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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内那种如幻似真的景象,可以跟杜莎德夫人(MadameTussaud;1761’1850,著名的蜡像师。法国大革命时期,曾专职翻制断头台砍下的人头面模。现今轮敦有其创立的蜡像陈列馆)的恐怖屋媲美。那好像是一张无法挽救、过度曝光的照片,沉浸在一片白色灯光里,令贝克对每个细节都毛骨悚然地牢牢记着。
屋里的男人还穿着外套,他的棕色帽子扔在地板上,有一部分被撕破的蓝白色相间的睡袍遮住了。
这人就是杀死罗丝安娜…麦格罗的人。他左脚站在地板上弯身向前,右膝跨在床上,重重地压在床上女人的左大退上;他的一只大手放在她的下巴和嘴上,还用两个手指压住她的鼻子,那是他的左手;他的右手则停在较下方的某处,它在摸索着她的喉咙,而且刚找到。
女人躺在床上。贝克可以从这男人的指缝间看到她张大的双眼和她脸颊上一条细细的血迹。她的右退抬起来,脚底正好抵住他的胸部。她全身赤裸着,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紧张状态,以至于肌腱都很突出,好像是个解剖用的模特儿。
这只是在不到一秒钟里看到的景象,却已经足够将所有细节永远烙印在贝克的心中。这个穿外套的男人很快地放开她,跳到地上、恢复平衡后立刻转身,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
这其实是马丁…贝克第一次这样看到这个他已经追捕了六个月又十九天的杀人凶嫌。圣诞节之前的一个下午,他在柯柏的办公室里为他做过笔录的那个佛基…班特森,和现在已经判若两人。
他现在不再伪装,表情赤裸裸面呆滞,他的瞳孔收缩,眼睛来回游移着,好像一头困住的猛兽。他弓着身体,两膝微弯,身体有节奏地摇晃着。
但是再一次……大约不到十分之一秒时间,班特森发出一声闷吼,随即向前冲,这同时,马丁…贝克用右手背打中他的锁骨,而艾柏格从后面扑向班特森,想抓住他的手。
艾柏格身上的枪阻碍了自己的行动,而马丁…贝克则在毫无警觉下,受到更严厉的反击。这可能是因为他只关心躺在床上不动的那个女人,她四肢瘫软地躺在床上,嘴巴张开而两眼半闭着。
班特森用头猛撞上贝克的胸隔膜,将他撞得飞到墙上;同时他摆脱艾柏格的扑捉,还是蜷缩着身体,跨着大步,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向门口,就像今晚一切荒诞的状况一样。
这整个过程中,电话铃声不断响着。
马丁…贝克在后紧追不舍,却和他一直维持着五六阶楼梯的距离,而且距离还渐渐在拉大。
马丁…贝克听得见逃跑的人就在脚下不远处,却直到一楼时才看得到他。这时他已经穿过靠近入口处的玻璃门,就快要跑到街上重获自由了。
但是柯柏在那里,他离墙壁两步站着,穿着大衣的班特森瞄准他的脸给了重重的一拳。
过了一秒钟,马丁…贝克才发现,这一切终于结束了。当柯柏擒住班特森的手臂,快速且毫不留情地向上扭到他背后时,他那声惨叫虽然很短,贝克却听得很清晰。他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了。
马丁…贝克靠墙站着,听着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的警笛声。一个临时哨已经搭起来了,人行道上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员,正努力挡开好奇的旁观者。
马丁…贝克看着佛基…班特森,他半躺在地上,脸被压向墙壁,上面有两行泪。
“救护车来了。”史丹斯敦说。
马丁…贝克搭电梯上楼去。她穿着条纹睡裤和毛衣,坐在摇椅上。他抑郁地看着她。
“救护车来了,他们很快就上来。”
“我可以自己走。”她气若游丝地说。
在电梯中,她说:
“别一副可怜样,那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也还好。”
他甚至不敢抬头望她的眼睛。
“如果他是要强暴我,我应该可以对付他的,但事情却不是这样。我一直没机会出手,完全没有。”
她甩一甩头。
“你们再晚个十到十五秒,那就……或者他没去注意电话声的话,那至少令他混乱了一会儿,也让这种与外界隔离的状况稍微中断。啊!老天,真可怕!”
他们走到救护车旁时,她说:
“可怜的家伙。”
“谁?”
“他啊!”
十五分钟后,只剩柯柏和史丹斯敦留守在轮波葛街的公寓外面。
“你修理他时我才刚刚赶到,就在街对面。你打哪儿学来这一招的?”
“我学过跳伞,但是我不常用。”
“我没看过比这更棒的,你这招可以逮住任何人。”
“八月时狐狼生出来,九月时下了一堆雨,现在这场洪水这么可怕,他却说,我记不得了!”
“你说什么?”
“引用一个人的文章。”柯柏说,“他叫吉卜林(Rudyardkipling,1865’1936,英国儿童文学家、小说家、诗人)。”
30
马丁…贝克望着对面这个家伙,他无津打采地坐着,手上绑着吊带,只顾低着头,眼睛望也不望贝克。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六个半月。他向前弯了弯腰,打开录音机。
“你的名字叫做佛基…连纳…班特森,一九二六年八月六日出生于古斯塔夫的伐萨教区。现在住在斯德哥尔摩的洛司坦街,以上是否正确?”
这人非常轻地点了点头。
“你必须要大声回答。”马丁…贝克说。
“对。”这个叫佛基…班特森的人说,“对,是正确的。”
“你是否承认,去年七月四号晚上,对美国公民罗丝安娜…麦格罗性侵犯之后加以谋杀?”
“我从没有谋杀任何人。”佛基…班特森说。
“声音提高一点。”
“不,我没做这件事。”
“稍早你曾经承认,去年七月四号在‘黛安娜号’上,你遇见了罗丝安娜…麦格罗,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们有证据显示,去年七月四号你和她在一起。那天晚上你在她舱房里杀了她,还把她尸体丢出船外。”
“不,你胡说!”
“你杀死她的手法和你想杀死轮波葛街那女人的手法一样,是吗?”
“我并不想杀她。”
“你不想杀谁?”
“那个女孩。她来找我好几次,她邀请我去她住的地方,但却是说着玩的,她只是想羞辱我。”
“罗丝安娜也是想羞辱你吗?所以你才杀她是吗?”
“我不知道。”
“你进过她房间吗?”
“我不记得了。可能有,我不知道。”
马丁…贝克静静地坐着,研究这个人。最后他说:
“你很疲倦吗?”
“还好。”
“你的手很痛吗?”
“不会再痛了,他们在医院里给我打了一针。”
“你昨天晚上见到那女人时,有没有联想起去年夏天那个女人?船上的那个?”
“她们不是女人。”
“这什么意思?她们当然是女人。”
“是的,但是……像野兽。”
“我不懂你说什么。”
“她们像野兽,完全放纵于……”
“放纵于什么?你,是吗?”
“老天,别开我玩笑。她们是放纵滢欲,放纵无耻。”
有三十秒的静默。
“你真的这么认为?”
“只要是人都会这么想,除了那些最颓废、最堕落的人以外。”
“你不喜欢这些女人吗?罗丝安娜…麦格罗,还有轮波葛街那个女孩,她好像叫做……”
“索尼雅…韩森。”他唾沫横飞地说。
“对,没错。你不喜欢她吗?”
“我恨她!我也恨另一个,我记不太清楚了。你没看到她们的行为吗?你不了解那对一个男人的意义吗?”他说得又快又急切。
“不了解。你是指什么?”
“哼!那真是可恨。她们以自己的堕落为荣,趾高气扬,然后变得自大,而且富有侵略性。”
“你找过妓女吗?”
“她们没那么可恨,也没那么无耻,而且她们靠这赚钱,至少她们还有一点职业尊严和诚实。”
“你记得上次我问你同一个问题时,你怎么回答吗?”
班特森显得有点困惑而忧虑。“不记得……”
“你记得吗?我问过你是否找过妓女。”
“不记得,你问过吗?”
马丁…贝克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我在试着帮助你。”他终于说。
“用什么帮?帮助我?你如何帮我?现在?发生这些事之后?”
“我在试着帮你回忆。”
“是”
“但你也要帮忙自己。”
“是。”
“试着回忆看看,你从索德策平上‘黛安娜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带着摩托车和钓鱼用具,而船误点了相当久。”
“对,这我记得,天气很棒。”
“你上船之后做了些什么?”
“我记得吃了早餐,我上船前没吃,因为打算在船上吃。”
“你有和同桌的其他人说话吗?”
“没有,我记得是一个人吃的,其他人已经吃完了。”
“然后呢?你吃完早餐后呢?”
“我好像上甲板去了。对,我记得没错,当时天气很好。”
“你有和任何人说话吗?”
“没有,我独自一人站在船首。接着午餐时间又到了。”
“你又一个人吃吗?”
“没有,餐桌上还有别人,但是我没和任何人说话。”
“罗丝安娜…麦格罗和你同桌吗?”
“我不记得了,我不太注意谁坐在旁边的。”
“那你记得怎么遇到她的吗?”
“不,真的不记得。”
“但是上次你说她问你一些事,然后你们开始聊起来。”
“对,就是这样。现在我想起来了,她问我刚刚通过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
“我记得是诺松。”
“然后她就停下来和你聊天?”
“对,但我不太记得她说些什么了。”
“你很快就觉得她是个坏女人吗?”
“对。
“那你干嘛跟她继续聊?”
“她硬黏上我的。她就站在那儿,边讲边笑。她和其他人一样,无耻。”
“之后你做什么呢?”
“之后?”
“对,你们没有一起上岸吗?”
“我有上岸一会儿,她是跟着我去的。”
“你们聊些什么?”
“我不记得了,可说无所不谈,不过也没聊什么特别的。我只记得当时我是想要好好练习英文。”
“你们回船上后,做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记得了,大概一起吃晚餐吧。”
“吃晚餐之后,你们有再见面吗?”
“我记得天黑之后曾经站在船头,但是当时我是一个人。”
“那天晚上你们没有再见面吗?试着想想看。”
“大概有吧,我不太清楚。不过我记得我们坐在船尾的椅子上聊天。其实我真想一个人静静,可是她却一直黏我。”
“她没有邀你进她房间吗?”
“没有。
“当晚稍后你杀了她,是不是这样?”
“不,我没做过这种事。”
“你真的不记得你杀死她了吗?”
“为什么这样折磨我?不要再重复那些话了,我什么也没做。”
“我不是要折磨你。”
他说的是真的吗?马丁…贝克也不知道。总之他觉得这人又开始设防了,心中对抗外在世界的障碍又开始作用了,而且他愈想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