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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了幼儿园放暑假,陈放打算一家三口到乡下去住一段时间,那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到处都是漂亮的野花和会粘在人衣服上的苍耳,一下过雨,天就会变得格外湛蓝,空气中透出一股来自泥土的清香,草丛里有很多城市里见不到的小昆虫会跳出来叫,而且那里的小孩子也不像城里的小孩子那么多心眼儿……陈放相信,这样的一个环境对治疗儿子的抑郁症是很有帮助的,再说那里是自己出生以及成长的地方,正好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权当一次怀旧之旅吧。
主意打定,他们就于三天后的一个早晨出发了。临走的时候,那只叫“贝贝”的小猫也被带上了,它可是陈天天的至交密友,睡觉都得搂着它。
四个小时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陈放小时候居住过的大房子。由于陈放一参加工作就把父亲接到城里去住,所以这栋房子一直空着,有七八年没有打扫了,屋里屋外都是蜘蛛网,地上还有一些看起来很像老鼠屎的东西,看样子要打扫干净得颇费一番工夫。陈放只好把车停在房前那片空地上,让儿子抱着猫在车里等,自己则和老婆准备进行大扫除。
“爸爸,那里是什么地方?”他下车的时候,儿子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指着他身后的一个方向问。
他回头一看,只见在身后那条小马路的对面,有一片树林,长得极为浓密,但是却能看见一条明显是由人踩出来的小路直通向树林深处。也不知道是由于光线还是角度的问题,陈放老觉得那条小路上面有一层灰白的东西。
“哦,那儿应该是没人住的地方吧。”陈放只好随口敷衍了一句。其实他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二十几年前他离开这里的时候,根本还没有门前这条马路,也没有马路对面的树林。
“爸爸,我可以去那里玩吗?”陈天天咬着嘴唇,抬头望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陈放发现儿子果然一来到这里就有好转的迹象,今天居然主动跟他说了两句话,甚至有想出去玩的愿望,这绝对是一个好兆头。“天天,乖,你先在车里等着,一会儿我和妈妈收拾完了屋子就带你去玩,好不好?”他欣喜地露出笑容,拍了拍儿子的头。
陈天天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了。于是陈放招呼妻子进屋,就在这时,那只叫“贝贝”的猫突然尖着嗓子很凄厉地叫了一声,好像受到了惊吓。它支着脖子,似乎也在望着马路对面那片树林。
“贝贝怎么了?”妻子走过来问,“它平时可从来不这么叫。”
“没事。”他搂住妻子的肩膀,笑了笑,“刚到乡下,可能它也不太习惯吧。”
话虽这样说,但是陈放的心里此时却浮起了一丝不安,这丝不安来自儿子和他怀里那只猫的两个背影——他们都伸长着脖子,十分专注地盯着那片树林,一动也不动,好像在回忆什么,又好像发现了什么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并且,他们两个今天都有点儿一反常态。
想到此,陈放的目光也不禁掠向了那片树林,细一看之下,猛然觉得那些树木的形状有些狰狞,林子深处仿佛阴暗至极,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2
收拾完屋子,又草草地吃了点儿东西,陈放和妻子都感觉很疲劳,于是双双回到屋里倒头大睡。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突然听到有人咚咚地敲门。
“谁啊?”陈放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床上下来,打开门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中等个头儿的中年人,三角眼,脸上有好大的一块疤,像是被火烧过后留下的。
“这是你们家的小孩儿吧?”中年人指了指站在他脚旁边的一个小孩子,正是陈天天。
一看儿子身上的泥巴点子,陈放就知道他准是趁着大人熟睡的时候偷偷跑出去玩了,刚想发问,就听到那个中年人开口说道:“外头那条马路经常有外地的运货车经过,常常压死一些小动物或是跑得慢的人,下次不要让小孩子一个人过马路,很危险。他刚才差点儿被车撞到,幸亏我把他抱到了一边。”
“啊?”一听儿子差点儿被车撞,陈放大惊失色,连忙把儿子拉到一边,仔细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他刚才是想穿过马路到对面的树林里去,”中年人又说道,“那个地方,最好不要让小孩子一个人去。”
“为什么?”陈放听出中年人话里有话。
“那个地方有坟墓。”中年人的腮帮子动了动,“我死去的父亲常说,坟墓是死人与死人说话的地方,活人不应该去偷听。”
“可是爸爸,贝贝跑到树林里去了!”儿子抓着他的裤腿,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要贝贝!”
“天天听话,贝贝只是去玩一会儿,天黑了就回家了。”陈放只好哄他。
“爸爸骗人!贝贝不会回来了!我怎么叫它,它都不理我!”儿子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声惊动了屋里的妻子,她赶紧把儿子带到里屋去哄,陈放这才想起把中年人让进屋里来喝口水,并顺便问他是什么人。
中年人说他叫林仁,就住在马路对面。他说他记得陈放,小时候他们一块儿玩过的,那时候他们经常合伙到鱼塘去偷鱼。
陈放不禁哑然失笑,确实是有这样的事,可是他怎么都记不起儿时有一个叫林仁的玩伴。为了避免尴尬,他只好把话题岔开,问中年人树林里的坟墓埋的都是些什么人。中年人抬起头,对他说:“你一定看到了树林里的那条小路,那条路通向一个坟区,那里有很多很多的坟墓,人们把那里叫做‘猫咪坟场’,因为最早一只埋在那里的动物是一只黑色的老猫。后来,村子里修了那条马路,马路两端都通向村子的外面,经常有运货车经过,压死了很多小猫小狗,于是村里的小孩子们都习惯性地把死猫死狗的尸体埋在那里,久了以后,那里就变成了一个坟场。那条通往树林深处的小路,就是被那些去埋尸体的孩子踩出来的。”
“哦,原来那里是一个坟场,怪不得看起来阴森森的。”一听只是埋死猫死狗的,陈放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眼前却忍不住又浮现出白天儿子和贝贝看着那片树林时的那种眼神,心里忽地又冒起了一串疑问:儿子为什么一到这里就对那片从没去过的树林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而贝贝似乎也和它的主人一样对那片树林很感兴趣,居然趁人不注意自己跑了进去。那是埋动物尸体的地方,葬着很多死猫死狗,听说猫对尸体有一种异常的反应,贝贝会不会受到了那林子里什么东西的召唤呢?贝贝还会活着回来吗?
“那片树林里,除了动物尸体以外,”陈放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回到这里,竟然也迷信起来了,但还是控制不住心里那种想法,舔了舔嘴唇问道,“有没有死人的尸体被埋下去过?”
中年人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硬邦邦地说出两个字:“没有。”
“哦,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陈放看出中年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儿不高兴了,赶紧解释道,“那只跑到林子里的猫是我儿子的心肝宝贝,没它不行。我只是担心儿子会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跑进去找猫,万一那里埋过死人的话,我想对小孩儿不好吧?”
“你是个医生,怎么也这么迷信?”中年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态。
“你怎么知道我是做医生的?”陈放很惊讶。
“呵呵。”中年人笑了,“你父亲从这里搬走的时候说过,他儿子在城里当医生,要接他过去享福了。”
“哦,原来是这样。”
“你很想把那只猫找回来吧?”中年人不等陈放答话,又接着往下说道,“现在天快黑了,还是等明天吧。明天我领着你到林子里去,省得你迷路。”
“行,这样最好了。”陈放连声道谢。
“说不定,你会在那里找到一些童年的记忆呢。”中年人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向他告辞,同时向他笑了笑。
这个笑让陈放突然间不安起来,他觉得中年人的话好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事实上,他觉得中年人的笑里还有一些敌意。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陈放的脑子里又开始嗡嗡地响——一回想起童年的生活,他就觉得好像有一些片段被强行撞掉了……
3
由于房子前的那条马路上总有运货车经过,每次驰过都震得地动山摇,再加上有心事,所以这个晚上陈放并没有睡好,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带上两根火腿肠和一小瓶黄酒,按照中年人昨天留下的地址找上门去,让对方带他去林子里找猫。
他们一前一后沿着那条小路向树林里前行,才走了不远,周围的光线就开始变得很暗很暗。这片树林实在太密了,陈放止不住感叹:原来阳光明媚和阴暗潮湿就相隔这么一点点。他弯下腰用手指捻了捻路面上那些灰白色的粉末,昨天他在家门口望见这条路上好似蒙着一层霜一样,看样子就是这些粉末造成的,可是为什么这些粉末单单只汇聚在这条小路上呢?是有人刻意洒的吗?这些粉末又是什么呢?
当他向中年人提出这个疑问时,中年人平静地回答:“这些是骨灰,是那些死去的动物的骨灰。因为总会有些饥饿的动物跑进去,刨出地底下那些死去的动物尸体来吃,肉吃完了,骨头就留在了地面上,天长日久就化成了骨灰,风一吹就飞了出来。其实这些骨灰在林子里到处都有,只不过这条小路比较光秃,所以看起来才会那么明显。”
一想到待会儿一吹风就可能有很多骨灰飞到脸上,陈放止不住觉得有点儿恶心,但一想还是找到贝贝要紧,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他们低头避过恣意生长的树枝,前面是两棵参天大树,树干低处架着一块残破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字——“猫咪坟场”,一看就知道出自很久以前某个儿童的手笔,可能写这个牌子的儿童现在都已经老死了。牌子架得很低,要弯着腰才能从下面的空隙处钻过去,然后,他们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片难以想象的荒凉景象:树枝被胡乱地堆在一边,露出一大片坑坑洼洼的荒地,东倒西歪立着无数用各种材料制成的简陋墓碑,都是小孩子们笨手笨脚的“杰作”。整个坟场杂乱无章,到处弥漫着霉臭的气味,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从树枝的空隙间透过来,四周静得出奇,连鸟儿都不叫。
“你看,越早的坟墓越靠近中央,外围的都是近几十年留下的。”中年人指着荒地中央给他讲解了起来,说这就是第一只被埋在这里的那只老猫的墓。那块墓碑已经腐坏了,挂满了蜘蛛网,连字迹都难以辨认。
“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动物被埋在这里。”陈放用手揉了揉鼻子。
“这边这个坟墓里埋着另外一只猫,它的名字叫‘丁丁’。”中年人指着另一个破墓碑说,“这是我和我最好的朋友一块儿来埋的,那时我们还小。我记得当时我跟他说过,‘埋下什么,就会收获什么’,所以我天真地认为把死了的丁丁埋在这里,就会收获到一个活着的丁丁。可是我的好朋友并不相信我的话,于是他跟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中年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也就是这个玩笑,改变了我以后的人生。”
陈放听到中年人的嘴里也说出那句同样的话,惊讶极了,他甚至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