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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随即呕吐。
她玛瑙色的眼睛一亮。“阿布寇!赶快打电话叫米里安医生!”她嚷道。乔治
·阿布寇快步跑出餐厅。黑特太太的眼睛又趋黯淡,她毫不迟疑地重复急救措施,
小男孩再度呕吐。
除了崔维特船长,其他人似乎都动弹不得,他们只是瞪着老太太和扭动不安的
小男孩。崔维持船长对黑特太太的强悍应对赞许地点头后,便走开去寻找那个又聋
又瞎的女子。露易莎感觉他碰触她柔软的肩膀,似乎认出来是谁,便把手探进他的
掌心和他相握。
但是这场戏最重要的段落却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进行。一只耳朵带斑点的小狗
——小比利的宠物——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摇头摆尾地溜进餐厅。一看到洒得满地
的蛋酒奶,就兴高采烈地跑上前,小鼻子一头凑过奶浆里。
女仆维琴妮亚突然尖叫起来,她指着小狗。
小狗在地上微弱地抽搐。他发着抖,痉挛了几下。然后四条腿僵直起来,他的
肚皮只骤然鼓胀一下,就倒地不动了。很显然,这只小狗再也无福享受蛋酒奶了。
住在附近的米里安医生不到五分钟就赶到了,他没有浪费时间在那些目瞪口呆
的黑特家人身上,几乎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老医生显然熟识他的病人。
他仅瞧一眼僵死的小狗和痉挛发抖的男孩,便板起脸孔。“立刻送上楼。你,
康拉德,帮我把他抬上。”此时眼光已然清醒的金发康拉德,露出一眼惊怖的神色,
抱起儿子走出餐厅,米里安医生紧随于后,手上的医药箱已经打开。
芭芭拉机械式地跪下,开始揉搓玛莎麻木的双手;黑特太太沉默不语,脸上的
皱纹像岩石一样坚硬。
裹着和服睡袍睡眼煌松的姬儿一头撞进餐厅。“到底在闹什么?”她打了个呵
欠,“看到老医生和康拉德还有小煞星上楼……”她杏眼圆睁,马上住口,她已经
看到僵死在地上的小狗,四溅的蛋酒奶,昏迷的玛莎。“怎么……”没有人留意她,
也没有人回答。她跌坐在一把椅子上,瞪着她嫂嫂毫无血色的脸孔。
一位穿着洁白衣服,高大、肥胖的中年女人走进来——这是露易莎的护士,史
密斯小姐,事后她告诉萨姆巡官,她这段时间都在楼上的卧房里看书。她一眼览尽
全局,忠厚的脸庞立刻罩上惊恐的神情。她看着黑特太太,老太太像一座花岗岩兀
立不动;看看露易莎,小姐站在崔维特船长身畔不住颤抖;然后她叹了一口气,嘘
一声示意芭芭拉走开,便跪下来以专业的姿态动手照料昏迷的女子。
没有人启口。他们仿佛被同一根神经所触动,全部一起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老
太太,但是黑特太太一脸莫测高深的样子。此时她一手环抱着露易莎颤抖的肩膀,
面无表情地观望史密斯小姐着手照料玛莎的敏捷动作。
仿佛过了一世纪,众人才稍有动静。他们听见米里安医生下楼的沉重脚步。他
慢慢走进来,放下医药箱,瞥一眼玛莎,后者在史密斯小姐的照料下已逐渐苏醒,
他点点头,转向黑特太太。
“杰奇已经脱离危险了,黑特太太,”他平静地说:“谢谢你,反应机敏。他
吞下的量不足以致命,而且立即呕吐无疑也使他免于重病,他不会有事的。”
黑特太太高傲地点点头,然后又昂起下巴,以似有兴趣却又冷又谈的态度盯着
老医生,她从他口气里听出某种严重的意涵。但是米里安医生走开去,先检查死掉
的小狗,又嗅嗅地上的液体,最后用从他箱子里取出的一个小药水瓶盛起一点浆液,
旋紧盖子,然后收起来。他站起身在史密斯小姐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护士点点头
便走出餐厅。他们听见她上楼向幼儿房走去,杰奇正躺在里面的床上呻吟。
然后米里安医生向玛莎弯下身,扶她站起来,用镇定的口气叮嘱她放心——四
周沉寂一如墓园——懦弱的小女子脸上闪过一瞥奇异、但绝对不是懦弱的表情,她
摇摇晃晃地离开餐厅,跟在史密斯小姐之后也上楼到幼儿房去。她上楼时与她丈夫
擦身而过,两人都不置一言,康拉德踉跄着走进餐厅坐下。
仿佛她一直在等这一刻,也仿佛康拉德进门是一种信号,老黑特太太用力一掌
打在餐桌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除了露易莎,她只更往里躲进老太太的臂弯。
“好!”黑特太太叫着:“老天在上,现在大家把事情搞清楚。米里安医生,
蛋酒奶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把小鬼搞成那样?”
米里安医生低声说:“番木鳖碱。”
“毒药,呃?我就晓得,看那只狗就知道了。”黑特太太恍如长高了好几英寸,
她扫视全场,“我一定要追根究底,你们这些不知感恩的混蛋!”芭芭拉叹一口气,
把她的纤纤玉指放在一把椅背上,整个人就着椅背靠着。她母亲用令人发寒的语气
尖刻地继续说:“那杯蛋酒奶是露易莎的。露易莎每天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喝一杯,
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在阿布寇太太把蛋酒奶放在餐厅桌上,到那个小流氓进来
抓起杯子这段时间内,在那饮料里下毒的,很明显知道露易莎会来喝!”
“妈,”芭芭拉说:“好了吧。”
“闭嘴!杰奇贪嘴救了露易莎一命,几乎把自己的命弄丢了。我可怜的露易莎
安全无事,但是有人想毒死她的事实仍然存在。”黑特太太把又聋又哑又瞎的女子
紧抱胸前,露易莎发出抽噎般不知所云的声音。“没事,没事,亲爱的,”老太太
安慰她,仿佛露易莎听得见似的,她抚了抚女儿的头发,然后声音又尖酸刺耳起来,
“是谁给蛋酒奶下毒的?”
姬儿嗤之以鼻,“别这么戏剧化,妈。”
康拉德软弱地说:“你在胡说什么,妈,我们谁会——”
“是谁?你们所有的人!你们都讨厌看到她!我可怜不幸的露……”她环抱露
易莎的手握得更紧了,“怎么?”她怒气冲冲,老骨头因激动而颤抖不已,“说啊!
是谁做的?”
米里安医生开口:“黑特太太。”
她的怒火立即消弭,双眸转而露出狐疑的神色,“我要你的意见时,米里安,
我会问你,不要插嘴!”
“这,”米里安医生冷冷地回答:“恐怕办不到。”
她眯起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米里安医生回道:“我有职责在身,这是件刑事案,黑特太
太,我别无选择。”
他缓缓走向房间一角,那边的柜子上有一支分机电话。
老太太张口结舌,她的脸色变得和杰奇原先一样乌紫,一把推开露易莎,她大
步向前,抓住米里安医生的肩膀猛力摇撼。“不,你不可以!”她大叫,“噢,不,
你不可以,可恶,好管闲事!把这公开,是吗?越公开,越——不准碰电话,米里
安!看我——”
无视于老女人狂乱地扯他的臂膀,恶言诅咒频频落在他的白头上,米里安医生
仍镇静地举起电话筒。
米里安拨号给警察总局。
第一景
哈姆雷特山庄
4月17日,星期日,中午12时30分
萨姆巡官颇有兴味地想着,最初上帝创造田地,他老人家确实成绩斐然,特别
时每次他到离大都会数英里之遥,位于威斯彻斯特郡的哈德逊河一带时,心里尤其
有这种感触。
由于肩上担负官职重任,萨姆巡官甚少有机会产生宗教或美学的心思,但是即
令俗务繁冗如他,也不可能对周围的美景无动于衷。
他的车子艰辛地爬上一条羊肠小道,一路向前,仿佛直攀天际,映入眼帘的是
一片由城垛、壁垒、绿叶攀生的尖塔和蓝天白云交织的人间仙境;而远远之下与其
相映的,是哈德逊河的闪烁波光和层层蓝波上点缀着的点点白帆。巡官深吸入腑的
空气,夹着木香、松香、和甜美的花香,艳阳高照,沁人心脾的四月微风拂着他的
灰发。一边驱车转过路上一个意外的弯道,巡官拼凑隽永短句似地想,有无犯罪,
这美景仍令人感觉活着是一件快事。这是他第六次探访哲瑞·雷恩先生令人惊羡的
住所哈姆雷特山庄,此刻他心里一边想,这个惊人的所在,一次比一次叫人留连忘
返。
他在一座熟悉的小桥前——哲瑞·雷恩先生庄园的前哨口——煞住车,像个小
男孩似地向站岗的人招手,那是位满面笑容的矮小老头,手上拉着古老的桥栓。
“嗨!”萨姆喊道:“好天气哪,上雷恩先生家,可以吗?”
“是,先生,”守桥人高声回答:“是,先生。进来吧,巡官,雷恩先生交代,
您随时可以进来。这边请!”他跳上桥,用力拉开一座吱嘎作响的闸门,示意巡官
把车开过充满古趣的小木桥。
巡官满意地叹一口气,踩下油门。这么好的天气,我的天!
这里的地形很眼熟——一条完美的碎石子路,一片正在转绿的灌木丛,然后突
然间,像一幕旖旎梦境,一片草原铺陈在古堡面前。这座古堡不但以雷霆万钧之势
耸立在哈德逊河畔数百英尺的高崖尖峰上,也是哲瑞·雷恩先生的顶峰杰作。这个
设计曾被当代批评家大事贬伐,那些自麻省理工学院毕业,只愿设计钢筋水泥摩天
大厦的年轻人,都瞧不起这座建筑,它的创作人被嘲笑为“古老守旧派”、“脑袋
落伍”和“装腔作势”——最后这句是一个尖酸刻薄的新派剧评人讲的。对他而言,
任何早于尤金·欧尼尔的剧作家,任何先于里斯利·赫尔德的演员,都是“贫乏无
聊”、“老菜式”、“古体旧风”和“平淡乏味”。
但是——你看那城堡,四周伸展着细心经营的花园,有排列整齐的紫杉,有山
形屋顶农舍的伊丽莎白式村庄,鹅卵石,小步道,护城河,吊桥,还有超拔一切之
上、层岩垒石堆砌起来的巨堡本身。这是十六世纪的精华,老英格兰的一部分,是
从莎士比亚剧作中萌生出来的……这是安然生活在他丰硕的历史成就中的老绅士再
自然不过的排场陈设。
即使最尖刻的批评家也不能否认,他对永恒的莎剧有过伟大的贡献,他几近天
才的舞台演出,带给他庞大的财富、显赫的名声,还有私底下无穷的快乐。所以,
这是退休的戏剧皇帝哲瑞·雷恩先生的原居。当另一位老者打开环绕庄园高石墙的
沉重铁门时,萨姆巡官私忖,不管纽约市那些庸碌的笨蛋怎么想,对他而言,这才
是和平,才是美,才是逃离喧嚣的纽约的好所在。
他突然踩下煞车板,车子嘎一声停下来。在他左边二十英尺有一幅令人惊愕的
景象,在一片郁金香花圃中央,有一座石刻的精灵亚利欧喷水池……令巡官出神的,
是那个在池子里用一只棕色粗糙的手泼水的怪人。自从认识并多次造访哲瑞·雷恩
先生几个月以来,巡官每次看到这位鬼怪似的老人,仍克服不了心里那种诡异不真
实之感。那只泼水的手很瘦小,暗棕色,皱巴巴,赤裸裸,长着几根毛发,森林小
矮鬼似的背脊上隆起一肉峰——这个奇特的怪物整个裹在一件皮围裙里,像铁匠的
漫画造形。
驼背老人抬起头来,他细小慧黠的眼睛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