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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鳞的祖父,生平有一愿望,就是家族的子弟能有一人考取功名,也算光宗耀祖。历来商人的地位是很低微的,即使他们过着类似于王公贵族般奢侈的生活。
无奈兆鳞的几位同宗兄弟都不长进,就兆鳞自小聪慧非常,过目不忘,记超群,所以,这光宗耀祖的职责就落在他身上了。读书对兆鳞他而言并非难事,不过兆鳞生姓顽劣,孩提时没少挨过教书先生的板子,打到皮厚实了,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拿他没办法了。
兆鳞十八岁那年乡试考中解元,十九岁参与会试成为贡士,同年殿试为二甲进士,可算是平云青上,光彩得意。
像兆鳞这样的人,年少轻狂是难免的,不过好在姓格豪放,不拘小节,因此在翰林院里虽然有些官员会以他的商贾子弟的出身而轻视他,但还是有不少人与他交情深厚。
官员们每月有几日沐日,一到沐日,便是兆鳞游玩的日子。因为扬州风气的熏染,他年少时的坏毛病就不少,在商肆里与人竟标珍品,在青楼里跟人争抢花魁这类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不过说也奇怪,他这样的人,在翰林院里,最好的一位朋友却是出身寒门,家里还是卖豆腐的。这人名叫李怀璧,为人正直,寡言木讷,和兆鳞曾是同窗。
元宵前夜,兆鳞和李怀璧两人与同期里留在京城的进士被当时负责殿试大官宴请到家中,喝酒喝到很晚。深夜,喝完酒出来的兆鳞唤上几位交情好的同期进士,打算披星戴月跑去京城里最有名的一家酒楼喝个通宵。结果有人赞同有人鄙夷,还起了争执。
〃明日还有众多应酬,谁有心思去胡闹〃。
李怀璧对于兆鳞胡作非为的姓格总是有些无可奈何,要知道他们刚进仕途,太过放纵被人参上一本就麻烦了。
〃林兄,袁兄也是好意想宴请大伙,不去就算了〃。
同是庶吉士的张明泉一向看孤僻的李怀璧不满,说了他一句。
〃算了,怀璧,我们先回去〃。
有几位进士并不打算同流合污,毕竟比起玩乐,仕途更重要。
〃你们几位,可算是胆小的很〃。
兆鳞不满道,难得十日的休沐日,一起去喝酒叙旧又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情。
〃袁老弟,你拿前途当儿戏,我等可没那本领〃。
另有进士鄙视了一句,兆鳞是同期进士里家境最为富有的,而且是盐商之后,平日行为也比较张狂,自然有人看他不惯。
〃啧啧,这话说得。。。不就是去个喝酒,犯得着吗?〃
兆鳞平日里最不待见的就是这种不干不脆,暗地里泛酸的人。
〃翰林院中,就是出了你们这等混身臭铜钱味的人,风气都败坏了〃。
另有人也加入了数落,显然是看兆鳞和他的交好不顺眼很久了。不过也如兆鳞所说,本是好意邀这些人去喝酒的,不去拒绝便是了,实在无须如此。
〃你怎么就咬定我身上带着的不是银两〃。
兆鳞故意误解对方的话语,还挑衅地取出钱袋,放手里掂量,发出的自然不是铜钱声。
〃你。。。。。见被羞辱的对像不怒反讥,并且笑得极其无赖,数落的人气结了。
这样小闹了一番,兆鳞和交好就一同前去酒楼痛痛快快的喝酒了,明日元宵,难得能放个长假,众人心里都很高兴。
这些浪荡子们喝了一宿的酒,在唤来的几位小唱的轻柔唱曲下,醉得东倒西歪,睡姿奇异。
天亮后,昨夜的酒国〃英杰〃脸都青了不说,睡眼迷离,眼睛都快撑不开。由于今日是元宵,应酬不少,所以一早众人就作鸟兽散,回家补眠。
兆鳞酒量不错,但宿醉后醒来头痛得几乎抬不起,脚步都是轻浮的。也难怪昨夜李怀璧说他是在胡闹了,他此刻只想回自己的府邸蒙头大睡。
该庆幸昨夜没穿官服,穿的是庶士服,要不街道的百姓见到这么几位在外头饮酒通宵、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年轻官员们还不被惊吓到。
兆鳞的府邸位于城西,距离此地有三条街,因此在兆鳞于巷口埋头痛苦的吐过后,便决定雇辆马车回去。
这需要走到路中等待。
清晨,街道的行人并不多,马车也罕见,兆鳞打了好几个哈欠,要是再等不到车,估计他要睡卧在露天街道上了。
也就兆鳞打第八个哈欠时,前方一辆马车出现了,兆鳞急忙迎上去。马夫始料不到会有个人突然冲出来,急忙勒马。
无奈因醉酒行动并不敏捷的兆鳞,反应不及,终是被拉马车的高头大马给撞上了,那马还因为受惊吓,险些补了兆鳞一脚。
兆鳞被撞倒在地上,趴地上便不动弹了。
马夫赶紧下马,马车的主人也下了车。
马夫翻探地上的人,发现还有气,嘘了一声。
〃刘叔,此人撞过来时,你已勒停了马,不会伤到他的,看来是位醉鬼〃。
马车的主人是位俊美的年轻男子,穿着身深蓝色的道袍,神貌儒雅飘逸。
〃是醉得不轻,一身的酒臭,居然就睡着了〃。
刘叔感喟,这些有钱的公子们,真是会生事。
〃放任他不管也不是办法,我将他搬到一边去〃。
刘叔出于好意,打算搬动兆鳞。
〃看他脚上穿的是官靴,竟会是这副德行。刘叔,这等荒唐之人无须理会〃。
年轻公子返回了马车。
〃公子,你等我下〃。
刘叔不放心将人丢街中,只能将兆鳞搬动。也就在此时,传来了喧杂声,一位管事打扮的年老男子匆忙的赶了过来,身后还跟了群仆从。
〃公子!公子!〃
老仆人扑到兆鳞身上,惊愕地叫着。
〃你。。。你是不是撞到我家公子了!〃
老仆人激动地抓住刘叔的手臂。
〃他只是醉倒在地,睡着了,不信你听他的鼾声〃。
刘叔作出解释。
看来此人家中必然富裕非常,竟然这么多的仆从。
听到对方如此说,老仆也不着急了,他摸了摸兆鳞的鼻子确实是热的,而且静下听还真有鼾声。
这位袁家老仆人是跟随兆鳞到京城来照料他的,忠心耿耿自不在话下,尤其一直都是他在照料兆鳞的生活,因此也知道兆鳞的习惯,所以见他一夜未归,就知道在外头哪家酒楼或是青楼过夜了。天一亮,便出来寻人了。
刘叔见没他什么事了,就返回了马车,年轻公子拉开车帘平淡说了句:
〃我们走吧〃。
刘叔扬鞭上路,再没理会一旁死睡的纨绔和他那些手忙脚乱的仆从。
承昀很少进城,最多两三月前来一次,而且一般都是大清早。他去得最多的是京城一家颇有名气的古玩行--泰宝斋。
在泰宝斋,再珍罕的物品都能在那里看到。
承昀一进泰宝斋,便由掌事接待,被邀请上二楼。
承昀虽然早已不是世子,但他作为一位皇室子弟的身份还是不同一般的。另外,也因为承昀是位眼光独到的人,有时候掌事自己都看不出来头的物件,却是可以请教承昀的。
〃我这里有一副拓本,年代久远,字艰深难懂,应该是颇为古老的物件,不知道朱公子有没有这个兴致?〃
掌事将一副拓本小心翼翼的捧到承昀面前,承昀平日里并不买字画,他买的主要还是珍本旧书,掌事之所以拿给承昀赏析,是指望承昀能看出点苗头来。
〃我看下〃。承昀应道,他鲜少拒绝人,尤其当对方是出于请教时。
既然答应要好好看看,承昀就细细地查看这副拓本,原先也想到可能是先秦的古籀拓本,看那字迹的排列模样很可能是从某物件拓下来的。但越细究起来越觉得惊讶,这拓本很显然是关于古代音律的。
〃掌事,你适才说进了几副,那其余的呢?〃承昀急忙询问,这极可能是从古代钟乐器具上的铭文拓下来的,先秦的音律已经失传,这些拓本可见其珍贵。
〃被一位翰林院里的大人给买走了,这位官大人也奇怪,随手翻看了下,二话不说掏出银两买走〃。
掌事一脸困惑,那人也只是粗略看了几眼,就看出了那些拓本的价值。
〃那他为何留下一幅,这应该是一套的〃。
承昀愕然,看来有人早先看出这些拓本是关于古代音律的了。
〃不瞒公子,当时那位官大人并没看到这一副〃。掌事将实情告知。
他原先觉得这副拓本极可能是伪造的,所以一直没放在心上,与一些次品字画放一起卖了。结果突然来了个翰林院的,把这些拓本都买了,才意识到这些都是宝。
好在本以为是不值钱的东西,所以摆放的时候是零散的,掌事后来发现有一副拓本被其它书画压在最下面,那位翰林院的官员并没有发现才遗留的。
〃或许原本就是残件,那人才没发现还有一副吧〃。
承昀推测,这人随便看了几眼就看出了苗头,不应该遗漏了一副,唯一说得通的就是这些拓本本来就不全,缺的不只是一两副。
〃朱公子,这到底是什么物件?我这行做得算久了,愣是没看出来〃。
掌事惭愧万分,他这也是人有错手马有失蹄,身为掌事竟认不出宝来,还当赝品卖了。
〃掌事,这不怪你,这是关于周人音律的,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颇像今人胡乱伪造的古籀,但其实并非如此〃。
承昀淡然一笑,他对古代音律学颇有研究;训诂方面也有不浅的造诣,所以才辨认出这并非是伪造品,而且是非同寻常的物件。
〃哎,我真是有眼无珠啊〃。
掌事感叹,他这辈子也就看走眼了这么一件物品了。
〃掌事,可否告知我那为买主的姓名?〃
承昀很想要这几副拓本,何况这位买主必然不是平常人,很值得结识。
〃这位官大人就住城西,姓袁。据说是位大盐商之子,公子若想出高价从他手中购下,只怕不易〃。
掌事嘱咐道,这世上,盐商可是最有钱的行当了。
〃哦,盐商之子?〃承昀不免有些惊讶,这盐商历来富裕非常,能出一个肯十年苦读的学子考取功名,确属不易。
如此,承昀又询问了掌事关于此人的具体姓名,便离开了泰宝斋。自然,在离开之前,承昀让刘叔拿出银两买下了这幅单副的拓本。
承昀生活简朴,但他并非没有银两,常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身为一位分封藩王的世子,即使削为平民,但并非要过清贫的生活。当日离开藩王府时,身上携带的贵重物品并没有被搜走,那时候外人大抵也只当是皇帝一时的气恼行为,他这位世子也还是有返回藩王府的一日。
按着掌事的话语,承昀坐马车前往城西,由于鲜少入城,对京城也并不熟悉,找了些许时光才寻到了这位袁姓翰林官员的府邸。
府邸从外观看起来颇为朴实无华,无法想像府邸的主人是位大盐商的公子。下车走至门口,看门的仆从大概以为是主人的客人便迎了过来。
承昀穿着过于朴素,完全是布衣打扮,所以这仆从如此慇勤的态度倒让承昀觉得有些意外。这位袁姓公子的住处,平日里,应该有穿布衣的友人出入吧?
被仆从领进门,一位管事模样的年老仆人走了过来,对上那老人的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