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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国俊对着菜单随便点了几只菜,忽然,林赛红脑海里有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涌上来——让他亲眼目睹小素的存在!
用什么办法?
小素还是穿着那件绿白相间的泳衣,浑身湿淋淋的,海水……海水!小素从海里来,在海里她的肉体与灵魂分离了,籍此获得了“重生”。
海水!一定能让她显形!
紧接着,林赛红做了一件连自己想都不敢想、也是让餐馆里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疯狂举动,他举起座椅,椅子是实木的,很沉,冲到那个圆柱形大鱼缸前,狠狠朝鱼缸砸去,一下、二下、三下……厚实的玻璃有了裂缝,在海水的重压下,终于迸裂了!轰隆一声巨响,几百加仑的海水倾泻而下,那条幼年虎鲨随着海水一下子被冲出老远,掉在一位就餐小姐的脚背上,痛苦地扭动着,吓得那位小姐尖叫着跳起来。
海水溢满了餐馆的地面,几个正端着餐盘行走的服务生因此滑倒,摔得仰面朝天,乒乒乓乓,杯盘的碎裂声此起彼伏。
小素离鱼缸最近,也被海水冲倒了,她刚刚爬起来,被林赛红一把拉到蔡国俊的跟前。
餐馆老板闻声冲出来,见到这番惨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对他来说,不仅是损失了一个鱼缸和一条幼鲨,更是一个凶兆,也许餐馆的生意从此一蹶不振。老板一声令下,几名服务生一涌而上抓住林赛红,把椅子从他手里夺下来,防止他再做出别的疯狂举动。
此时此刻,小素就站在蔡国俊面前,两人近在咫尺,然而,蔡国俊的眼睛却盯着林赛红,对他的惊人之举,显得瞠目结舌。
林赛红知道自己白费力气了,海水没能让小素显形,蔡国俊还是看不见她。
沮丧之余,林赛红忽然觉得额头上那块疤痕一阵奇痒难忍,里面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小鸡仔顶破蛋壳的感觉又来了,他想伸手去挠,可自己的胳膊被别人抓住了,无法动弹,就在这时候,他清楚地听见额头上发出“叽”的一声,他无法看清额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是从蔡国俊的反应来看,一定发生了什么!
蔡国俊惊叫一声,脚底就象踩到弹簧,人蹦了起来,惊恐万状地转身就往餐馆外面逃去。
餐桌上有一把闪闪发亮的银勺,可以起到镜子的效果,林赛红把头低下来,想看个究竟,结果把他吓一跳!那块暗红色的疤痕从中间裂开了,裂开的地方赫然出现一颗黑色的圆状物,象眼球一样骨碌碌地转动……
我的“天眼”终于睁开了!
林赛红想起了老尼姑的话,说它一旦睁开,被它注视的人就要大难临头。它刚才在看蔡律师吧?难道……
蔡国俊慌慌张张逃离了餐馆,BMW车停在马路对面,他横穿马路,惊恐之余忘记走斑马线,一辆空调大巴士疾驶而至,司机发现前面有人急穿马路,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就听“通!”的一声,蔡国俊被撞得飞了起来,姿势可以用“优美”来形容——侧体后空翻720度,然后重重落地,并且是头部着地。
路人纷纷围拢过来,司机下车查看,不由叹了口气,这是他撞到的第六个乱穿马路的冒失鬼。
蔡国俊侧躺在马路上,一动不动,脚上一只皮鞋不见了,裤子撕开一个口子,鲜血汩汩地从后脑勺涌出来,染红了路面。
餐馆里的人纷纷跑出来,望着这骇人的一幕,一个个呆若木鸡,林赛红也在其中,服务生忘记了要抓住砸鱼缸肇事者,稀里糊涂松开了他的胳膊。
对餐馆老板来说,今天是一个很糟糕的日子,两个用餐的客人,一个砸毁了镇馆之宝,还有一个横遭车祸,今天会不会是我前老婆的忌日?……他有点疑神疑鬼了。
小素走出餐馆,旁若无人地穿过马路,挤进了围观的人群……
人群把林赛红的视线挡住了,过了片刻,小素又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她的手牵着另一个人的手,林赛红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就是蔡国俊,他满脸微笑,步态轻盈,仿佛遭遇的不是车祸,而是一桩幸福的事。两个人向林赛红招了招手,算是挥手道别,然后象一对亲密的恋人,手拉着手,朝着无尽的远方走去,渐渐消失。
救护车来了,警察也来了,围观的人群被分开,救护人员把蔡国俊放上担架,抬进车里,他的身躯已经被白布盖上了,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一条胳膊无力地耷下来,手腕上戴着那块swatch手表,已经换了新的表带。
林赛红傻傻地站着,目送救护车呼啸而去。
后来,从验尸的法医那里,林赛红听说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蔡律师的心脏居然是一块铁疙瘩,据化验,是铁矿石呀!”
“看来这家伙是‘铁石心肠’,难怪他在法庭上所向披靡,官司打一场赢一场。”
作为医生,林赛红无法解释这种超常现象,不过他想起一部老电影,美国派拉蒙公司1941年出品,著名女影星英格丽·褒曼扮演女主角,籍此获得了她的第一尊奥斯卡奖,这部电影就叫《郎心似铁》。
“林先生,你确定要把这个疤痕切除吗?”
在一家整形医院里,医生问林赛红。
“是的。”林赛红回答。
“那末,请在手术单上签字吧!”
手术后,应林赛红的要求,医生把消毒纱布包裹好的那个东西交给了它的主人。
现在,这个东西就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瓶子放在书柜的最上面一层。如果有朋友问一声“咦?这是什么呀?”,林医生就会告诉你,“哦,它曾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后来我不需要它了。”
“等我死后,让它和我一块进焚烧炉吧!”林医生轻描淡写地说。
“这个医生有点变态……”有人私下里这样议论。
ATM(1)
在上海淮海中路东侧与嵩山路交叉的地方,耸立着一幢灰白色的写字楼,叫力宝广场,它有一幢三层的裙楼,全部出租给商铺,一层就有星巴克、永和大王、联邦快递,还有农业银行等。
裙楼的中间插着一个巨大的方形天井,顶部是一个锥形玻璃天棚,阳光洒下来,让地下一层也通明透亮。一部装有大块弧形玻璃的透明电梯,上上下下,你可以清楚地看见几根钢缆是如何把电梯轻轻抓起来又轻轻放下去的。
数月前,大堂里发生了一件事,无论当事人自己还是周围目击者,都不假思索地认为这是一起意外事故。
大堂有前后两个门,前门对着喧闹的淮海路,后门对着金陵路,马路对面就是市中心面积最大的公共绿地。事故就发生在对着金陵路的大门,当时一名清洁工攀在高高的梯子上,举着长杆刷,正在清洁天花板,大堂的高度有三米多,忽听“哎呀!”一声,清洁工从梯子上摔了下来,那架梯子倾倒下来,没有砸到两边的商铺,却砸到了天花板上悬挂的一台摄像机,本来摄像机是对着大门的,受到撞击,整个掉头对准了大堂内,梯子倒在天井的护栏上,哐啷一声巨响。
这个倒霉的清洁工直挺挺摔在地上动弹不得,被送往附近的曙光医院,拍片诊断为手臂和大腿骨折,幸亏没有伤及内脏,休息几个月就能康复了。
当他摔下来的一瞬间,有多名目击者发出惊呼声,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伤者和那架肇事的梯子上,几乎没有人注意那台摄像机,它不偏不倚转了一百八十度,就像一名出操的士兵,做了一个向后转。
倾倒的梯子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摄像机,怎么会刚好转了一百八十度?用北京话说:“怎么这么寸?”当然,这不是寸,有一股神秘力量蓄意制造了这起“意外事故”。
力宝广场聘请香港著名的“仲量联行”进行物业管理,很注重保安的形象,大堂里的保安个个制服笔挺,身高一米八。毛小奇在徐州的装甲部队当了四年义务兵,退伍后在一家保安公司接受了培训,被派到这里上班,他的身高只有一米七二,因为狭小的装甲车空间容不下大块头,如果减去鞋跟的厚度,估计连一米七都不到,所以派给他的工作就是坐在监控室里。
工作虽然轻松,也很枯燥乏味,因为看的不是电视节目,而是监控录像。摄像机的位置居高临下,一直处在俯瞰的状态,看多了头会晕。唯一的乐趣,就是看见电梯里有男女抓紧短暂的几秒钟亲热一下,只要有这样的画面,这段录像一定会在保安之间反复地播放,尽管画面是黑白的,影像不大清晰,但毕竟是真实的,不像三级片里是假的。有人还开玩笑说,他们为什么不在电梯里做爱呢?我们可以替他们望风,有人来了,通知他们。
就在那起“意外事故”的当晚,正好是毛小奇值班,他一边吃着零食,眼光随意地在电视屏幕上扫了一遍,停留在九号屏幕上,心里发出一串嘀咕。
咦!怎么搞的?九号画面应该是大门,怎么变成了大堂?
毛小奇特意下楼来到大堂,抬头一看,发现这台摄像机居然掉转了方向,而且是一百八十度,难怪!他回到监控室,打电话问白天上班的同事阿鼓。
“下午有个清洁工从梯子上摔下来,梯子撞了一下,才转过来的吧。”阿鼓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大概搂着老婆在睡觉。
“干吗不把它拨正?”
“那是工程部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挂电话前,阿鼓嘟哝了一句,“到底是当过兵的,这么认真,有本事你爬上去把它掉过来好了。”
咯的一声,电话挂了。
毛小奇放下话筒,心想是啊,工程部的事情管我屁事,别说掉头,哪怕像门大炮一样翘起来,与我又有何干?
跟平常一样,毛小奇翻着杂志,吃着零食,不时朝电视屏幕扫视一遍。
午夜十二点半的时候,毛小奇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妈妈还在小姑家打牌,大概赢了几把,很高兴,问儿子明天要不要去宜家看看那张可以折叠的削价沙发床。
“妈妈出一千,你只要出五百就行了,你不是嫌房间太小吗?把旧床扔掉,换沙发床,白天是沙发,晚上就是床,多好啊!”
“明天再说吧。”毛小奇不耐烦地放下手机,漫不经心地朝屏幕扫了一眼……
等一下!那是什么?
引起他注意的,又是那台九号摄像机的画面,他看见了一样东西。
九号摄像机对着方形天井,对面就是农业银行,银行是全透明的玻璃墙,一目了然。画面里是企业转帐区,有四块分隔的办公区,每张办公桌都有两把椅子,客户坐在外边的一把,里面是留给营业员的。办公区的背面是一堵墙,墙上嵌着“中国农业银行”六个大字。
夜间大堂关闭公共照明,商铺也都熄灯,但银行就是银行,为了显示财大气粗,有一组射灯始终照着“中国农业银行”六个字。在黑灯瞎火的大堂里,银行成了唯一亮着的地方。
毛小奇看见的那个“东西”就在银行里。
摄像机与银行隔着方形天井,距离较远,加上画面是黑白,不是很清晰,隐隐绰绰的,不过毛小奇大致可以肯定,有一个人坐在客户的椅子上。椅子是黑色的皮椅,椅背对着镜头,椅子遮住了他身体的大部分,只有肩膀和头部露在外面,就象一块黑黑的门板竖在那儿,分不清是男还是女。
这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坐着,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好像在等营业员出来,可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