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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我将我的头稍稍抬起——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窗外冷白的月光中,一个黑影闪了下去。
然后,是璀璨的光芒,又是一瞬间?就如同朝阳的第一缕光芒一般。
那光芒照在我们的脸上,墙上,整个房间里:一切都蜕变为充满诧异的碎片,如此棱角分明这该是某个迷失的人所发出的、重返故乡的讯号
第三节 病床上的新闻发布会
“Cela est le premier pas vers la vérité。”
(法语:这是向真理迈出的第一步。)我又回到了第三医院,威廉帮我安排了一个最好的房间。在休息了一周之后,虽然右肩上还缠着绷带(那里的骨裂恐怕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复原),背后大块的瘀青也还没有散去——无论如何,我今天终于可以出院了。
在这一整周的时间里,塔芙妮忙于收看FW5台和有线电视三台的两部崭新肥皂剧——那台昼夜开放的壁挂电视设在我的病房里,而我体贴的助手坚持要留院照顾我:因此,一切都是如此顺理成章“文泽尔,你能够这么快出院,骨科每天定期播放的康复节目可有很大的功劳!”
威廉在今天探视时,这样对我说。
“哦,噢,是啊?那些康复节目?”
我含糊地回答了一句——可我并没有看什么骨科的康复节目啊。
“我前两天抽空来过你的病房,可两次走到门口,都听到有电视的声音。我不想打断你的治疗,就没有敲门进来?”,威廉医生说道。
哈,原来是这么回事。
“嗯?再没有比那更好的康复节目了?”,我煞有其事地说道,“就是整个流程稍微长了一点——应该给骨科的节目制作人员提点建议。”
塔芙妮这时正在帮我收拾衣服,背对着我们。对于我和医生的这段对话,她虽然佯装没听见,但我却恰好可以看到,她的嘴角正悄悄扬起——她在忍住笑。
这个时候又有人敲门了,塔芙妮过去将门打开——进来的是我们的两位老朋友,汉迪克和莫斯曼。
“看看,比夏天还更糟糕些,我就知道?”,汉迪克说着,取出已经有些蔫蔫儿的白菊,将一大束漂亮的天香百合插到病房的花瓶里。
莫斯曼则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纸盒:
“巧克力小甜饼,”,他将纸盒递给塔芙妮,“这是妈妈今天特地给你烤的。”
“班森和内尔最近如何?”,我笑着问汉迪克,“你拿那张藏在书架背面的警官证时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忘了这些麻烦事吧?”,汉迪克苦笑着,“一瓶 DOCG 的哥雅庄园雾葡萄酒,总算还勉强值得?对了,我记得你说那是93年份的?”
确实,一切麻烦事都已经结束了。
一周前的那个凌晨,在民政局的顶楼上,捷尔特·内格尔博士用硝化甘油和麻醉乙醚给自己进行了最后的赎罪洗礼:他用这些比汽油还危险的药品洒满了自己全身,然后,将几个空的满的药瓶缠捆在自己的脑袋上,头朝下,从六层楼的高度跳了下去。
卡尔给我带来过现场照片,但我并没有去看——根据我的建议,证物科在博士家搜集了不少带发囊的博士头发样本,并对其进行了 DNA 分析。前天下午报告的结果就已经出来——证实那堆刺满玻璃渣的、大部分烧焦的尸体碎片确实是博士本人。
我留在博士身上的那个微型信号器的残骸,和博士的某部分尸体碎片烧熔在一起,也成为了确凿的证据之一由民政局里得到的,捷尔特·内格尔和狄尔瑟·赫拉斯在1992年10月所做的自愿婚检报告也证明,那堆碎片和博士的血型均为A型。
而之前在停尸房的那具无头尸体,那具由第二教会医院的医护人员DNA档案所证明的捷尔特博士尸体,其血型却是O型。
那根本就不是捷尔特·内格尔博士。
我们聪明的伊凡特先生欺骗了我们,一连串的精彩圈套我很想就这样直接叙述下去,但如此难免会显得有些乏味单调。因此,我很愿意在此引用前天下午卡尔探长带来那份DNA报告时,我和他的对话内容。相信,用这样的方式将整个案子的真相告诉大家,会更加有趣一些于是现在的时间就回到前天下午两点,塔芙妮不再看那些无聊的连续剧(下午的这段时间里碰巧是连续剧的真空期),我们的黑人探长刚刚推门进来,将一小束白菊插到病房空空的花瓶里。
“报告出来了,”,他看了一眼正半靠在病床上打点滴的我,“正和你所预料的一样?”
“积格勒没来么?”,我看了一眼关上的病房门。塔芙妮给卡尔探长倒了一杯水,他接过水放到桌上,对塔芙妮说了声“谢谢”。
“他说一次来太多人不好,”,卡尔坐了下来,“埃斯特和塔希博格也想来的——积格勒拦下了他们,他希望你能够安心休养?”
“那个老好人?”,我笑了笑,看了一眼卡尔送来的白菊。
“你说的那个信号器也在某块烧焦的尸体碎片上发现了——就像长在上面一样?”
“这太可怕了?”,塔芙妮喃喃地说道,“博士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自杀方法。”
“应该说是伊凡特吧?”,卡尔喝了一口水。
“很可能是博士本人。”,我纠正了卡尔的说法,“伊凡特是没有必要自杀的,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到那个仅在妄想症中存在的于塞。”
“如果说是伊凡特人格带来了那些危险药品,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带它们来——这点不也很奇怪么?”
“对于一个人格严重分裂的病人而言,这点很难说。可能捷尔特博士的人格给了伊凡特人格某些暗示,比方使用那些药物所能造成的残忍手段来报复我的暗示——在我的印象里,博士最后对我说的话和他那时候的行为,比之之前几分钟的疯狂行为相差极大。我因此认为,他在那一段时间里经历了至少是我们已知的、最后一次人格转换。”
“如果我当时没有偷偷睡觉就好了?”,塔芙妮内疚地说,“我以为那晚没有人会来的。”
这部分的内容上,捷尔特成功地欺骗了我——他看到了我们的车,以及监视器上显示的内容(当然,或许他在前两天就已经注意到了),但并没有迷晕塔芙妮:塔芙妮是自己睡着的。还有那两个片警,他们也困得倒在了值班室的沙发上——这并不怪他们,已经是第三天了,而且还是凌晨三点,任何人的警惕心都会被困倦折磨到寥寥无几。
“没什么?如果你没有睡着的话,他是不会出现的?这不是你的错”,我安慰塔芙妮,“并且,在我启动信号器之后你就赶过来了——看看,其实一切都和原定计划一样。”
“好了,”,卡尔耸耸肩,“或许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无论如何,?现在你可以将自己的假设公之于众了。要知道,即使已经确定那是博士的尸体,我们也依旧有很多疑点无法解决。”
“当然。我可以立即开始?”,我对卡尔笑笑,“不过,如果你需要做一个书面记录的话,我会等你拿出纸笔的?塔芙妮,”,我转头对我的助手说,“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简单地将我后面所说的记录下来——想在案子总结上偷懒的话,现在是绝好的机会?”
就这样,我简单地举行了一次独一无二的、病床上的新闻发布会。
“我们最好先从动机谈起,”,卡尔思考了片刻,首先问道,“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作为剪刀手的伊凡特·冯·托德,实际上是捷尔特·内格尔博士的一个分裂人格。那么,在你的假设中,你认为这个杀人成性的分裂人格是怎么产生的呢?”
“我们必须肯定,伊凡特·冯·托德——这个三十岁左右,有着茶色瞳孔和卷曲茂密金发的法国人是确实存在的,”,我看了一眼卡尔探长,“在这个存在性上我们能够展开很多的疑点——比方艾莎小姐所接待的病人以及珀迪塔女士的顶楼房客,比方转诊阴谋时那五位证人看到的医生。他或许真的曾经杀过人,或许只是一个有着杀人妄想症的精神病人。”
“我记得你曾说过,在你的假设中,捷尔特博士是整个案件的凶手。”,卡尔问。
“这点已经无法证实了,”,我回答道,“在我的假设中,这位法国人多次拜访过捷尔特博士——第一次很可能不是2000年6月,那一次有记录的初次拜访或许只是个幌子,来暗示他和伊凡特不是早就相识?”,我想了想,接着说道,“当然,如果有事实表明,那就是现实中的伊凡特和捷尔特博士的初次会面,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当——我们谁也不能确定,一个分裂人格的孕育究竟需要多长时间。”
“从潜意识上而言,可能博士本身也有这样的愿望,”,塔芙妮说,“似乎在伊凡特出现之前,这种笼统的愿望找不到实在的寄托,因此被一直压抑?”
“没错,”,我对塔芙妮点点头,“一个白俄罗斯移民的孩子,父母在十二岁时离异——虽然我们并不清楚捷尔特父母离异的具体原因:我们可以假设,或者是明目张胆的婚外情,或者是家庭暴力,甚至是父亲对捷尔特的性侵犯?同样充满‘嘈杂’的童年生活,当伊凡特向他讲述自己的童年时,记忆中的某些部分契合了——于是,一个一直期冀着诞生的、如恶魔一般的人格找到了现实中的一个基点,便立即现身在这个世界上。”
“?捷尔特博士延展了现实中伊凡特的人格,将自己的意识加在伊凡特的经历上,帮助有杀人妄想症的那个法国精神病人完成他的疯狂计划。”,卡尔说道,“想起来真觉得不可思议。”
“这只是一种可能的假设而已,”,我点点头,“在假设上我们必须武断一点。我们不妨假设捷尔特博士在听了几次那位法国人的妄想后,开始进入自己的妄想世界——他也妄想自己杀了某个人,并通过对话和伊凡特交流?即使他的初衷或许是帮助这位病人治好他的杀人妄想症,无论如何,他们醉心于这样的妄想交流之中?”
“直到他们共同想出这样的一个连环杀人计划?”,卡尔说。
“确实如此,”,我回答道,“从事实看来,那位法国人似乎没有太多的参与——这点可以从血字为英文所书写这一点看出来:一切都是捷尔特博士所延展出来的那个人格所为。”
“?我在博士家卧室床头柜里找到的那几张纸上,写着和‘梦游’相关的字眼以及部分的作案时间——从那张纸上的内容看来,我认为,博士的原本人格在伊凡特人格作案的时候并没有丧失全部的意识,他也有所察觉:卡尔,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每一次的案件都发生在夜间,确切点说,午夜之后。”
“你是说,在博士的原本人格睡觉的时候,伊凡特的人格就苏醒了?”,卡尔问道,“所以他会认为自己在梦中经历了这些案子。”
“没错?博士起初将这些印象认定为由每次案件的分析重现、录音及现场照片暗示、疲劳和时间概念错乱所造成的大脑记忆错误。在我交给你的那张纸上,博士对此进行了进一步的分析,他找到了其中的一个巧合——积格勒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就是那张1984年的海报设计比赛获奖照片。”
“Blackadder ITC 花体字,”,卡尔接过我的话,“捷尔特博士有能力写出那些工整的大型血字。”
我再次点点头:
“这点上我们可能必须请教大脑研究者了——我怀疑伊凡特人格抑制了捷尔特博士这方面的记忆,让他很难意识到自己会写这样的花体字:可能博