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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地游荡了一个多钟头,却未曾弄脏过袍子下摆,依然保持王族姿态。
我却步履蹒跚,脸上愁云惨雾,暗暗失望叹息。相比他这位一千四百多岁的古人,我已显得未老先衰,就要葬身于这个孤岛之上了吗?
美少年忽然回头道:“仁兄,你怎么不跟上来?看这里多好玩呢?”
“这是你家的后花园,却是我的监狱放风场。”
“哈哈,我知道你为何愁眉苦脸!”他站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风鼓起宽大的紫色袖口,如一幕打在天空的投影,“你已困惑了三天,为何还没有人来救你出去?”
“能告诉我原因吗?”
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大哥,你仔细看这岛上景物,再回想三天前刚上岛的情景,难道不曾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
放眼四周并未看到什么,难道这岛上无数怨魂聚集,只是我肉眼凡胎看不到?
“请你注意这里的气候,是不是要比三天前更冷?”
“是,海上气候转变也很正常。”
风,忽然吹散他的发髻,瞬间长发飘散于脸上,遮挡那双美丽的眼睛,却没有影响他高声说话:“如今是人间的六月天,为何寒风瑟瑟秋意逼人?”
“因为这里是冰火岛?”
就算我是张翠山,可哪来的殷素素相伴呢?
“没错!这里是冰火岛,接近寒冷的加拿大海岸。再过几个月,就会见到流动的冰山,当年泰坦尼克号便是在片冰海沉没!”
《拯救者。人间》 孤岛(19)
“我们已靠近大西洋最北端?”紧张地低头回忆片刻,“不对!我们是从罗得岛州出发的,并未向北方飞行多远,应该还是靠近美国海岸之地。”
“大哥,你说的依然没错。”
“晕!”仰望岩石上长发翩翩的兰陵王,就像平凡的士兵仰望英武的将军,“难道这座神奇的冰火岛,一夜之间漂移到了北方冰海?”
“岛——当然不会漂移。”
岛不会漂移,那么我怎么会到了北方?
难道......因为......难道......因为......这是两个岛?!
“你猜中了!”
该死!他怎知道我猜中了什么?
没等我把这句话说出来,慕容云就紧跟着一句:“因为我们兄弟心灵相通。”
“真的是两个岛?”
“聪明!果然是我的结义兄弟,三天前你登上的那座岛,并非我们现在的冰火岛!而这两座岛的面积、地形、外观等等都很相像,唯一不同的就是位置——冰火岛在那座岛的东北方向一千海里之外!”
这个距离真让我绝望,就像从盛夏来到深秋,却还固执地以为要穿短袖衬衫。
“那么悬崖上的房子呢?里面外面都一个样子,连华丽密室的家具都是相同的。”
“因为,冰火岛上的这栋房子,是仿造了那座岛上的房子,彻底的全比例仿造,包括内部的装饰与家具。”
“哈——哈——”我仰天苦笑几声,“贤弟,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居然还造了两个一样的岛,如果只是为了躲过救援队,把我运送到世界上随便什么角落都行,何必让我感觉还在那座岛上呢?”
大概联邦调查局与天空集团,还在新英格兰外海拼命地搜索,并把那座小岛找了个底朝天——除了尸体以外什么都不会发现。
或许,集团董事会的大老们,认为我早已被杀死了,只是尸体化作灰尘,或者扔进大海喂了鲸鱼。
此时此刻,他们恐怕正在纽约曼哈顿,天空中心大厦88层会议室里,为我的遗产分赃而吵得不可开交吧?
慕容云打断了我残酷的想象:“因为我要你有这种感觉,一种期盼着救援却永远等待的感觉——就像你在监狱里等待自由。”
这算什么逻辑?我愤怒地挥了挥拳头:“我从肖申克州立监狱逃出来的故事,全体美国人都已经知道了,你不该这样再度羞辱我——如果还当我是大哥的话。”
《拯救者。人间》 孤岛(20)
最后一句话,我自己都感到可笑,如果他真的把我当大哥,何必劫走我心仪的女子,还要处处置天空集团于死地?
“对不起,仁兄,因为我不想让你感觉自己是个囚犯。”
“很好!”我怔怔地抛出一句话,“你总算承认了,现在我是你的囚犯!而不是结拜兄弟。”
“不,因为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囚犯,我又何必让你有这种错误感觉呢?”
“住嘴!”
想到我如此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却完全无力反抗,还要乖乖地向他称兄道弟,这种羞辱就像烙印刺入脸颊。
他从岩石上爬下来,神情凝重地点点头,不想再刺激我敏感的神经,与脆弱的自尊心。
就像双腿着了魔,尽管对他又恨又怕,却仍跟着他向前走去,直到海边一小块平地——除了简易直升机场外,这里是岛上最平的一块地,不过也就是巴掌大小。
谈不上什么沙滩,只是一片平坦的碎石地。海浪缓缓吞噬上来,又迅速消逝而去。回头仰望数百米外,悬崖绝壁高高耸立,别墅屋顶如古堡塔尖,不知囚禁着哪个灵魂?
他静静看着大海,沉默了数十分钟。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回到别墅一样做囚徒,不如在此呼吸自由空气。
我们并肩站着,像两尊连在一起的远古石像——看海,听海,嗅海,尝海风的滋味,感觉大海的情绪,被彼此的忧伤绝望感染,好似染上无可救药的瘟疫。
正午时分,慕容云抚起披散的长发,终于微笑着说道:“大哥,午餐时间到了。”
“午餐?”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把手指放进嘴里,吹出一个响亮的呼哨,几乎响遍整座小岛。
找人动手杀我的信号吗?
恐惧地后退两步,等待光头杀手出现,或从某个岩石中的缝隙,射出一颗致命的子弹?
慕容云缓缓转过头来,拨开挡在眼前的乱发,露出一双温柔如玉的目光,微笑着说:“别害怕!大哥,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我羞愧地避开了脸,为什么他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可以知道我所想的一切?而我却看不出他眼里的秘密?难道在他身上读心术就失效了?反而向他泄露我的秘密?
多么可怕的兰陵王——假如他拥有那副面具。
《拯救者。人间》 孤岛(21)
岩石上出现三个人影,为首正是给我送早餐的华人老头,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黑人侍者。他们抬着餐盒及折叠桌椅,在海浪打不到的地方,手脚利索地将桌椅支起,铺上一层白色台布,放上精致的英国餐具。上席的是一桌法国大餐,有刚做好的牛排,散发着香味的焗蜗牛,最上等的波尔多鹅肝酱......还有一瓶1982年的法国红酒。海滩环境简陋,没有按照法国菜的顺序,差不多统统端上台子。反正我对西餐从不讲究,这已是囚徒能享受到的最好午餐。
“请坐吧!”
美少年优雅地坐在对面,摆好餐巾拿起刀叉,似乎精于此道,与南北朝王者装扮格格不入——兰陵王叱咤风云的年代,法国人的祖先还过着半野蛮生活呢。
我再也不跟他客气,也顾不上法国大餐的规矩,坐下来切开我的牛排,回到茹毛饮血的古欧洲,隔着大西洋与冰火岛相望。等到我风卷残云一鼓作气,差不多吃光面前的食物,慕容云却还品味着红酒,神情高傲地看着我,就像路易十三打量加斯科尼来的达达尼昂。
“谢谢。”
现在没必要再跟他嘴硬了,如果他还能给我这样的待遇。
“款待不周,请多包涵。”他小心地用餐巾擦着嘴角,其实本来就没什么污渍,故意要显得贵族气吧,“其实,我一直吃不惯西餐,但总该给大哥换换口味。”
“因为你已经吃了一千四百多年的中餐?”
“说的不错。”
他要么就是超级厚脸皮,要么就是真正的王者圣贤。
我转头打量周围,三个侍者都已消失,荒凉海滩上又剩下我们两个,中间是一瓶血色荡漾的红酒。
慕容云缓慢地喝完最后一滴,像德古拉满意地吸干少女的血,露出无比惬意的眼神,双目半睁半闭道:“仁兄,好好享受我们的时光,也许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不多了。”
“我们的时光?”
说的真是吓人——意思是很快要对我下手?将是我上路之前最后的午餐?
“好吧,贤弟,愚兄我会好好珍惜,享受这个午后,并将永远怀念冰火岛上我们的时光。”
不知为何竟跟着他的语境说话?仰望苍茫海天,乌云闪开一道缝隙,射出万丈北国阳光。
“真高兴你这么说!”他露出会心的微笑,身体后仰,双手托着后脑勺,“冰海深处的小岛上,一年中难得碰到几个这样的好天气!”
《拯救者。人间》 孤岛(22)
我也闭上眼睛,酒足饭饱,坐在海滩椅子上,享受片刻阳光,什么都不要考虑,世界仿佛消失,好像不再是囚禁之岛,而是夏威夷的度假海滩。
若有佳人相伴左右,便是一个完美假期。
不过,慕容云却是比佳人更漂亮的美少年。
既无香妃,岂厌和 。
人生就该这样完美吧?那我还要追求什么?还要再为什么而战?即将幸福沉睡之时,太阳穴再度猛烈疼痛,强迫我挣扎着清醒过来。
太阳依旧,孤岛依旧,对面的美少年依旧,而我已经醒了。
轮到我提问了,振作精神,打量他的双眼,直截了当:“Matrix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们的兰陵王很是不快,锁起俊俏双眉摇头道:“大哥,你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了!”
“对不起,贤弟,破坏了你享受海滩阳光的好心情。”不能再向他示弱,我必须强势出击,“但我必须提出这个疑问,我要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个小岛上?”
他停顿半分钟,才微微挪动嘴角:“如果我回答《黑客帝国》,你一定很不满意吧?”
我不能进入他的语言陷阱:“不需再展示我掌握的情报了吧?Matrix是一家来历不明的投资公司,数十次狙击天空集团,比如一个多月前,所多玛国石油项目,几乎把我彻底毁灭。”
“Matrix?你说的这些我可听不懂!”
跟我装傻?我克制着胸中愤怒:“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我只想知道原因——为何处处与天空集团为敌?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我还是对公司?还是对你的后代家族?你不是自称兰陵王高长恭吗?天空集团不就是兰陵王家族的产业吗?”
“仁兄,你太小看我了,小弟自有吞吐天地宏图伟志,岂在小小的天空集团?”
吞吐天地?好大的口气!天空集团自然也在他吞吐的“天地”之内,我又一次自取其辱。
“好,第二个问题——Matrix似有无尽财富,足以令华尔街翻云覆雨,也能使产油国胆战心惊,为何从来都无人知晓,哪来那么大的能耐?”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慕容云仍然稳稳坐于餐桌前,“你的敌人并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人,而是一个世界。”
“什么?”
我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一个自资本主义诞生数百年来,操纵这个世界的世界。”
“操纵这个世界的世界?”
《拯救者。人间》 孤岛(23)
这样的描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部以Matrix命名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