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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时,节目主持人给他五分钟,请他简短介绍一下在普吉岛的历险,蔡国俊没有推辞,在普吉岛飞往上海的航班上,他就已经准备好了。
圣诞节前,苏州台商协会组织的一个旅行团正好前往普吉岛,全称是“苏州台协高尔夫球——普吉岛之旅暨会长杯友谊赛”旅行团,下榻在PP岛上一家离海岸有一百米远的酒店。26号上午,他们有的在酒店后面打高尔夫,其余人在海滩上散步,十八米高的巨浪毫无预兆地奔袭过来,一对台商夫妇失踪,两名台商协会的女秘书一死一伤,还有一位台商的苏州籍女友被海浪卷走,其余人侥幸逃生,相关细节被上海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蔡国俊搜集了不少剪报,为自己的“PP岛历险”做修改和补充,听起来丝毫没有破绽。
“我是23号到的普吉岛,然后前往PP岛,PP岛和普吉岛相隔大概有20公里。26号上午,我正在PP岛附近潜水,周围的海水突然变得异常起来,泛着灰白色的泡沫,好像有人往海水里倒了很多洗衣粉,而且一下子就退了下去,又迅即地涨潮,我好像被扔进了洗衣机,被海水搅来搅去,先搅到了海底,又被翻上来,幸好我带着压缩空气瓶和呼吸器,没有溺水,我奋力游向岸边,等到我筋疲力尽上岸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改变了。”
“下潜的时候还是天堂,浮上来已经变成了地狱。”
这句总结性的话也是从报纸上抄来的。
蔡国俊律师所在的国安律师事务所,坐落在江宁路的玉佛城,某栋楼17层C座。在墙上,挂着每名律师的简历与专长的法律范围,蔡国俊的收费标准比其他人要高出一倍。通过电子邮件预约,林赛红终于见到了这位大律师。蔡国俊正在接一个电话,对方大概是法官,说的都是法庭上的内容。
林赛红悄悄把他的办公室仔细打量了一遍:房间的西南角摆着钟馗镇鬼的雕像,墙上挂着一幅书法“维权卫士”,估计是某一位打赢官司的委托人所赠,书架的边沿摆有一个相架,蔡律师一身潜水服,兴高采烈托着一条飞鱼,炫耀他的战果。书桌上有他与太太、孩子的合影,太太是个大美人,长得像萧蔷。
“林先生,您想咨询一起意外伤害事故?”蔡国俊点击邮箱,把邮件又看了一遍。
“是,我跟朋友在海里潜水,我先浮上来,她在我下面,我的压缩空气瓶脱落砸到了她……”
蔡国俊的脸上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怎么会呢?你们没有同时浮上来?你们的距离怎么会这样近?压缩空气瓶怎么会脱落并且砸中他?”
蔡国俊一口气提了好几个问题,听上去不像律师,而像一名潜水教练。
见林赛红没有要回答的迹象,又问:“你们在哪里潜水?”
“浪塔岛。”
蔡国俊红润的脸色渐渐转成白色,他盯住林赛红,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林赛红费劲地听出那是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我是她的朋友。”
“她?你指谁?”
“没有浮上来的那个人。”
蔡国俊身体慢慢往后仰,靠在厚厚的大班椅上,眼睛的光圈缩小,集中在林赛红的眼神上,目光犀利地问:“当时你在场?”
“可以这么理解。”林赛红模棱两可地回答。
“当时海面上的状况非常可怕,你居然还有心思关注别人?”蔡国俊觉得非常奇怪。
林赛红回避了这个问题,把那块被海水浸泡过的swatch手表放在他面前。
“你从哪里找到的?”蔡国俊一眼就认出了这块表,非常惊讶。
“你去潜水的时候,把它放在房间里。海水冲毁了酒店,是小素把它找到的。”
蔡国俊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她还活着?!”
“她希望你回答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用压缩空气瓶去砸她?”
“当时的状况你根本不了解!我怎么可能用压缩空气瓶砸她?如果在陆地上,我把压缩空气瓶朝她扔过去,你倒可以这么理解。可当时在水里,压缩空气瓶下坠的路线我根本无法预见。事实上瓶里的空气已耗尽,戴在身上反而是累赘,我不得不摆脱它……”
蔡律师越说越激动,离开座椅,来回走动着。
“她现在在哪里?”
“她留在泰国。”
“她为什么不跟我联系?她为什么不回上海?她父母从北京来上海找她,都急得快发疯了……”
“我已经见过她的父母了,把小素的骨灰交给了他们。”
一瞬间,蔡国俊仿佛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足足有半分钟站着一动不动,他把头转过来,盯着林赛红,问:“你说什么?”
“小素已经不在人世,她死了。”
蔡国俊的嘴里发出一声嘘声,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之后,他一直站在窗台前,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耳际里回响着海浪的惊天涛声,连林赛红离开办公室都没有察觉。
结束了假期,林赛红回到医院上班,一切照旧。后来,他从报纸上看到一些关于普吉岛的报道,那里正在迅速恢复,新建的酒店拔地而起,海滩上又热闹起来。
林赛红又去过一次慈修庵,为那边的人们祈祷。
小素托他办的事,他已经完成了,只是他想不出如何跟小素联系,他没有时间再去普吉岛,只能以后再说了。
小素的父母带着女儿的骨灰回了北京,林赛红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临别前,彼此交换了电话号码和住址。望着夫妇俩的背影消失在登机口,林赛红暗下决心,过一段时间就去北京看他们,以后要多关心他们,虽然小素没有托付过这件事。
那天下午,他在手术室为病人安装一个人工股关节,听见护士小声说:“奇怪耶,哪里来的脚印?”
他低头一看,地上果然有一串湿湿的脚印,而且没有穿鞋。
“手术前地板都是擦干净的。”护士从口罩里发出闷闷的嘀咕。
“大概是赤佬!(上海话,鬼的意思)”麻醉师开玩笑,引来呵呵几声笑。
郎心似铁(5)
林赛红并没有在意,他往医疗仪器上注视了一眼,病人血压正常。由于光线的关系,屏幕上有反光,林赛红的左边是器械护士,右边是引流护士,对面是医学院的实习生,旁边还站着一个“护士”,奇怪的是,那“护士”竟然穿着一件游泳衣!
林赛红扭头望了一眼,惊愕的表情差一点让口罩掉下来。
“林医生……林医生……”对面的实习医生叫起来,“你怎么啦?”
“林医生,你安心做手术吧,我不会打搅你。”说完,小素就退到一边去了。
林赛红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返回到工作状态,继续做手术。
“林医生也看到赤佬了。”麻醉师说。
两小时后,手术顺利结束,病人被推走,其他人也走了,只剩下林赛红一个人。他关上门,问小素:“你怎么来上海了?”
话一出口,林赛红就后悔了,叶落归根,他有什么理由阻止一个流落异乡的孤魂回家呢?
“我本不想回来,可是我想他,想他想得厉害!”小素一边说,一边淌下眼泪来,眼泪不是晶莹的,而是浑浊的,象普吉岛的海水。
林赛红抿了下嘴唇,问:“我能帮你什么?”
两天以后,林赛红下班,看见一辆白色BMW车停在医院门口,一张熟悉的面孔从车窗里伸出来,“林医生!”那是蔡国俊。
“林医生,现在有空吗?我请你吃晚饭,有些事情想跟你谈一谈。”
肇家浜路上有一间餐馆,该餐馆有一大特色,中间竖着一根大立柱,其实是一个圆柱形鱼缸,里面灌满了海水,一条两尺多长的虎鲨在里面游来游去,当然是幼鲨。它可是餐馆的镇馆之宝,据说老板花了上万元从渔民手里买来的。
他们找了一个僻静的位子坐下,蔡国俊迫不及待地拿出一个相架给林赛红看,里面有一张照片,是蔡国俊和小素去年在杭州游览西湖时拍摄的。
“你有没有见过这张照片?”
“没有,”林赛红摇头说,“从来没有。”
“这就怪了!昨天晚上,我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就见我太太坐在床上,捧着这个相架发呆。我问她哪里来的?她说她打了个瞌睡,醒来的时候,这个相架就放在床头柜上,正好对着她,原来放着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却不见了!”
说完,蔡律师又补充说:“我和小素一道拍的照片,我身边一张也没有留,全部在她的公寓里。奇怪!这是谁拿来的?而且放在我家卧室的床头柜上,真要命!我太太今天一早就回娘家去住了,看来够呛!”
林赛红心里一清二楚,他不打算隐瞒下去,他以为,这是一个说出真相的好机会。
“我知道是谁干的——就是小素,她在你家里。”
蔡国俊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如鸡蛋,几乎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了。
“她是死了,可她一直牵挂着你,她很爱你,所以她很痛苦。在浪塔岛的时候,你的所作所为太让她失望了,你只顾自己逃生,丢下她不管,要不是你的压缩空气瓶砸到她脸上,把她的潜水眼镜弄歪了,她也许能跟你一样浮上海面,活着游回岸边!”
“你……你的意思是……她、她的鬼魂在我家里?!”蔡国俊结结巴巴地问,全然没有了法庭上的能言善辩。
“我想是吧,但你不用害怕,她不会伤害你的,她爱你。之所以做出这种举动,也许她受不了自己所爱的男人跟另外一个女人同床共枕吧,即使那女人是他的太太!”
蔡国俊从惶然中醒来,他疑惑地望着林赛红,问:“你怎么知道?”
“我有特异功能,可以看见她的存在。我在普吉岛遇见她,她托我把她的骨灰带回上海,所以我对浪塔岛上的细节一清二楚,你以为我真的跟你们一样在海里潜水吗?”
蔡国俊把林赛红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睛里透着难以置信,“你……有特异功能?”
“是的,我有‘天眼’,就在这里。”
林赛红把垂在前额的头发撩开,给他看了那道暗红色的疤痕。蔡国俊看了半天,还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冷笑一声:“林医生,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容易骗?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疤痕,什么‘天眼’,你怎么不说是屁眼!?”
他见林赛红反应平静,就又说:“我知道这一系列怪事肯定与你有关,照片是你放的,你买通了我们家的佣人!”
对这种近乎荒唐的指责,林赛红懒得解释,且听他往下说。
“我想你的目的无非就是这个吧——”蔡国俊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厚厚一叠人民币。
“你知道我是大律师,很有钱,就想要挟我,OK!我认输!这里有三万元,你拿去吧,买你的沉默,Keep silent!”
林赛红努力克制住自己,否则他会抓起那些钱狠狠甩在他脸上。这时候,服务生见他们两位客人还没有点菜,就走上来询问,几乎在同时,林赛红看见一行湿湿的脚印在餐馆光亮的地板上呈现出来,一个穿游泳衣的身影在服务生身后一晃而过……
是小素。
她就站在那个圆柱形大鱼缸前,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不敢走上来,只是远远地望着,望着这个让她至死不渝的男人。
蔡国俊对着菜单随便点了几只菜,忽然,林赛红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