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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里埃塔似乎在思索,谈话出现了停顿。接着她用她那充满了思考的声音说:
“我无法向你解释我的感受。也许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们现在正行使在艾尔伯特桥上。
亨里埃塔说:
“你最好同我一起去雕塑室。我们喝杯茶,然后我会开车送你回宿舍的。”
伦敦的下午很短,光线已经逐渐暗淡了。她们驶到雕塑室的门前,亨里埃塔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她走进去,打开了灯。
“很冷,”她说。“我们最好打开煤气炉。哦,真讨厌——我的意思是应该在路上买些火柴的。”
“打火机不行吗?”
“我的不能用了,况且无论如何用一只打火机点燃煤气炉总是很困难的。随便些,就像在自己家里。在那边街角站着一个瞎老头。我总是从他那儿买火柴的。我马上就回来。”
米奇独自呆在雕塑室里,四处走走观看亨里埃塔的作品。同这些木头和青铜的东西一起呆在这空荡荡的雕塑室里,她有一种神秘而恐怖的感觉。
有一尊头像有着高高的脸颊骨,还戴着钢盔,也许是一个红军战士;还有一个巨大的粉色花岗岩的静止的青蛙。在雕塑室的尽头,她走到了一座几乎同真人大小的木雕跟前。
当亨里埃塔用钥匙打开房门,无声无息地走进来时,她正注视着这座雕像。
米奇转过身去。
“这是什么,亨里埃塔?它相当可怕。”
“那个吗?那是《崇拜者》。是要送到国际联合展的,”
米奇盯着它,重复着:
“它真可怕。”
亨里埃塔跪下点燃了煤气炉,她从肩膀上扭过头去,说:
“你这样说十分有趣。为什么你发觉它很可怕呢?”
“我认为——因为它没有脸。”
“你非常正确,米奇。”
“它很不错,亨里埃塔。”
亨里埃塔轻轻地说:
“这是一个漂亮的梨木像。”
她直起了膝盖,站直身子,把她那大大的帆布袋和裘皮外套扔到了长沙发上,接着往桌子上扔了两盒火柴。
米奇被她脸上的表情震动了——那是一种突然的十分令人费解的欢欣。
“现在该喝茶了,”亨里埃塔说。她的声音中也包含着那种米奇已经从她脸上看到了的同样的暖融融的欣喜。
这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但米奇在紧接着的被那两盒火柴勾起的一连串的想法中忘记了这点。
“你还记得维罗尼卡。克雷拿走的那些火柴吗?”
“露西坚持哄骗她接受那整整半打火柴的时候吗?记得。”
“有人发现了她在自己的屋里是否有火柴了吗?”
“我想警察会的。他们是非常周密的。”
一种淡淡的、胜利的微笑浮现在亨里埃塔的嘴角上。米奇感到迷惑不解,几乎有些反感。
她想:“亨里埃塔能够真正地在乎约翰吗?她能是这样的吗?当然不是。”
一阵淡淡的凄楚的寒意袭变了她的全身。当她想到:“爱德华再也不必等待很长时间了……”
她的小气使这个想法不能带给她温暖。她希望爱德华幸福,不是吗?她好像不可能拥有爱德华。对于爱德华来说,她永远都是“小米奇”。永远也不会比这个再多了。一个女人永远也不会被爱上。
不幸的是,爱德华,是那种忠实型的男人。喔,忠实型的最终通常会得到他们想要的。
爱德华和亨里埃塔住在安斯威克……这是这个故事圆满的结尾。爱德华和亨里埃塔从今往后永远都过着幸福的生活。
她能够非常清晰地看到这一点。
“高兴起来,米奇,”亨里埃塔说。“你不能让一桩谋杀案使自己情绪消沉。过会儿我们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好吗?”
但米奇很快回答说她必须回自己的屋了。她还有事要做——写信。实际上,她最好一喝完茶就离开。
“好吧,我开车把你送到那儿。”
“我可以乘出租车。”
“胡说八道。既然有车,我们就用吧。”
她们走出房门,进入到了夜晚那潮湿的空气当中。当她们驾车驶过车库尽头时,亨里埃塔指着一辆正在边上停着的小汽车。
“一辆凡特纳十型。我们的影子,你会看到它们,它会尾随着我们。”
“这一切多令人厌恶!”
“你这样认为吗?我并不介意。”
亨里埃塔让米奇在她的屋前下了车,然后返回车库,放好车。
接着她独自再次回到雕塑室。
在一段时间内,她一直心不在焉地站着,不停地用手指敲击着壁炉台。接着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着:
“那么——去工作吧。最好别浪费时间。”
她脱下花格呢外套,穿上罩衣。
一个半小时之后,她向后退了几步,仔细地研究她已经完成的东西。她的脸颊上涂上了粘土,头发蓬乱,但她对架子上的模型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匹马的粗略的轮廓。大团大团的不规则的粘土被拍在上面。它是那种可以让上校使一个骑兵团都不知所措的马,所以它不像任何现实中的活生生的马。它也可能折磨过亨里埃塔那以狩猎为生的爱尔兰祖先。即使如此它仍然是一匹马——在理论上是一匹马。
亨里埃塔想知道,如果格兰奇警长看到它会怎么想。当他在头脑中想象出他的面孔时,她的嘴巴高兴地咧开了。
第二十四章
爱德华。安格卡特尔迟疑地站在舍夫茨别利大道汹涌的人潮之中。他感到很紧张,要踏入那幢金字招牌上写着“阿尔弗雷治夫人”的建筑物。
某种模糊的直觉,曾阻止他仅仅是打电话邀请米奇出来吃午饭。空幻庄园那场电话交谈的片断,使他心烦意乱——而且,使他震惊。米奇声音中的屈从,卑顺伤害了他的感情。
对于米奇来说,自由,快乐,直言不讳,就是不得不接受这种态度,不得不屈服,她显然屈服于了电话线另一端的粗鲁,无礼。这完全错了——整件事都错了!而那时,在他表露出他的关怀时,她坦白地向他讲述了那个不愉快的事实:一个人得保住自己的饭碗,工作不是轻易就能找到的,而且,要通过表现才能来保住饭碗这个事实,使人们负担的不快,要远远多于仅仅是完成一项规定的任务。
直到那时,爱德华才模模糊糊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有很多年轻的女人现今都是有“工作”的。如果他以前曾考虑过这点的话,他一定是认为——一般来说,她们有工作是因为她喜欢工作——这能使她们的独立感得到满足,并给了她们生活中的一种乐趣。
爱德华从未想到过事实是从早晨九点到下午六点,中间一个小时午饭时间的工作日,把一个女孩完全同有闲阶级的绝大多数娱乐和消遣截然分离。米奇,除非她牺牲自己的午餐时间,否则就不能去参观画廊;她不能去听下午场的音乐会;在某个美好的夏日郊游;或是在一个远些的餐馆悠闲地吃一顿午饭。而只能把去乡间的远足定在星期六的下午和星期天,在一个拥挤的里昂餐馆或小吃店急匆匆地吃完午饭,这对爱德华来说是一个新的而又愉快的发现。他非常喜欢米奇。小米奇——这就是他如何想着她的。羞涩,但新奇地睁大眼睛,来到安斯威克度假,起初很少开口,但接着就在热情和关爱中打开了闸门。
爱德华过去那种喜欢独自生活的倾向,以及总是怀疑地将现实当作某种仍然未经检验的东西来接受的倾向,延迟了他对米奇是一个成年人的认识。
正是在空幻庄园的那个晚上,他带着从亨里埃塔那儿得到的奇怪而沮丧的打击,冰冷而颤抖地走进屋子的那个晚上,当米奇跪着点燃火炉的时候,他才第一次认识到了米奇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孩,而是一个女人。这曾是一个令人沮丧的发现——有片刻他感到自己失去了某种东西——某种属于安斯威克的宝贵的一部分的东西。他当时冲动地说出了那种突然升起的感情,“我希望能够更经常地见到你,小米奇……”
站在外面的月光中,同亨里埃塔这个他吃惊地发现再也不是那个熟悉的亨里埃塔,他曾爱了那么久的女人说话——他感到了突然袭来的恐惧。他走进了他的生活中那安排好的模式中更进一步的不安。小米奇也是安斯威克的一部分——并且她已经不再是小米奇了,而是一个勇敢无畏、目光悲哀的、她从不了解的成年人。
自从那时起,他的头脑中便乱作一团,为自己从未关心过米奇的幸福和安宁,这种缺乏考虑的行为而深深陷入了自责。想到她在阿尔弗雷治夫人的女装店里,做着与她的兴趣不符的工作,他就更加担心了。最终他决定亲自去看看她所在的女装店究竟如何。
爱德华怀疑地盯着橱窗里的一件带着窄窄的金色腰带的黑色短裙;以及一些样子看上去放荡,过于窄小的针织外衣;一件镶着相当俗艳的、彩色花边的晚礼服。
爱德华除了依靠直觉外,对女人的衣服一无所知,但他精明地意识到所有这些在橱窗中展览的衣服,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他想,这个地方不值得她呆。某个人——安格卡特尔夫人,也许——必须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个现状。
在努力克服了羞涩之后,爱德华挺直了他那略有些下垂的肩膀,走了进去。
他立刻因困窘而变得手足无措。两个银白色头发,声音尖锐的顽皮而冒失的小女孩,正审视着一个陈列柜里的衣服,一个棕黑色皮肤的女售货员正在为她们服务。在商店最里边,一个塌鼻子,棕红色头发,声音刺耳的小个子女人正同一个矮胖、迷惑不解的顾客就更换一件晚礼服的事情争执。从一个邻近的更衣室里传出一个女人不满的、高昂的声音:
“可怕——真可怕——你难道不能给我拿一些合适的衣服试穿吗?”
接着他听到米奇那柔和的低语——一种顺从的、具有说服力的声音:
“这种暗紫红色的衣服真的非常好看。我认为它很适合您。如果您能够穿上的话——”
“我不把时间浪费在试穿那些我能看出不好的东西上面,多用点儿心。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想要红色的衣服。如果你听了我对你所说的——”
血色涌上了爱德华的脖颈。他希望米奇把衣服扔到那个讨厌的女人的脸上,而她却小声说:
“我再去看看。我想你会喜欢绿色的吧,夫人?还是这件桃色的?”
“难看——太难看了!不,我不再看任何东西了。完全是浪费时间——”
但现在,阿尔弗雷治夫人,离开了那个矮胖的顾客,走向爱德华,探询地看着他。
爱德华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啊——我能问一下——哈德卡斯尔小姐是在这儿吗?”
阿尔弗雷治夫人的眉毛扬了起来。但她同时看到了爱德华身上那套萨维尔。罗设计的服装,她挤出了一丝比她大发雷霆时还要令人讨厌的笑容。
从更衣室里传路了那尖锐、高昂的、令人憎恶的声音。
“小心点儿!你怎么这么笨。你扯着了我的发网。”
而米奇呢,声音则有些不稳定:
“十分抱歉,夫人。”
“愚蠢的笨东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