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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即,仅需更进一步强调此时状况与平时不同便可。立镜、缚指,用意均是为此。但若没有规矩,玩起来也不尽兴,因此便有了这么个得说足一百则故事、并逐一拔除灯芯的法式。」
「这可是个固定的规矩?」
不是每册书中均有提及?被剑之进这么一问,正马噘起嘴来回答道:
「叙述完百则故事——便将现妖物,或起异象什么的。反正怎么说都成。只要这说法变得脍炙人口便成了。如此一来,只要玩一场百物语,就能知道将发生什么,根本不须什么麻烦的说明。故此,这应算是个固定的规矩罢?」
话毕,正马露出了一个微笑,接着又嘀咕了一句:倒是,这房内还真是闷热呀,便起身拉开了纸门。
「原来如此。」
剑之进搓了搓下巴说道。这下他也罕见地心服口服了起来。
「意即,只要让过程看来像回事儿就成了。是不是?」
果然是明察秋毫呀,正马颤动着双颊说道:
「看来似乎是要降雨了,难怪会这么闷——噢,总而言之,大概就是如此。是否真需要述完百则,我认为根本是无关紧要。即使则则简短,一夜想必也难说完百则。说书人所叙述的怪谈,有些不是长得一整晚也说不完?」
正马,得述完百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不是?揔兵卫使劲卷起了袴摆说道:
「自个儿不久前才说过的话,难道这下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不,正马挤眉说道:
「订下百则这数目,不过是装个样子。既然要装得为数众多,当然得订个教人说不完的数目。若仅是五、六则,不是不出多久便要说完了?」
「如此一来——便不足以形成你所说的,那教人感觉异常的环境?」
一方面是如此,但大抵不过是为了编个理由罢了,眼见剑之进如此认真思索,正马回答道。
「编个理由?」
「你想想罢。即便如何大费周章,到头来还是什么事儿也不会发生。噢,即便是与会者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将大伙儿得胆子都给磨得如绢丝般细,但除非是真的碰巧出了什么怪事儿,大抵是什么也不会发生。就在大伙儿个个为妖物即将现身而胆颤不已的当头——天也就亮了。如此一来,可就要如涩谷稍早所说的,众人势必痛斥这游戏愚蠢无稽。故此,什么也没发生,乃因没述完百则使然,不就成了个好理由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剑之进伸指戳了戳额头,接着又说道:
「看来,非得乖乖述完百则才成呀。」
【参】
与次郎前去造访九十九庵。
直到半年前为止,均是四人偕同前去,但近日与次郎独自造访的次数益发频繁。一方面是矢作巡查公务多忙,再加上涩谷道场的门生略增,四人的时间难能凑上。但真正的理由,其实是与次郎宁可暗自只身造访。
即便有时根本没什么事儿需要请益,也想走访一趟。
原本,与次郎每月便要前往此处一回。起初是伴上司同行,第二回起就是只身前往了。不过是递交少许银两的杂务,当然仅需一人便可办妥。
当时,与次郎还是头结发髻,腰际挂刀。每回均在玄关前毕恭毕敬地低头致意,再递上一只纱布包袱——
——真是教人怀念。
与次郎心想。不过,这并不表示他认为幕府时代要比现在来得好。
或许。
——往昔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不分好坏,凡是往昔均教人怀念。或许是因往昔仅存在于自己的心中或脑海里使然。记忆中的往昔均成了老故事,成了老故事的现实,就是往昔。
与次郎并无意再度佩刀,亦无意再剃月代(注:江户时代,男子将前额至头顶的头发剃成半月形的发型)。
剪断发髻后,益发感觉结髻还真是个奇风异俗。但剃光的鬓发、遮到额头上的前发,或变轻了的腰际,仍不时教人感觉不惯。
每当与风铃小贩擦身而过。
或眼见渠岸柳枝随风摇曳。
这种感觉均可能油然而生。
教人忆起往昔的声响、气味、与景色,均化为稀薄云烟于与次郎的回忆中萦绕,在刹那间形塑成一则又一则的故事。但这些其实均为如今的声响、气味与景色,故形塑成的,不过是虚构的故事罢了。
回忆中的往昔,想必净是虚构。因眼见或耳闻某事而自认为忆起往昔,也不过是错觉。即便如此……
——或许正因如此……
与次郎才想造访药研堀,好让自己融入此类往昔故事中。
——看来夏日将至。
与次郎心想。不过,并非看见了任何分外带夏意的景物使然。
巷弄中的泥色树影、嬉戏孩童的嘻笑喧哗。
正是这些景致,让他感觉夏日脚步逼近。但在周遭,其实也看不出特别的季节变化。或许连这季节感,亦是虚构的错觉。
此时,他望见了熟悉的花草与树墙。
但这熟悉的景致中,却添了几个不常见的东西。
铁巨轮、黑布棚、以及马鞍般的座椅。
此处竟然停放着人力车。
而且,还停了两台。这东西在浅草颇为常见,但在这一带可就希罕了。
两名车夫坐在榆树下,悠闲地抽着烟杆儿。
——有访客?
人力车——就停在九十九庵门外。虽然造访此处已有多年,但从没在这清幽住宅碰见过任何访客,教与次郎略感不知所措。
犹豫了半晌,与次郎终于决定绕道一旁。原本打算沿树墙绕向后门,但还没走到屋后,与次郎便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了小夜。
正低头伫立小巷中。
这姑娘目光敏锐,若是这距离,绝不可能没看见与次郎。只见她虽低着头,仍能明显看出正在注意着屋内。看来——对屋内情况虽然在意,却也不便进入屋内。
这下,与次郎更是困扰。
或许不过是自己多心,但总感觉个中似乎有某种复杂缘由。这下与次郎也不敢如往常轻松上前致意,深感进退两难之余,只能抬头仰望天际,只见一只乌鸦低空打自己头上飞过。
与次郎先生。目送乌鸦飞去时,突然被如此喊了一声。
虽然对方的嗓门不大,还是把与次郎给吓得惊慌失措。
欢迎欢迎,小夜露出微微一笑,低声致意道。
「今、今儿个有来客么?」
「没错。很罕见是不是?」
被这么一问,还真不知该回答是或不是。来者可是奴家的恩人哩,小夜先是手按树墙,伸长脖子朝内观望,接着才如此回答。
「恩人——?」
「是的。倘若当年不是小屋中这位恩人出手相救,只怕奴家早已成了路旁的孤魂野鬼了呢。」
「成、成了孤魂野鬼?敢问此言何意?」
为何说得如此骇人?
先生是否方便到那儿说个明白?眼见与次郎如此不知所措,小夜面带微笑地走向他说道。
「说、说个明白?」
「想必先生今儿个是来找百介老爷的,但看来老爷还得过个半刻才会有空——倘若与次郎先生打算自在此稍候……」
难道不能让奴家先招呼先生?业已走到与次郎身边的小夜说道。
「当然不是不可以。但……」
「唉。这位恩人德高望重,来此造访也有好几人随行,庵内如此狭小,让奴家实在是想待也待不得。说老实话,奴家本应留在屋内招呼来客,但如此情况,实在尴尬。」
小夜苦笑道。
的确,若同时有数人进入这栋小屋——虽然与次郎并不知道来者究竟是何许人——想必的确是让人想待也待不得。这心情与次郎是不难理解,不过——
不过,来者难道不是小姐的恩人?与次郎问道:
「不留在里头招呼成么?」
「先生无须挂心。是百介老爷吩咐奴家出来的。」
「是老隐士吩咐的?」
小夜突然变得一脸失落,接着才低声回答:
「其实——奴家并非老爷的远亲。」
话毕,又垂下了视线。
「是么?噢,那么……」
「事实上,奴家乃世间师——即剑之进先生上回提及的山窝之女。」
「噢?」
听闻这番话,与次郎益发不知所措。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无怪小夜对四处漂泊者的生活方式知之甚详。
「直到八岁那年为止,奴家一直与母亲以山野为家,靠猎捕鱼龟度日。但后来母亲亦亡故——母亲身亡时处在深山之中,奴家也不支倒地……」
几乎要危及性命。说着说着,小夜开始漫步了起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遇上了今日来访的这位恩人?」
「是的——正是如此。承蒙这位恩人善心收留,奴家才得以保住一命。后来——这位恩人扶养了奴家约有半年之久。当时奴家年仅七、八岁,再加上举目无亲,实难独力营生。」
「后来,才被送到一白翁这儿来?」
「奴家当时携带的护身符中,有一纸戏作的版权页。」
就是这个,话毕,小夜自怀中掏出一只旧得发黑的护身符。
「戏作——?」
「没错,作者乃菅丘李山。先生可认得这号人物?」
不认得。
原来就连博学多闻如与次郎先生者也不认得?小夜开怀大笑道:
「噢。在下自认并不博、博学多闻……」
「当然不可能认得。菅丘李山之李与百谐音(注:「百」日文训读为もも,酸桃则为すもも),此名念法依序与介、冈、丘、李、山同音,即山冈百介之化名。其实,就是百介老爷的笔名。」
「老、老隐士的笔名?」
这还真是教人大吃一惊。
「唉,就连与次郎先生都猜不出了,光凭这笔名,根本无从查证究竟是何许人。但奥付上这笔名旁,却还清楚载明『江户桥生驹屋方山冈百介』。生驹屋乃江户首屈一指的蜡烛盘商,当年百介老爷正是这家商号的少东。难道北林藩史上没有如此记载?」
「这……是否连老爷的出身都有载明……」
老实说,与次郎已经记不得了。
「即使如此载明,不过……」
光凭这几个字,收留小夜的恩人就能找着一白翁的居处?
隐居于如此陋室,个头这般矮小的老人——难道有这么容易找着?
哎呀,当年生驹屋可好找了,小夜说道。
「噢?」
「维新前,生驹屋就座落于新桥,只可惜如今已改了商号、迁至乡间。当年,百介老爷也住在店内。直到收养了奴家,难再寄宿店内,方才迁至药研堀筑庵定居。」
「原来如此。」
与次郎完全不知——原来还有这么段过去。
「那位恩人不过是为了知道奴家的出身,才找上老爷的。但百介老爷一听闻此事经纬,便执意要收养奴家。」
当时,老爷就连奴家的面也没见过呢,小夜继续说道:
「打那时起,奴家便一直寄居老爷身旁。但维新后,人人都得有个身分,百介老爷便将奴家申报为其兄之孙——此兄曾为八王子千人同心(注:幕府时代职制之一,为派驻武藏国多摩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