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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觉得自己好像烤箱里串在架子上的烤鸭,全身就只觉得热,像火烧一样的热。
朦胧中,似乎又听到了客厅的脚步声,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害怕或紧张了。
他只记得在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把他搂进了怀里,那人的身体很冰凉,被他抱住的感觉很舒服。乔刚本能地向舒服的地方钻得更深,然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里。
第二天的早上,乔刚的烧就退了。
这时候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昨天没请假,一看手机上有很多未接电话,其中好几个是厂里打的。
回了电话,解释了昨天没上班的原因。对方听到他变了音调的沙哑声音,豪爽地多批了他两天的假。
乔刚到厨房把剩下的粥热了当早餐吃,再睡上一觉后,感觉又生龙活虎了。
但想起前晚的事情,他仍是怒不可遏,既觉羞耻又是厌恶。
尤其在镜子里看到遍布身上各处的痕迹,更是恨不得把对方咬碎了吞下!
他冷静后又一想,莫非每晚听到的脚步声,就是那只鬼的?那以后那鬼要再来怎么办?
鬼魂一说,乔刚以前都是一笑置之,但现在的乔刚可是笑不出来了。
难道要让他每晚忍受这样屈辱荒唐的事情?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鬼,那么也会有可以对付它的东西。
乔刚当天便去寺庙里求来了一尊佛像,和一串据说高僧开过光的佛珠。
当然,为了这两样东西,他捐了不少香油钱。
回到家后,乔刚把佛像恭敬地供在了自己屋里,把佛珠戴在了手上。
他认为这样应该万无一失了。
夜晚,乔刚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拿着宋远的日记,但此刻的他并没有阅读的兴致。
他看着床头的闹钟,现在是午夜十二点。
一直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乔刚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些轻松了下来。
想必这些东西还是有些作用的。
安心后的乔刚打算合上日记睡觉,却发现在打开的那一页上,出现了一个他十分眼热的名字。
那是一家以前乔刚的母亲住过的医院。
因为和母亲有关系,乔刚有些好奇地看了下去。
还有两个月便要高考了,今天的模拟考试他又没来。最近他似乎很忙,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看见他了。
老师只是含糊地提了一下,好像是他家里有人生病了。我不太明白,这与他上课有什么关系?
看见他空着的座位,好像心里的某处也跟着空掉,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想,我要去找他。
我找到了班导,借口说要带给他最近上课的笔记,问到了他家的地址。
放学后,我便直接去了他家。他家里没有人,我只有在外面等着他。
我不着急,我的时间有很多,今天爸妈都不回家。
我等到半夜两点他才回来,因为我站在阴影处,所以他没看到我。
他的样子很累,走路的样子很没精神。
我没有叫他,我不知道我该对他说什么。也许他连我是谁都已经不记得了。
我在他家外面站了一整夜,并不觉得累。虽然看不到他,但一想到他就在里面,就觉得无比的安心。
早上的空气很冷,我穿的衣服有些薄。
在快七点的时候,他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在附近的早点摊上买了些包子油条,上了一辆公交车,我跟在他后面。
他瘦了很多,脸上的线条也锐利了起来。
改变的不只是他的外表,还有他的气质。他比以前更沉稳了,似乎在我没有看见的这段时间里,完成了由男孩到男人的转变。
接着他下了车,车站的前面就是附近有名的仁心医院,他直接走进了旁边的住院部。
我跟在他后面,看见他上了四楼,然后径直走进了其中一间病房。
我站在门边,听见他喊了一声:「妈!」
……
日记从乔刚的手里落到了地上,他却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它发愣。
看到最后那人说的话,再联系这所医院,他已经明白了一直以来,日记里面的「他」是谁。
……他从来没有想过,宋远喜欢的人会是自己。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乔刚高中的三年,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打工和照顾母亲身上,若不是社会上很多工作都需要高中文凭,他可能早就退学了。
那时候为了维持家里的生计,常常要打几份工,凌晨回家是常有的事。
晚上没得睡,白天自然睡不够,于是乎在学校的乔刚,总是一副渴睡的模样。而连睡眠都显得如此珍贵的时候,更是不会分出时间来关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当他在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累的时候,他身边的同龄人还在父母的羽翼下,过着没断奶的生活。
所以,对他人的爱慕,他既不理解也不关心。
所以,他不知道,有一个人这样默默喜欢了他三年……或许更久。
如果他没有看到这本日记,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只是他没有忘记看这本日记的初衷。
他在寻找一个理由,一个如果宋远是凶手,他杀人的理由。
而现在,他知道他找到了这个理由。
宋远喜欢他,这份喜欢纯粹真诚。
只是这份喜欢的后面……也许代表了某些他不愿相信的事。
所有发生的事情,似乎都找到了原因。
闻大勇在和他争执后死了,喜欢他的小羽死了,他最好的朋友简夏也死了。
这一切都是在他收到了那封诡异的请柬,参加了宋远的葬礼后开始的。
无论多么的荒谬,只要能解释所有的问题,那它就是唯一的答案。
他的耳边彷佛有另一个人在对他说:是他,就是他!杀人凶手就是他!
他杀了闻大勇是为了帮他报复!他杀了小羽是因为嫉妒!那杀了简夏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独占。
——耳边的人对他这么说。
他们的死都是由你一手造成!
乔刚痛苦地抱住头……为什么爱可以变得如此恐怖?
9
乔刚就像一头暴怒而又无处发泄的野兽。
他找到了凶手,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报复;他找到了敌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击败对手。
面对他怒气的,只有一室的空气。
他的失眠越来越严重,那种有人在暗中窥伺他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
甚至有时候,他觉得那视线根本没有离开的一刻,不管他在哪里,不管他在做什么,总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每天晚上,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人的气息……那最让他厌恶的冷香。
这同时也让他发现,他弄来的那些东西对那「人」的威胁并不大。
这个事实让他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身边的同事大多都不敢和他接近。
最后他甚至迫切地希望林显能回来,告诉他发现的一切。
即使他没有证据,即使对方会认为他疯了。
事实上如果再这样下去,他认为自己迟早会疯掉……
半夜,乔刚从梦中惊醒。
屋子里一片漆黑,从窗外透出的光只能勉强看清物体的轮廓。
寂静的房间里只听得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但乔刚却隐约地觉得,这房间里除了他,还有别人……
还有一双在暗中看着他的眼睛。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很熟悉了。
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看着他,监视他。
甚至就连睡梦中也不放过他。
刚从梦中醒来的乔刚口有些渴,想起来喝点水,但四肢却使不上力气,连握拳都很困难。
身体似乎与意识脱离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知道这是刚睡醒时身体自然的反应,乔刚闭上眼,等着身体的自然恢复。
现在已是深秋时节,天气很是舒适宜人,室内的温度很适中,但就在温暖柔软的被子里,乔刚却感到了一股凉意缓缓爬上了他的脚踝。
蛇一样的冰凉柔软。
——那是一只手。
乔刚觉得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刻都要停止了。
全身都僵硬地动弹不得,与刚才的无力不同,现在的他,连手指的尖端都控制不了。
而身体越是无法动作,感官就越是敏感。
被子被拉了下去,乔刚的身体暴露在了空气里。
那只冰凉柔软的手沿着他的脚向上攀爬,在大腿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很快来到了腰部。
跟着,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胸膛。
冷得像冰一样的手指让乔刚联想到尸体。
冰凉濡湿的触感袭上胸口,被吸吮的感觉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就在恶心和恐惧感达到顶峰的时候,埋在他胸口的那张脸终于抬了起来,用乔刚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刚,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不要!」乔刚大叫着推开着那人,但双手却被牢牢地抓住。
「不要!放开我——!」
「乔刚,是我!快醒醒!」
奋力挣扎的乔刚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
只见林显正抓着他的手,皱着眉头看他。
「怎么……回事?」
「你做恶梦了,我刚才叫都叫不醒你。」
林显苦笑着松开手,手臂和脸上有好几道印子,都是乔刚打的。
「刚才的那个不像是梦,太真实了……」
他甚至能感到对方拂在他脸上的呼吸。
「……恶梦有时候是这样的,让你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乔刚吁了口气,身上出的汗把衣服都打湿了。
「你怎么回来了?」他想起林显之前在电话里说他会过两天回来。
「事情办完了,想早点回来。」
「……我有些事想告诉你。」
他咽了口唾液,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出了他发现的所有事情,宋远的日记、还有最近发生的所有不寻常的事。
林显似乎并不惊讶,只是眼神更加深沉了一些。
「你是说杀人凶手就是宋远吗?」
「……你不相信我?」
乔刚急着想要辩解,他知道指认一只鬼是杀人凶手,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不,相反,我很相信你。」林显出乎意料地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凶手是宋远又怎么样呢?」
「……什么意思?」
「我是说,宋远是凶手,但我们能怎么样?送它进监狱吗?还是去杀了它?」
乔刚沉默了,林显说的他都知道也明白,只是他一直认为如果两个人的话,总能想出办法。
他和林显相处的这段时间,早已把对方看作是同一阵线的盟友了。但没想到,林显毫不客气地指出了现实。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想办法。」
「怎么想办法?你能够怎么做?对一只鬼来说,人类的法律对它不起作用。再杀它报复?对方已经死过了一次,难道还能再死一次?」
林显的声音里有些久违了的冷漠,「乔刚,你以后的日子还长,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把以前的都放下吧。相信小羽和简夏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