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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道悲鸟 作者:伊夫·马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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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间,既没要他说明,也没进行监督。走不走只取决于他自己和岛上的当权者。每当他考虑这个问题,便有一件很快被人忘却的小事情打扰他,迫使他等待,等待意想不到的事情替他作出决定。

  这幢别墅建于本世纪初。它的第一个主人在铁匠交钥匙的典礼上突然死去。只有这个主人能够制止试图强占新居的游民。

  朱莉·克恩不认识她的这位祖父。她是在父亲去世的时候继承这幢别墅的。父亲死于脑血栓,死在岛上总督推荐给他的一家旅店里。总督是旧殖民统治的代表。父亲在那里有自己的习惯。在那幢过大的屋子里,生活似乎自得其乐。朱莉住在母亲过去住的那个房间里,房间仍保持着母亲离开小岛时的那样子。母亲离开小岛是为了避开丈夫,因为她觉得丈夫的要求超出了夫妻的义务……除了每年一次寄贺卡问候,她音讯杳无。为了埋葬在家族的墓穴中,她才回到庄园。其他单间、客厅和套间是留给可能来临的客人的。厨娘齐娅和园丁佩里负责管理这些房间。

  朱莉·克恩往往住在地产边缘传教会的老屋里。传教会是祖父迎来的。小岛独立后,新主人们采取前任的做法,指责那些真心拥护他们但也要批评他们的宗教人士设反动场所,判其搞阴谋,并将其流放。传教会由此关闭。

  只有一个人永远不必担心,那就是朱莉。她拥有出身给她带来的特权,不会受到讯问,不会被迫参加惟一的党派和接受再教育课程。她既不会受到有犯罪嫌疑的陌生人的攻击,也不会受到死亡的威胁。她受到过一些恫吓,但微不足道。有人晚上在她房门前放匿名信。她收到过一只蓝鹌鹑的肚和心,用一张登有勒贝尔照片的当地报纸包着。当时,她应该引起警觉的。她没有激动,庆幸自己有朋友保护。小岛的解放者,掌权的两个宗派之一的首领保护着她。

  对于这种特权,谁也不感到惊奇。她祖父在进入新屋之前突然死亡,法官不顾明显的事实,得出结论说是自然死亡。她父亲死在酒店里,没有进行任何调查。朱莉没有上诉:看到马蒂厄·克恩赤身裸体躺在凌乱的床上,看到黑绸床单和缀珠的垫子,她打消了上诉的念头。齐娅曾经忧心忡忡。但有一天,她突然撞见勒贝尔在黎明时分用口哨吹着一支几十年来团结人民反对殖民占领的小调,离开朱莉的房间时,她放心了:只要他还掌权,她的女主人就无所畏惧。

  暴动持续了五年。由当地土著组成的两个宗派,白鹮派和鹰派,参加了解放军。打仗的起因久久不能肯定,每一派都有敌对国的外来支持。他们通过这种内战,避免了极危险的直接冲突……朱莉这个女继承人非常早熟,她把自己的大部分可耕地都分给了那些反叛者。那些人的祖先自小岛被殖民后便为她家开垦这些土地。她的祖父曾作出榜样,把几个农场送给了别人。正因为如此,仇视他的慷慨的殖民者毒死了他。朱莉只留下了草地和别墅边缘的森林。那就是她的领地。她用石墙把领地围了起来。围得很高,牧群逃不走:围得很谨慎,免得激怒妒嫉的邻居。

  朱莉了解那些为了独立而斗争的胜利者,她是跟他们一起长大的。她对他们直呼其名:他们当中的任何人,哪怕是最残忍的人,她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她也认识他们的父母和孩子。她把传教会的小教堂改成诊所,让他们在那里看病。大家都知道她给了勒贝尔大量资金,使他得以武装他的鹰派,享受胜利的喜悦。她真心蔑视财富,这使她免遭强盗的光临:她好像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去抢她干吗?为了让大家相信她反对新政权的极端,让自己的批评权合法化,她希望自已被捕、判刑。但勒贝尔使她失去了一切机会,得不到任何惩罚。她身不由己,置身于游行示威之外。为了安慰失望的民众,勒贝尔暗中组织并且操纵了这些做出来给人看的游行。

  假如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游戏,那么谁也不可能也不愿意弄清这种游戏的规则和目的。勒贝尔明白,他的爱情不足以得到他最需要的东西——朱莉·克恩的尊重。假如他还相信她选择他是为了保持年轻时的激情,他企图控制她时她所流露出来的僵硬的微笑,则提醒他不能破坏她自己所得到的自由,并迫使他考虑她天真的自负。

  在诊所里接种疫苗,搞了整整一个下午。朱莉精疲力竭地回到别墅。她在平台上发现皮埃尔在观察星星。

  “来点酒吗?”她问。

  “谢谢。我以前从来不喝。这瓶酒好像有不少年头了。”

  “当我开车送父亲去墓地时,酒窑被盗,只剩下这瓶酒。”

  “这是怎么回事?我经常想念他。也许是因为多亏了他我才来到这里。如果说他没有找到……”

  “那是一个无法形容的男人。他是自己惟一的主人。他因爱上许多女人而负有盛名。她们觉得他英俊、可爱……我也是,我……”

  她沉默了。

  “除了这张照片,您还有他别的照片吗?”

  “我全弄丢了。甚至连我跟他一起拍的那些也丢了。”

  “他有没有留下关于我工作的那个地方的什么记录?”

  朱莉没有回答。她给两个杯子斟满酒,用塞子塞住还有半瓶酒的瓶子,然后从平台上把酒瓶摔向台阶,酒瓶被摔得粉碎。这种粗暴的举止使皮埃尔激动起来。他不敢问为什么。朱莉微笑着离开了他,下楼到厨房去了。齐娅正在做晚饭。

  “独自生活我不会感到孤独吗?”晚上,皮埃尔这样问自己。

  朱莉来时小哑巴藏了起来。他走到皮埃尔身边,皮埃尔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看他,一言不发。孩子坐在他的膝盖上。皮埃尔怕他掉下来。便笨拙地搂住他的腰。他想跟孩子聊聊天,谈谈星星、森林、动物的叫声、夜晚、恐惧,但又尽量避免让人尴尬的亲密,所以他一言不发。他甚至在考虑,万一有人突然出现,该如何摆脱孩子而又不显得粗鲁。同时,这种信任又使他不安:它重新唤起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忘却的情景。但无济于事。

  厨房里传来齐娅和园丁佩里的声音。佩里怀疑用猴子作牺牲的作用。齐娅没有堵他的嘴,但当他把她的兄弟,那个隐士当作江湖医生时,她发火了。她大声叫嚷,迫使他住嘴。为了得到原谅,佩里在她耳边轻轻地哼起一首庆祝金凤花花季的歌曲。她听着,平静了下来。

  小哑巴睡着了。一股浓雾遮住了月光。倒映在海上的月光消失了。皮埃尔怕孩子掉下来,轻轻地把他一直抱到客厅里,放在长沙发上。黑暗中,朱莉关上百叶窗,齐娅掸去钢琴上的灰尘。看见皮埃尔如此关心孩子,她们都感动了。

  别墅前的草坪正中,有个斑岩浅口花盆,里面种着一棵美国木豆树。当佩里给树浇水时,在棕榈树上栖息了一整天的那只大冠鹃飞走了。齐娅被大冠鹃吸引住了,手中的羽毛掸子在空掸着。

  
  









第二章

  我们有时不和,这没关系。不应该害怕有不同的意见。因为这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你有东西要教我,我也有东西要教你。你应该告诉我你对我的工作有什么意见,因为你已经参加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好。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怀疑、恐惧、期望和梦想。我不会告诉你我的这些。我已经没有了。

  很少人能给我别人所不能给我的东西,你是其中之一。我需要你就像我需要阳光一样。从此以后,你和我的研究、我写的文章一样,是我活着的证明之一。最迫切、最需要的证明。但愿些不懂的人能够沉默。但愿那些懂的人……

  康贝读着皮埃尔的这些未写完的文字。激动万分,眼睛模糊了。这些文字夹杂在涂涂改改的笔记中,不是私人信件,而是他留在房间里的旅行箱中的分类卡片。他从宗主国旅行到这个小岛,只带了一件行李。他一到,就把箱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分掉了:不适合当地习俗的衣服,多余的小玩意儿。他留下了诗集、个人资料、信件、照片和他在考古生涯中要用的测量仪器和光学仪器。

  在朱莉的推荐下,他让一个裁缝做了两条宽大的长裤,几件浅黄色的棉布茄克衫,那是阳光不喜欢的颜色。他天天戴的那顶草帽是园丁送的。作为回赠,他把自己的金表送给了园丁:自从他学会根据日轨看时间以后,他就不需要手表了。如果天阴,时间的早晚对他来说就不重要了。

  康贝又把那些文字读了一遍,字里行间哀伤的柔情使他大为震惊:皮埃尔对大家,尤其是对自己周围的人十分谨慎,不可能如此动情,尤其是通过文字表达出来,这是一种无目的的写作练习?抑或是他偷偷在写的某个故事中的几行?康贝把那页纸放在他要处理的那堆文件上,没有等皮埃尔。皮埃尔天天睡午觉,以弥补长期的失眠。他去工地干活了。雨季拖延了进度。

  他所挖的那个洞穴已在丘陵腰部凹进去,对住在森林中的人来说,那是个好住处。晚上干了坏事以后,他们便在洞里休息。这个洞避风,猛烈的寒风吹不着,但面临着泥石流的威胁。这个洞被一代代的土著占据,最近的那些土著有意乱七八糟地种了一些柚木,遮住了通道。他们用柚木的叶汁来染衣服。低矮的芒果树和挂着串串花朵的金合欢犹如一道厚厚的帷幕,堵住了入口。在进去之前,皮埃尔和康贝得低声地叫暗号。那是齐娅教他们的,可以免遭不见身影而又随心所欲的主人们的伤害。经过受骗上当,他们已成了有效的防盗者。

  勒贝尔对发掘工作抱着怀疑、嘲笑和冷漠的态度。然而,他又要求所有的发现都必须定时向他汇报。康贝每天造表,每月一次提交给政府一份。勒贝尔真的看得懂吗?当他突然到访工地时,他从来不提此事。他以为通过这种不明不白的手段控制了皮埃尔,而皮埃尔则让他根本无法查出他所造清单的真实性和准确性,他乐于保持这种虚幻。

  天很亮,没有云。一股浓雾减低了热度,但让人感到更加难受。康贝从来不注意防晒,他在洞外继续清理一尊破碎的小雕像。皮埃尔已把雕像的大部分都修复了:猛兽的脚,马的大腿,男人的性器官,女人的上半身,光滑而年轻的脑袋戴着帽子,犹如一个出征的国王。这个谜一般的两性人缺了下巴和嘴唇。康贝用牙刷和画笔(皮埃尔只允许他用这些工具)仔细地刷着,一厘米一厘米地使雕像整个露出。他吹掉灰尘,就像吹着孩子的眼皮,轻轻把他唤醒一样。他用手指抓起残片,放在凳子上:看到自己刚刚发掘出来的美丽的微笑,他不禁露出了笑容,但也感到不安,就像目睹人或动物的出生而感到不安一样。他离开自己的宝贝,靠在一棵槟榔树上。槟榔树的树冠布满了浆果,上面满是无尾的老鼠。他闭上眼睛,想象着那令人赞叹的寂静和他主人皮埃尔难以察觉而又强烈的感情。他听见皮埃尔来了。

  那只大冠鹃从一棵金凤花的树梢仔细观察着森林。树木灿烂的花朵藏起了它,遮住了偷猎者的视线。为了不伤羽毛,偷猎者用弓射鸟。大冠鹃望着一只鹞在天上飞翔;盯着一只被干枯的芦苇缠住身子的珠鸡;看到一只鹈鹕因自己的雏鸟吱吱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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