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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不就教人一筹莫展了?
与次郎与三人逐一面面相觑。
蛇绝无可能于密闭石箱中存活数十年。
意即,石箱内原本可能无蛇。
但此案绝非凶杀。
不应怀疑村众。
那么……
难道仅能推论成妖魂寻仇——?
「至于口绳冢上那座祠堂——」
老人的语气突然和缓起来:
「那古冢的确是近乎寸草不生。诚如正马先生所言,若有蛇爬近,理应看得清清楚楚才是。」
「这是当然。即便是跑来一只耗子,也绝对是无所遁形。毕竟事发时间并非黑夜,而是村众仍于田圃忙于耕作的堂堂白昼。按常理,死者应能在遭咬前发现蛇踪才是。」
老夫了解,老夫了解,老人颔首说道:
「亦即,那蛇若非原本就窝身石箱中,就是某人为陷害死者,刻意于事前置于箱内——是不是?但倘若真是蓄意行凶,此人亦无可能于事前将蛇置入。因为伊之助决意破坏古冢的时间乃前日深夜,不,说是黎明时分毋宁较为恰当。实际登上古冢的时间,则是天明之后。若此凶嫌欲于事前预设陷阱,时间上恐怕是——」
虽不至于完全赶不上,但至少是极为困难,剑之进说道:
「再者,祠堂内外亦不见曾有人出入之痕迹。看来此推论应是无法成立。」
「尤其是祠堂门上,还牢牢贴有一张三十数年前蘸上的纸符。如此看来,此门的确未曾有人开过。是不是?」
按理是没有,剑之进满脸确信地回答道:
「一如老隐士所言,纸符应是贴于数十年前,案发当日才教伊之助给撕毁。其遗骸指尖尚留有纸符碎片,可兹佐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闻言,老人再度颔首。
但看在与次郎眼中,老人这模样似乎显得有几分开怀。
「由此可见,事前未曾有人进入祠堂。再者——祠堂窝中那只石箱又是牢牢密盖,毫无缝隙,依理,蛇应是无法自力出入。」
「没错。那只盖子沉甸甸的,或许就连孩儿也无法独力掀起。噢,在下当然也曾检视过石箱内侧,并未发现任何裂痕破孔。若覆以箱盖,蛇是绝无可能钻入的。」
「毫无可能钻入?」
「是的,除非有人掀开箱盖,否则蛇绝无可能自行钻入。因此在下方才……」
老人伸手打断了他这番话,说道:
「不过——剑之进先生。」
「怎了?」
「这并不代表蛇必是藏身石箱内。」
「噢?」
剑之进惊呼道。
揔兵卫和正马也僵住了身子。
难不成……
「或许,那蛇就连祠堂也没进过。」
「祠堂——噢,这……」
「倘若祠堂大门真以纸符牢牢封印三十余年,那么,期间应不可能有人踏足堂内。但即便如此——祠堂之封闭程度,应不至于滴水不漏到连一条蛇也进不去罢?」
是不至于如此严重,剑之进回答道。
「如此看来,或许蛇的确是钻得进去。」
的确,理应钻得进去。
「记得这座祠堂外设有棂门,门上门下还存有缝隙。由于年代久远,门板想必也穿了孔,想必蛇要钻入,应是轻而易举。各位可曾想过,即便蛇未藏于石箱中,而是潜身堂内某处也并非毫无可能。」
的确有理。
「此外,蛇性好挤身边角狭缝。或许可能藏身祠堂一隅、石箱旁、石箱后或窝边缝隙。若是藏于上述个所,皆不易为人所见。若真有蛇藏身其中——死者破门而入时,便可能无法察觉。案发时虽为白昼,祠堂内毕竟是一片漆黑,有谁能察觉有条蛇藏身屋隅?」
的确是不易察觉。
「再者,祠堂内甚为狭窄,不但仅容一人屈身入内,入堂后亦是难以动弹。此外,箱上还覆有一只沉甸甸的盖子。倘若有蛇潜身箱旁,掀盖时或许可能砸撞其躯。如此一来……」
「受到惊吓,蛇或许可能朝人一咬——」
有理有理,剑之进频频叫绝,并朝自己腿上一拍。
噢,竟然没料着,揔兵卫也朝自己额头拍了一记。
「我还真是傻呀。」
竟然傻到没料着,揔兵卫又补上一句:
「若是如此,此案根本没任何离奇之处呀。」
「没错,咱们全都是傻子呀。」
正马也一脸汗颜地感叹道。
「这道理连孩儿也想得透。想不到咱们的脑袋竟是如此不灵光。」
「不不,最不灵光的,当推在下莫属。为这桩案子绞尽脑汁,竟仍盲目到连这点儿道理也参不透。在下还真是——」
老人开怀笑道:
「别把自己说得如此一文不值。毕竟案发地点为蛇冢,素有蛇灵盘据之说。何况尚有七十年前,先祖伊三郎掀盖之际曾见箱中蛇踪之传言,种种因素,皆可能误导各位下判断。」
「没错,一点儿也没错。老隐士,原来此案毫无光怪陆离之处,一切均是理所当然的道理。真相原来是如此呀。」
太蠢了,在下真是个蠢材呀,剑之进敲着自己的脑袋瓜子频频自责,接着猛然抬头,两眼直视老人问道:
「不过……」
剑之进一脸纳闷地问道:
「老隐士对这户人家怎会如此熟悉?」
闻言,一白翁再度面露微笑。
「在下经办此案,尚不知冢守家三代前之先祖何名,但老隐士怎会知道?」
一白翁摊开另一本记事簿,凑向四人回答:
「其实,斋七老爷兴建祠堂时,老夫也曾在场。」
记事簿上的标题为——池袋蛇冢妖异纪实。
【伍】
好的,此事该从何说起呢?
看来,还是依先后顺序陈述,各位较易理解。
那么,就从三代前的伊三郎先生之事开始说起罢。
事情是这样的。
七十年前。
不不,这哪有可能是亲眼所见?老夫可没老到这种地步。
七十年前,老夫仍是个娃儿哩。
总而言之,此事实为老夫造访该地时,自数位村中耆老口中听来的。
是的,如今应已无人记得此事。
没错,老夫造访该村时,距事发已有三十余年,当时对村众而言,也是陈年往事了。
是的,古老到几近传说的地步。
恐怕得以许久以前,在遥远的某地起头了。
据传,伊三郎先生原本并非此村出身,某日,自不知何地漂泊至此。
抵达此村时,伊三郎先生已身负重伤。
幸有冢守一家善意收容,悉心照料。
噢,不过,当时百姓尚无姓氏,一家尚未冠上此姓。
众人仅称其为口绳冢一家。
噢,当时宅邸似乎便已颇具规模,但尚称不上富裕。虽不至于三餐不继,总之仍称不上是富。至于之前的家境是什么景况,老夫便不知晓了。
离奇的是,救了伊三郎先生后,家运竟开始蒸蒸日上。
接下来,流言蜚语也随之而起。
这本是人之常情。
众人相传伊三郎乃蛇所幻化。
而口绳冢一家则为蛇乩。
乩——意为易诱灵扶身之体质。
并相传若有蛇入蛇乩之家,全村财富将为其所吸尽。
总之,此类传言接踵而起。
唉。
想来,此传言或许自古便有之。毕竟蛇乩或蛇灵扶身一类传说,自古便多有流传。
不过——称人为乩,多少带有歧视意味,且绝非单纯的藐视。
若家境清寒,或许不至于成为问题。
噢?没错。
问题出在,此户人家竟突然致富。
何以致富?
这老夫就不清楚了。当然,亦不乏人臆测伊三郎先生原本便身怀巨款。
噢,亦有流言指称伊三郎先生实乃蛇神召使。姑且不论真伪,既有此类传言,可见伊三郎先生已被视为口绳冢一家之一员。
于是。
疗伤期间——
伊三郎先生与此户千金相恋。
两人因此生下了伊佐治先生。
这下。
没错,这下,境况便起了转折。见到娃儿出世,伊三郎先生也感觉自己该开始图个安定了。
噢?
这是理所当然。
依常理,当然是如此。毕竟这户人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再加上天生的父爱本性,见到这户人家的姑娘连骨肉都为自己生了,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就此一走了之。
如此一来。
那些个流言蜚语可就教他耿耿于怀了。
这下,还得顾虑到孩儿的将来,总不能任其在村内遭人白眼。
因此——
伊三郎只得卖力干活儿。
竭诚地为全村贡献一己之力。即便遭人嫌恶,依然奋发不辍。
据传其曾言,不仅这户人家对自己有恩,全村都对自己有恩,并表示愿在此终老入土。
这下,情况终于开始好转。
但要博得全村众人信赖,仍非易事。
唉,正马先生不也常说,旧弊难改,积习难断?没错,由此可见,这说法的确有理。
就在此时。
村内却开始有人殒命。
不知是因何而死。
亦不知死者何人。
唉。
各位应不难想象,村内又为此流言四起——这下又开始有人臆测,死者乃为口绳冢一家之成员所杀。唉,俗谓恶事传千里,这流言立刻如迅雷般四处传开。
情势好不容易稍有好转,刹时又急速恶化。
如今想来,那应是疫病使然罢。
似乎有不少人丢了性命。
情况益发难以收拾。
后来,于某月明之夜。
为数众多的村众闯入了口绳冢屋敷。
是的,此举的确是愚蠢无谋。
当时屋内尚有稚子,伊三郎先生想必是极为难堪。
但也仅能极力否认,可惜无人愿意采信。
想必也极力澄清自己既非蛇所幻化,亦非蛇神召使,而口绳冢一家更非蛇乩。
同时,亦试图解释口绳冢乃此村之护冢,口绳冢一家镇守此冢,自是有功于全村。
是的,当时,这户人家的确是如此深信。
理所当然,这番解释当时并不为人所信服。
众人均认为此冢乃封印蛇灵之妖冢,哪可能是村落之护冢?此外,还认为口绳冢一家假蛇灵之力,如今已吸尽全村财富,将来必也将召唤蛇灵诛杀村众。
没错,有些人就是如此蛮横。
这下可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接下来,有人便开始动手施暴。为了保护孩儿,伊三郎先生奋力抵挡,但仍是寡不敌众。毕竟有此气力者仅有伊三郎先生一人,其他成员均为老弱妇孺。
伊三郎先生就这么被逐步逼退至宅邸后方。
没错,亦即古冢那头。
这下已是无路可退。
面对村众重重包围,伊三郎先生被迫朝古冢上爬。村众视其为妖冢,当然无胆追捕,只能在古冢旁围个圈子干瞪眼。不过,此举还是将伊三郎先生给逼上了绝路。
唉。
伊三郎先生立于古冢之上。
眼神坚毅地凝望四方。
是的,一位事发时正好在场的耆老,不仅向老夫表示当时的景况,至今依然历历在目,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