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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声不响就这么消失掉吗?春晓把脸埋进臂弯里,心里的空白处越来越大,直至脑中空白,根本没有思想。
第51节:第二乐章 力量(10)
——春晓?
春晓抬起头看见连初站在旁边一脸关切。
——一直在等我?
——嗯。
——我今天要早点回去,对不起呢,春晓。他好像没有看见春晓眼里的疑问,就直接过滤了春晓的情绪。
春晓站起来,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连初。
——你没有要对我说的吗?
——嗯?
——你要转学,退出网球社,这些我都不知道。
连初一时沉默,什么也没有说。
——别开玩笑了,你离开了,我怎么办?春晓不由自主地大叫。
——什么怎么办?他不解地反问。
他一直以为,喜欢是喜欢,但并不会牵涉到离开后怎么办的情况。
——你可以离开,因为你获得了你所期盼的幸福。现在你觉得,和我这样没有父母的人不是同一类人。难道不是这样吗?所以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春晓不由自主地蹲下来,事实必须从她嘴里说出来,让她觉得痛苦万分与恐惧。
恐惧的是,对于连初的离开,她在乎的是,她以后又将陷入一个人的孤单国度里。没有人与她分享那种孤单,以前因为连初有着这样不完整的家,所以让她觉得是同一类人,出于这种情感,就说出了喜欢这种话。现在,连初可以和家人一起离开,拾回以前的幸福,而她不可以,她不完整的状态将会一直持续。
所以她觉得恐惧,这种自私的恐惧。
连初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表情复杂的春晓,慢慢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少女是自私的,比所有人都要自私。她不要一个人孤单,也不要一个人痛苦。简而言之,便是如果能拉到一个人和她一起痛苦,她才会觉得平衡。而快乐与宽容这个词,也许并不存在她的世界里。
所以少年才转身而逃。
春晓一直蹲在那里,蹲得双腿麻木,一直到第一节课结束,第二节课开始前的一分钟才站起来,一路扶着墙壁回了教室。
喧闹的教室顷刻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春晓。
春晓抬起脸。
第52节:第二乐章 力量(11)
不是善意的目光,也不是愉快的笑容,而是充满不可置信的,充满厌恶的表情和眼神,都陌生地出现在这一间教室里的几十双眼睛里。
她慢慢站直身子,没有办法直视那样的目光,背后却有一股冷寒爬上来,让她觉得全身发软。
又是这样的梦。怎么没完没了啊。知云讨厌地想。
——不要醒来。有个声音说。
然后有一点亮光,从远处延伸过来,影影绰绰间,便在亮点处看见了一个模糊瘦小的影子,倒映在眼瞳里缩成一定的距离,然而却无法消磨那种迅速袭来的熟悉感。
——不要醒来。那个声音继续说。
——不行,非要醒来不可。自己没有停止这种反抗,那是下意识的驱动让他这么做,因为如果不醒来的话,会不会就这么死掉?
——知云,知云。切入梦境的现实的声音悠悠地传进他的耳朵。
他睁开眼睛,看到留加的脸,长长吁了一口气,终于醒来了啊。没有想到居然会趴在办公桌上睡着。
——做噩梦了吗?留加关切地看着他,同时递上纸巾说,流了不少汗呢。
——嗯,虽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但就是特别难受。知云意识到留加奇怪的目光转而一笑说,只是梦啦。
——这就好。另外你还是去看看新转来的女生吧。
——春晓?怎么了?
——好像被同学欺负了。
教室里已经一团乱了,上课铃声早已响过,但是没人理会,教国文的年轻女老师无措地站在讲台上看着。
——真是个十足的骗子,难道你就没有做过噩梦吗?
——就是,不只编造出自己的家庭背景,还要拿出这些便宜货来骗取我们的信任。
那些从一开始被春晓送出的东西都被她们扔出来,毫不留情地砸向春晓。
——如果不是有人发现真相,恐怕你还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
是什么人发现了真相?到底是谁?是谁要把自己逼到这一步。
——大家不要这样!春晓并没有做让大家讨厌的事情啊,不过是说了谎话而已,就算是犯了罪也有改过的机会啊!
第53节:第二乐章 力量(12)
春晓惊愕地抬起眼睛,看到桃子用瘦弱的身子挡在她面前。
——桃子,你还要继续做这个虚伪的人的朋友吗?
指责没有办法停止。
——什么叫虚伪啊?一直没有说话的春晓说,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如果一直没有发现那些都是在本地淘来的便宜货,恐怕你们会一直奉若珠宝吧?那种行为才是虚伪吧?潜在人心罪恶深处的虚伪。
眼神与语气突然就变得不再可亲,而是锐利,冰冷的锐利像是洞察了所有人的意图而让人无处可躲,几个女生顿时呆在原地,其中一个女生面对这样挑衅的目光忍无可忍,走上前来扬起手掌。
知云赶到教室的时候,几个女生将春晓围在她自己的座位上,组成了人墙,迫使她无法逃离,因此只好一直坐在座位上。旁边围观的人,都没有上前去。然后春晓挨了面前女生的一巴掌。
知云把春晓带回了职员室,把刚刚用温水清洗过的毛巾递给坐在一边的春晓,她的脸颊上有着清晰的五指红印。在知云未到之前,她受到的不止是语言攻击还有人身伤害,但是却没有人阻止。
他一直觉得无法理解事情的急转弯,为什么大家可以熟视无睹众多人对一个人的伤害,哪怕这个人再有过错,也应该受到公正的对待。不是吗?
——不是一直和她们的关系很好吗?他温和地看着面前的女生。
春晓用热毛巾贴着左脸,眼神空洞,脸色苍白,但不说话。
——春晓?他试着提醒她。
——说谎也有罪吗?
——什么?他一时无法完全理解。
——老师,转学来的资料都是假的,被我改过了。
知云惊讶地张大嘴。
——我的父母早就离婚了,父亲我已经不记得样子,唯一的母亲也将我抛弃。她对姑妈说了谎言,说会寄生活费来,然而一次也没有。姑妈越来越焦灼,也越来越讨厌与怀疑我。
——我不过是想让自己变得有存在感一点。所以我厌恶真实生活的人,我故意买注水的肉去欺骗阿姨,我偷取钱柜里的钱去买很多的衣服小物品,我撒谎这些都是妈妈从东京寄过来的,但它们也不过是地摊货而已。
第54节:第二乐章 力量(13)
——如今谎言被我不知道的人拆穿了。
知云已经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信任,所有的心理防线在一刹那崩溃。这种感觉并不奇怪,甚至是熟悉。原本是被遗忘的,现在被迫重新提出记忆。
怎么会这样呢?因为是个孩子,所以被大人抛弃是理所当然的。以为遇到了连初,同样相同的人就应该一直在一起,彼此了解。然而现在连初也即将离她而去,她变得在这个空间里像粒空气,飘浮不定,不知方向。
——谢谢老师曾经的相信。那时候我是高兴又悲伤的。所以这个世界上,让我这样坦白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春晓站起来,把毛巾完整地叠好放到旁边的桌面上,微微点了点头。
——老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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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云被强大的感觉震撼着。谎言本身并不可怕,他一直那么认为。但是他没有想过,如果一个孩子一度习惯生活在自己编造的谎言里,在有一日被人拆穿醒悟过来,那就是致命的一处伤痕。
真的有人一度真实地活着吗?一定不是的,所有人都生活在虚伪的世界里。但是什么人会将这层真相给剥开?
从春晓离开职员室后,他一直坐在那里努力想这个问题,强烈的不安感一直让他没有办法安静下来。一直到留加来敲门,才发现天已经挂上黑幕。留加身后站着的是知云有点熟悉的女人。
——怎么了?知云站起来。
——知云老师,春晓一直没有回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于是终于想起来,这个女人是代子酒居的老板。
春晓离开职员室没有回家,去向不明。所以代子才寻到学校里来。
——春晓有经常去的地方吗?
代子茫然地摇摇头。
知云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留加,连初是今天搬家吗?留加点点头。
——谢谢老师曾经的相信。那时候我是高兴又悲伤的。所以这个世界上,让我这样坦白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春晓是那样说的,乍听之下只是感谢之类的话,但是从春晓绝望的眼神里,他现在才开始猜透另一层意义。为什么会觉得和连初相同?那就是因为连初也知道所有的事情,当然顺理成章地认为这一切都是知道一切的连初所做的。然而现在春晓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要将这个人抹去,从而只留有知云知道这些事情的所有真相。
第55节:第二乐章 力量(14)
想到这里,知云猛地跳起来。
屋外停着半旧的搬家公司的汽车,几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陆续从房间里搬出打包的行李等东西慢慢堆满汽车。穿着家常服的少年坐在台阶那里发呆,有人来到身边也完全未察觉,一直到影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抬起头。
——春晓。少年欣喜地站起来,没有发现春晓眼底的阴暗。
——预备逃走吗?
——逃走?
——别伪装了,因为有了幸福,重新得到了父亲的宠爱,所以想完全撇清和我的关系。
——你在说什么啊?
——所以才把我的一切都告诉同学,让他们无法原谅我,让我无立足之地。
——不是这样。
——因为你的自私,所以想逼迫我吗?
少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感到腹部一凉,他惊愕地低头去看,只看见白色的衬衫慢慢被涌出来的血晕染,在惨白的阳光下,变得如此刺眼,只留着青色的刀柄在外面,利刃已经深深刺进他的身体里。
身后的大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个孩子面对面,在他们看来,是在交谈。
——我还要在这里生活的,因此只能将你抹去。春晓喃喃说着话。
少年张张嘴,但是力气的缺失让他无法再发出声音,整个身体都不再是自己的,便软软地躺下来,但手仍然固执地拉着春晓的手。
搬运工人发现的时候,都被这样的事情惊呆了。
——我不会转学,也不会离开,我们不离不弃的。
——就算是,所有人知道你的谎言。
——我也愿意,相信你。
春晓开始是茫然,然后慢慢变成惊愕。
——你说谎。
——我不会,对春晓说谎。少年慢慢合上眼睛,身后传来了大人们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