来。
“桑田先生,我想你也知道,这位是益田刑警。从今晚开始,你就暂且和这位益田一起到仙石楼,你知道那里吧?移到仙石楼去。不用担心,今晚有三名刑警跟着,也派驻了众多警官,很安全的。只是在我联络之前,请不要擅自行动。乖乖待在仙石楼。可以吗?明白了吗,益田?”
益田露出比刚才更诧异的表情。
益田与桑田、采访小组及其他刑警撤离,在二十二点过后,寺院——或者说山下——才总算恢复了平静。混乱过去后着实寂静,尽管还有许多和尚与警官留在这里,却感觉不到一丝人的气息。对僧侣们的限制暂时解除了,但他们完全没有要活动的样子。就算有警官在看守,这种寂静也太异常了。平常也是如此安静吗?
山下从未体验过如此的寂静。夜阑人静——指的就是这样的夜晚吗?
“山下先生。”
“哇啊!”
因为无声无息,山下被吓了一大跳。
入口的门开着,站着一名僧侣。
“你、你干吗啊?吓死人了。”
“虽然晚了许多,请问要用膳吗?粗茶淡饭无妨的话,贫僧立刻准备。”
“呃、哦,那太好了。”
“警备人员也需要吗?典座不在,或许会花些时间,但只要约半刻时辰即可备好。”
“麻烦你了。”
“那么……”
僧人就要离去,菅原叫住他。
“啊,英生,可以请你叫佑贤和尚过来吗?”
“遵命。”
“菅原,你记得真清楚呢。那个和尚叫英生吗?我根本都分不清楚。”
“他是中岛佑贤的侍从啊,听说才十八岁,是个很清秀的美少年呢。警部补,中岛究竟会怎么说桑田呢?”
“侦讯的顺序从中岛开始好吗?”
“可以吧,他是维那。要是桑田溜了,被骂的会是中岛。又会被拿棒子揍了。刚才的纠纷一开始也是发生在中岛跟桑田之间。咽不下这口气的中岛,一定会说些有的没的吧。”
“这样吗?……”
山下忽地心想,他自以为巧妙地操纵着菅原,但其实或许是被菅原给巧妙地摆布了。
中岛佑贤很快地现身了。
为了不被菅原抢先,山下连寒暄也草草略过,开始质问。
他再也受不了继续被乡下土包子掌握主导权了。
“中岛先生,状况似乎变得一团混乱,你站在维那的立场上,想必也相当辛苦,不过想借用你一些时间。可以吗?”
“听凭尊便,各位也是公务在身。发生不幸的是本寺的云水,且有贯首之吩咐,贫僧岂敢有任何怨言?”
“听到你这么说,我们也放心了。话说回来,桑田先生是怎么了呢?”
“令人费解哪。”
“那种就叫做被害妄想吗?”
“佛家说罪业本无形,如同妄想颠倒'注'。虽不知真伪究竟如何,却是修行僧不应有之妄言愚行。竞做出如斯愚昧之举,想必常信师父心中有其愧疚之处吧……”
注:妄想颠倒为佛家用语,意指由于内心的执着,致使人无法真实地认知事物萌生出谬误之分别。同于“妄念”、“妄执”。
“你觉得他很可疑吗?”
“可疑?所谓可疑,意何所指?警方认为常信师父是凶手吗?”
“没、没那回事。只是无法理解他为何怕成那样,而且完全不肯说出理由。他说不能待在寺里,他到底是在怕寺院里头的谁?”
“似乎……是慈行师父。”
“慈行?——他在害怕和田先生?”
“当然,这是无凭无据之事,这才是妄想。慈行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只是常信师父这等人物竟会如此周章狼狈……”
“有什么理由吗?”
“我想各位也已经知道,慈行师父是临济僧。常信师父和我同样是曹洞和尚。常信师父他啊,和临济就是处不来。了稔、泰全逝后,现在临济僧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