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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允许他出入宫中,每逢公卿泛舟出游时,也经常请他同行,表演鸬鹚捕鱼。
至今为止,也有公卿想聘他当私人鸬鹚匠,忠辅却一概拒绝,一直持续孤家捕鱼的生活。
两个月前,忠辅察觉外孙女绫子似乎有了恋人。
好象有男人时时往返绫子房间。
忠辅和绫子分别睡在各自的房间。
绫子满十四岁之前,爷孙两人同睡在一间房里,绫子母亲过世半年后,两人才分开各自睡在自己房间。一个多月前某天夜晚,忠辅发现绫子似乎偶尔不在自己房内。
那天夜晚,忠辅于半夜突然醒来。
外面正在下鱼。
柔软湿润的雨丝似乎不停落在屋顶上。
就寝前明明没有下雨,可能是半夜才下起雨的。
时间约是刚过子时不久。
……怎么会突然醒来?
忠辅感到很诧异,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水声。
忠辅才猛然想起,原来在睡梦中也听到同样的水声。
正是水声吵醒了忠辅。
庭院沟渠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跃。
忠辅自鸭川引水到自家庭院,挖了沟渠蓄水,再将捕回来的香鱼、鲫鱼、鲤鱼等等都养在沟渠里。
起初,忠辅以为是沟渠里的鲤鱼或其它鱼在跳跃。
想着想着,又打起盹来。似醒非醒时,再度听到水声。
啪嗒!
声音响起。
也许是水獭或其它动物跑来,想偷吃沟渠里的鱼。要不然,便是鸬鹚溜出来跳到沟渠中了。
忠辅起身打算到外面看看,于是点上灯火。
简单整理一下身上的服装,正要出门时,突然想到一件事。
外孙女绫子呢?
因为家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绫子……”
忠辅先叫唤了一声,再打开外孙女的房门。
本应在房里睡觉的绫子却不见踪影。
昏暗狭窄的房间内,只见忠辅手中的烛光摇来晃去。
本以为是到外面小解了,内心却总觉得不对劲。
忠辅来到大门前,打开大门走到外面。
一走出去,正好与绫子打了照面。
绫子那对水汪汪的眼睛看了忠辅一眼,默默无言地进入屋里。
大概在外面淋了雨,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绫子……”
忠辅叫唤外孙女,绫子却不回应。
“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绫子不理会身后响起的唤声,径自走入自己房间,关上房门。
当天晚上仅是如此而已。
第二天早上,忠辅向绫子问起昨晚的事,绫子却摇头不语,似乎完全没有记忆。态度和往常一样,令忠辅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睡得迷迷糊糊而做梦了。
过几天,忠辅便忘记了这回事。
忠辅再度遭遇类似经验时,是这件事过后的第十天夜晚。
这晚和最初那晚一样。
半夜突然醒来。
醒来后听到水声。
依然是自外面沟渠传来的声音。
啪嗒!
声音响起。
那不是鱼在水中跳跃的声音。
而是相当大的东西敲打水面时的声音。倾耳细听,忠辅又听到了。
啪嗒!
声音响起。
忠辅想起十天前夜晚的事,于是不发出声响地爬起来。
这回顾不得整理身上的服装,也没点上灯火,蹑手蹑脚摸到绫子房间打开房门。
窗外月光隐约照射进来,忠辅朦朦胧胧地看见房内情景。房内空无一人。
一股恶臭冲鼻而来。
是动物的恶臭。
伸手触摸被褥,忠辅发现被褥湿湿的。
啪嗒!
外面又传来声响。
忠辅悄悄地来到门口,伸手抓住门闩。正想拉开门时又打消了主意。
万一就这样把门拉开,在外面沟渠内弄出水声的人很可能会察觉。
于是忠辅从后门出去。
弯着腰、轻手轻脚绕过房子,来到庭院沟渠这方。
躲在房子一角,偷偷探头。
月光照射在庭院中。
沟渠反映着月光,照见某个东西在水中晃动。
白色东西——是一丝不挂的人体,而且是女人。
女人的躯体浸泡在水深高达腰部的沟渠中,全神贯注凝视着水面。
“绫子……”忠辅目瞪口呆地低唤。
女人正是忠辅的外孙女绫子。
绫子全身一丝不挂,浸泡在高达腰部以上的水中,双眼圆睁,瞪视着水面。
月光映照在她身上。
青白月光滑动在绫子白皙湿润的肌肤上,闪闪发光。
很美的光景,却异乎寻常。
况且,绫子口中竟然咬着一尾肥大香鱼。
就在忠辅注视下,绫子发出声音,开始咯吱咯吱大吃大嚼起活生生的香鱼鱼头。
那姿态真是令人惊奇骇异。
吃完香鱼后,绫子伸舌舔去嘴唇四周的血迹。
舌头长度约是平常的两倍以上。
啪嗒!
绫子埋头潜入水中,水面溅起月光飞沫。
头部抬出水面时,绫子这一回咬着一尾鲤鱼。
冷不防,一旁传来啪啪响声。是拍手称快声。
忠辅移动视线,发现沟渠一旁站着个男人。
是个中等身材、脖子细长的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狩衣、黑色裤裙。
因此在夜色里忠辅才没察觉那男人的存在。
“精彩,精彩……”男人面带微笑望着绫子。
除了鼻子又大又尖以外,外貌并无引人注目的特征,给人平板没有表情的印象,眼睛却相当大。
那男人面无表情,嘴唇往两侧一拉,不出声响地微笑着。
“吃下……”
男人低道。绫子听了又开始狼吞虎咽起口中的鲤鱼,连鱼鳞也不刮,便活生生地从鱼头开始吃起。
忠辅看得毛骨悚然。
绫子就那样在忠辅眼前不留鱼骨地吃掉一尾鲤鱼。
绫子再度潜入水中。
啪嗒一声,头抬出水面。
口中咬着一尾香鱼。
一尾肥大的香鱼。
“绫子!”忠辅叫出声,从阴暗处现出身。
绫子望向忠辅。
刹时,绫子口中的香鱼大力跳跃了一下,掉到水中。
从鸭川引进沟渠的水流,在出口处以竹编栅门堵着。这样可以让河水流出,又可以避免沟渠中的鱼逃出去。
跳跃的香鱼越过竹编栅门,在栅门另一方细长水流中翻越。
“气人!”绫子龇牙咧嘴,气愤地吐出一口不象是人的呼声。再抬起脸来,直直望向忠辅。
“你在做什么?”
忠辅问毕,绫子立即咬牙切齿,横眉竖目地望着忠辅。
“原来是老头子出来了……”
站在沟渠边缘、身穿黑色狩衣的男人开口。
“下次再来吧……”
男人说毕,掉转身子,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黑暗中。
三“原来如此。”晴明先开口,兴致勃勃地眯眼望着博雅,道出感想,“听起来满有趣的。”
“你别幸灾乐祸,晴明,当事者可不知如何是好呢。”
博雅正经八百地回望着面带微笑的晴明。
“再说下去呀,博雅。”
“恩。”
博雅说毕,又往前探出上半身。
“第二天早上,绫子对于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完全不记得。”
“然后呢……”
“故事从这儿才要开始的。那时侯,忠辅才发觉一件事。”
“什么事?”
“绫子的腹中好象怀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喔。”
“看上去似乎怀孕了,肚子也要挺出来了。”
“唔。”
“绫子母亲往昔也是这样,如果绫子也跟她母亲一般,因与男人偷期暗会而怀了孩子,忠辅肯定会很伤心。这也难怪,忠辅已经六十二岁了,也不知能照顾绫子多久。所以,忠辅暗想,如果是良缘,尽可能让绫子嫁给那男人,万一环境不允许,当个金屋藏娇的宠妾也可以……”
“唔。”
“结果啊,晴明……”
“噢。”
“对方似乎不是普通人。”
“有可能。”
“忠辅猜测那可能是妖物化身。”
“喔。”
“所以忠辅想了个点子。”
“什么点子?”
“反正问绫子大概也得不出答案,于是忠辅便想直接揭穿那男人的真面目。”
“很有意思。”
“你别幸灾乐祸!晴明!结果,忠辅决定伏击那男人,似乎每次都先到绫子房间,之后再带绫子到外面,让她吃沟渠中的鱼。”
“唔。”
“忠辅每晚都守夜不睡,打算等男人来的时候逮个正着;就算逮不着,也打算问清他目的何在。”
“恩,恩。”
“等呀等着,当晚那男人没来,第二天晚上男人也没出现。”
“不过,最后还是来了吧。”
“来了。”博雅回道。
四忠辅一到夜晚便彻夜守侯。
每当绫子睡着后,就翻身爬起,怀中藏着一把柴刀,屏气蹑息地坐在自己被褥上等待。
然而,真的天天盼望那男人来时,却偏偏不出现。
第一晚未生事端,不知不觉中,天色逐渐转白。
第二晚、第三晚也一样安然无事。
忠辅每天只能在天边逐渐发白后,趁机睡个片刻而已。
直到第四晚快天亮时,忠辅开始怀疑那男人大概因为东窗事发,以后不会再来了。
然后,是第五天晚上。
忠辅一如前几夜,盘腿坐在自己被褥上,抱着胳膊静待来客。
四周一片黑暗。
眼前浮现出绫子最近急速膨胀起来的肚子,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黑暗中,隐约传来绫子的细微鼾声。
听了一阵子,忠辅也感到有些困了,于是昏昏沉沉打起盹来。
待外面饲养的那些鸬鹚嘁嘁喳喳吵起来,忠辅才睁开双眼,陡然清醒。
不料,黑暗中竟传来敲门声。
忠辅起身点上烛光。
“忠辅大人……”
门外有人呼唤。忠辅举着亮光开门,门外站着前几天看到的那男人。
那个身穿黑色狩衣、黑色裤裙,眉清目秀的男人。
身边跟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女娃随从。
“你是……”忠辅问对方。
“大家都叫我黑川主。”男人答道。
忠辅举起亮光来照亮来客,仔细端详了男人和女娃。
男人五官长得丰神俊美,却流露着某种无以形容的卑贱气质,头发湿漉漉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野兽腥味。
将亮光朝向他时,他似乎感觉刺眼,把脸转向一边。
至于女娃,定睛细看,可以发觉女娃嘴巴很大。令人不寒而栗。
……这果然不是人。
忠辅猜测来客一定是妖物的化身。
“黑川主大人,请问有何贵事?”忠辅问。
“绫子姑娘真是美貌无双,所以我想迎娶为妻。”男人厚颜回答,吐出的气息带着鱼腥味。
男人和女娃在黑暗中步行而来,手中却没提任何灯火。
这不可能是人。
忠辅先让来客进门,自己则绕到两人身后,手探入怀中握住柴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