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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里,我确信。他们并不会长期住在这儿。”安格卡特尔夫人漫无目的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我敢断言这使他们开心。米奇,亲爱的,你对我这么有帮助,你真是太好了。”
“我不认为我对你很有帮助。”
“哦,难道不是吗?”露西。安格卡特尔显得惊奇,“那么,你现在好好睡一觉,别起来吃早饭了。当你起床后,一定要像你以往那样天然去修饰。”
“天然去修饰?”米奇看上去很惊奇,“什么?哦!”她大笑着。“我明白了!你真坏,露西。也许我会收拾你的。”
安格卡特尔夫人笑着出去了。当她经过敞开的盥洗室门时,一眼看到了水壶和煤气炉。
人们喜欢喝茶,她是知道的——米奇几个小时后才会被叫起来。她可以为米奇泡一些茶。她把水壶放在炉子上,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
来到她丈夫的门前她停住了,转了转门把手。但是亨利。安格卡特尔爵士,一个能干的行政长官,他不希望在睡晨觉时被打扰。门是锁着的。
安格卡特尔夫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站在敞开的窗前,向外望了一会儿,打了一个哈欠。她回到床上,脑袋贴在枕头上,两分钟后就像个孩子似的睡着了。
浴室中,水壶里的水沸腾了,并且继续沸腾着……
“又一个小壶报废了,格杰恩先生。”女仆西蒙斯说。
管家格杰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他那满头灰发的脑袋。
他从西蒙斯手中接过烧坏了的水壶。走向餐具室,从碗柜底拿出了一个新水壶,他在那儿储存了半打水壶。
“给你,西蒙斯小姐。夫人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夫人经常做这类事吗?”西蒙斯问。
格杰恩叹了口气。
“夫人,”他说,“既好心又健忘,如果你明白我所说的。但是在这座房子里,”他继续说,“我照管每一件事,尽最大可能地使夫人不会烦恼或担忧。”
第二章
亨里埃塔。萨弗纳克捏起一团粘土,轻轻拍到合适的位置上。她正以敏捷而熟练的技巧塑一个女孩的头像。
在她的耳边,有人在轻声地抱怨,但她并没有听进去。
“我的确认为,萨弗纳克小姐,我十分正确!‘真的吗,’我说,‘这就是你将要采取的办法!’因为我确实认为,萨弗纳克小姐,一个女孩奋力反击这类事情是她应该做的——如果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我还不习惯,’我说,‘听到说我的那样的话,我只能说你一定有一个非常肮脏的想象!’人们当然憎恶不愉快的事物,但我真的认为我奋力反击是对的,你不这样认为吗,萨弗纳克小姐?”“哦,绝对如此,”亨里埃塔说。她的声音中带有一种热诚,使非常熟悉她的人怀疑她并没有在认真地听。
“‘如果你的妻子说出那种话,’我说,‘那么,我肯定我对此无能为力!’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萨弗纳克小姐,但似乎是无论我去哪儿都有麻烦,我肯定这不是我的过错。我的意思是,男人们是那么多情,不是吗?”那个模特发出了一阵轻轻的银铃般的娇笑。
“真可怕,”亨里埃塔眯着眼说。
“真可爱,”她在想。“眼睑下的平面真可爱——而其余的平面都将在这儿和它会合。下巴的角度错了……必须刮掉重来。这真难处理。”
她大声地用她那温和的、同情的声音说:
“那对你来说一定是最困难的。”
“我真的认为嫉妒的人太不公平,萨弗纳克小姐,她们是那样狭隘。这就是妒忌。就因为有些人比她们长得漂亮,比她们年轻。”
亨里埃塔正忙着塑造下巴,心不在焉地答道:“是的,当然。”
她在很多年以前就练就了一种排除干扰的能力,把自己的头脑紧紧地关在密闭防水的舱室里。她能够在玩一局桥牌,进行一场充满智慧的谈话,写一封明确知道的信,或别的什么事情的时候,只用一小点儿精力去应付。她现在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塑造的《瑙西卡》的头部,那些浅薄的喋喋不休的话语一点也不会影响她的工作。她毫不费力地维持着这场谈话。她已经习惯了那些想说话的模特。很少有职业模特这样——都是业余模特,对四肢被迫一动不动感到不自在,作为补偿,就会滔滔不绝地自我暴露。于是亨里埃塔身体中那不清醒的一部分倾听着,并回答着,然而,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真实的亨里埃塔评论道:“粗俗、卑鄙、仇恨的小东西——但是什么样的眼睛呢……可爱的可爱的可爱的眼睛……”
她忙于塑眼睛的时候,她允许那个女孩说话。而当她进行到嘴部的时候,她要求她保持安静的。那浅薄的一连串的仇恨将会通过那些完美的曲线来体现,当你想到这些的时候,你会觉得可笑。
“哦,该死的,”亨里埃塔突然感到一阵狂乱,她想,“我正在毁掉眉毛的弧度!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过于强调了骨骼——它微微突出但不过分……”
她皱着眉头,从塑像那儿走到那个站在平台上的模特面前。
多丽丝。桑德斯继续说:
“‘喔,’我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的丈夫不能送我礼物,如果他愿意这么做的话,而且我认为,’我说,‘你不应当做出那种暗示。’那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手镯,萨弗纳克小姐,真的十分可爱——当然,我敢断定那个可怜的家伙不可能真负担得起,但我还是认为他真好,当然我是不会把手镯还回去的!”
“别还。别还,”亨里埃塔嘀咕着。
“我们之间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有些什么——任何肮脏的东西,我指的是——没有一点儿那种东西。”
“是的,”亨里埃塔说,“我确信不会有的……”
她的眉头展开了。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她一直狂热地工作。当她不耐烦地用一只手撩头发的时候,粘土弄脏了她的前额,粘到了她的头发上。她的眼睛中有一种不易觉察的凶光。它就要来了……她将得到它……
几个小时之后,她将要从痛苦中解脱——那种最近十天以来一直在她心中滋长的痛苦。
瑙西卡——她曾一度就是瑙西卡,和瑙西卡一起起床,吃早饭,外出。在一种兴奋的不安中沿街游荡,除了一张依稀在她的思想和眼里飘荡的美丽的茫然的面庞外,她不能注意任何东西——那张脸盘旋不去,但却看不清楚。她曾看过几个模特,但都感到不满意……
她想要某种东西——某种能使她开始的东西——某种能够带给她活生生的幻想的东西。她曾走了很远,感到疲惫不堪,并正在接受现实。折磨着她的是那种迫切的持续不断的渴望——去发现——
她行走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一种盲目的神情。她看不到她周围的任何事物。她在努力——努力使那张脸更近些……她觉得恶心,难受,不幸……
就在那时,她头脑中的幻想突然清晰起来,并有着一双她曾看到过的普通人的眼睛,她曾心不在焉地登上一辆公共汽车,毫不在意它开往哪里,而她就坐在她的对面——她看到了——是的,瑙西卡!一张前额稍短的孩童般的面孔,半张的嘴唇和眼睛——可爱的,空洞的,茫然的眼睛。
那个女孩到站台后下车了,亨里埃塔尾随着她。
她现在十分镇静和有条理。她已得到了她想要的——那种因寻找受挫而产生的痛苦结束了。
“对不起,打扰了。我是一个职业雕塑家,坦白地说,你的头部正是我一直所寻找的。”
她友好、迷人而又不容置疑,因为她知道当她想要某种东西的时候该如何去做。
多丽丝。桑德斯则表现得疑惑、吃惊和得意。
“哦,我不知道,我肯定。如果你需要的正是我的头的话。当然,我从未做过模特!”
犹豫了一会儿,她提出了要求。
“当然我会坚持要求得到应有的职业酬金的。”
于是瑙西卡就出现在这儿,站在平台上,因自己富有吸引力而得意,并获得永生(虽然和她在雕塑室里看到的亨里埃塔的作品模型并不十分相像!),她很高兴将自己的个性暴露给一个富于同情心,注意力如此集中的听众。
桌上的模型旁边,放着她的眼镜……由于虚荣心,她并不常戴这副眼镜,宁愿有时几乎像瞎子似地摸索前进。她曾向亨里埃塔承认,摘下眼镜后她几乎看不到前面一码远的东西。
亨里埃塔理解地点了点头。她明白了空洞可爱的目光够产生的生理方面的原因了。
时间的流逝。亨里埃塔突然放下手中的雕塑工具,伸展了一下她的胳臂。
“好了,”她说,“结束了。我希望你不是太累吧?”
“哦,不累,谢谢你,萨弗纳克小姐。我觉得很有趣。真的完成了——这么快?”
亨里埃塔笑了。
“哦,不,实际上并没有完成。我还得做很多工作。但是有关你的部分已经完成了。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大块面结构出来了。”
那个女孩慢慢地从平台上下来。她戴上了眼镜,立刻,她脸上的那种茫然、纯洁的魅力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是一种放荡、廉价的漂亮。
她走过来到亨里埃塔的身边,观看着粘土模型。
“哦,”她怀疑地说,声音中充满了失望,“它并不很像我,难道不是吗?”
亨里埃塔微笑着:
“哦,是不像,这不是一幅肖像。”
实际上,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正是眼睛的框架——脸颊骨的线条——被亨里埃塔看作是关于《瑙西卡》的构想的基本主旨。这不是多丽丝。桑德斯,而是一个茫然的像一首诗样的女孩。他的嘴唇张开着,就像多丽丝那样,但这不是多丽丝的嘴唇。它们是能够说出另一种语言,表达出那种绝不属于多丽丝的思想的嘴唇——
没有一处面部器官清晰地刻画好。这是记忆中的瑙西卡,而不是看到的……
“那么,”桑德斯小姐怀疑地说,“我猜想当你再工作一段后,它看起来会好些……你真的不再需要我了吗?”
“是的,谢谢您,”亨里埃塔说(感谢上帝,我不再需要了!她的内心深处这样说道。),“你简直棒极了。我非常感谢你。”
她老练地打发走了多丽丝,回来为自己冲了一些纯咖啡。她累了——她非常累,但却愉快——愉快而宁静。
“谢天谢地,”她想,“现在我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的思绪立刻飘到了约翰身上。
“约翰,”她一想到这儿,暖流就涌上了她的面颊,一阵突然加快的心跳使她的精神振奋起来。
“明天,”她想,“我将要去空幻庄园了……我将见到约翰……”
她十分安静地坐着,伸开四肢,背靠在长沙发上,喝下了那滚烫、浓烈的咖啡。她连喝了三杯,感到体内的活力又在奔涌了。
这真好,她想,重新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真好,不再感到不安、不幸和被驱使。真好,不再满腹不快地在街上走来走去,寻找某种东西,感到恼火和不耐烦,因为你不知道你在找什么!现在,谢天谢地,只剩下艰苦的工作了——谁又介意艰苦的工作呢?
她放下空杯子,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